炽血刺魂第七节谁说酒吧只能喝酒

（七）谁说酒吧只能喝酒

夏末秋初时节的帕米小城来往行人并不很多，作为王城周边规模最小的镇子，固定居民很少，更多的是赶着马车来找一家店铺落脚歇息的旅行商贾，或者行色匆匆的雇佣兵们会去城镇中心的树屋酒吧里查看一下工会发布了哪些新任务，其中比较容易的一些很快就会被领走。

树屋酒吧不但没有建在树上，连建筑物本体也与树木材料无关，这幢由石料建造而成的古老酒吧属于一位来自布格涅的精灵族老人，在人族居住的北埃尔修斯公国，没有人能说清楚这老人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代替上一任主人出现在酒吧里招呼着客人，又如何从青春洋溢的年青人慢慢变成如今神色安详的老人家。精灵族几乎是卡纳克大陆上寿命最长的种族，最长，没有之一。他们与世无争地渡过自己大约五百年漫长时光，默默地隐居于每个无名角落，不关心政治，不参与战争。

现在，老精灵阿尔杰农就站在柜台后面，眯着眼睛用一块天鹅绒细心地擦拭着高脚酒杯，目光透过杯子有意无意地扫过整个屋子。

行商在这个季节大多正聚集在商业国度西绍尔路支做着生意，无论出发还是归来都还在旅行途中，于是酒吧里为数不多的客人便大多都是风尘仆仆的雇佣兵，从法师长袍上绣着的书本图案，或者战士放在手边的武器上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出他们的身份——只有不断经历战斗的武器或者法杖才会伤痕累累，它们或许并不贵重，却无一例外地无声宣告着主人的勇敢。

酒吧没有窗子，间隔均匀的光元素魔法球整齐地镶嵌在墙壁中，淡淡光线将整间屋子映照得朦胧模糊。并非老精灵阿尔杰农讨厌阳光，而是这酒吧从建成之日开始就一直保持着这个样子——据历代酒吧主人口耳相传的解释，当工匠们征求关于酒吧造型的要求时，初代吧主惆怅了许久之后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发生在阳光中的。

事实证明，初代的确目光长远——这里很快成为雇佣兵工会的联络点，而雇佣兵们所接下的任务，也并非个个都能摆上桌面理直气壮地拿来讨论。

酒杯在老精灵手里已经变得透明锃亮，但老人还是继续小心翼翼地擦拭着。

时间还是正午时分，只有五位客人稀疏懒散地坐着。最靠近柜台的是阿尔杰农的老朋友——旅店主，他总在白天跑来小坐，喝一杯酒吧自酿的杜松美酒。远一点坐着一位满脸胡须的中年剑士，双手大剑立在桌边，看样子正在任务途中。一个年轻的召唤师坐在剑士斜对面，神色平静地吃着午餐，肩头上蹲着的小召唤兽正毫不客气地叼着小块肉脯——召唤师和剑士看起来并不相识，否则不会连眼皮都不抬起来看对方一眼。

距离柜台最远，光线也最为昏暗的角落里有两个黑衣人在窃窃私语，老精灵不确定他们是什么职业——从那包裹严密的斗篷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两人甚至连帽子也戴着，从进入酒吧就一直低着头悄声说个不停。

阿尔杰农笑了笑，他喜欢在柜台后面看着来来往往的每个人，他们带着各种各样的秘密，有些秘密会从嘴里说出来有些则不会，那些隐藏着的必须靠眼睛去观察。多年来已经有无数秘密在树屋集散，其中或许有一些已经石沉大海成为永远的悬案，老精灵的乐趣，就是在它们变成悬案之前存在自己脑海里——尽管他永远也不会说出去，但这就是乐趣的关键所在。

此时此刻他不由自主地对两个黑衣人产生了莫大兴趣，甚至放下手中的天鹅绒布和酒杯，想要走过去询问一下他们要不要来点儿什么食物。

但是门口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他——每当门被推开时挂在上面的两排铃铛就会清脆地发出声响——五位佣兵打扮的男人走进来，此时他们身上所传达出的消息更具吸引力，于是阿尔杰农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门口，在堆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

五个绝不可能是佣兵的佣兵，且不说衣物整洁武器精良，单单每个人所散发出的高贵气场，就足以说明他们背景绝不简单。

更何况，其中术士打扮的一个，还正露出熟悉笑容张开双手打着招呼：“嗨，阿尔杰农！”

老精灵迎上去，与来者大大地拥抱一下之后拍着他的肩膀回答。

嗨，科林！

在靠墙的木桌边团坐下来之后楚悬看着老精灵丝毫不显老态的灵活背影满脸疑问，但他看看战士们，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问题又咽了回去。

“老精灵阿尔杰农，据他自己说在年轻时从布格涅旅行到这里，就买下了这间树屋，”科林看着三位战士，自顾自地替大家解释起来：“你们是王城守军，没来过这小酒吧也是正常的，至于总在属地和王城来来回回的小皇子大人为什么也没有大驾光临过这个路途必经之地呢？”科林不看楚悬，故意停顿下来喝水。

楚悬悄悄伸出手指，默不作声地在他胁后狠狠戳下去。

“咳咳，”科林马上放下杯子，一边咳嗽一边飞快地往下讲：“当然是因为我们的安斯埃尔皇子大人在风系飞行术上造诣惊人，不仅从来不骑马，只靠自己驾驭元素就能轻松来回，而且还相当迅速以至于距离王城太近的树屋根本不在休憩地考虑之内，能到这里还不如回王城呢，对不对啊皇子大人？”

楚悬一边在心里感慨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我以前这么厉害啊，一边向师傅们做出一个我很谦虚你们不用太崇拜我的表情。

科林不动声色地将屁股往旁边挪了挪，逃出了小皇子的手指攻击范围。

带着双手大剑的中年人似乎已经休息完毕，站起身来走向柜台，和老精灵嘀咕一阵之后阿尔杰农从柜子后面拿出一张羊皮卷来交给他，并且从他手里收回几枚银币。

“他们这是在……？”楚悬小心谨慎地发问，把后半句话变成咨询眼神丢向科林。

“雇佣兵交接任务。”科林目送着剑士消失在门口，才简洁地说明：“有些人不愿意进入军队参与政治，或者由于种种原因不能为国家效力，再或者一些退役的军人，都会成为雇佣兵，人数众多集体行动的就是佣兵团，单独行动的，就像刚才那位，是流浪雇佣兵。王公贵族也好平民百姓也好，总有些想做的事情既自己做不到也不能让军队去做，那么这些事情就会以赏金任务的形式委托给雇佣兵工会——没有人去追究他们从何而来背景怎样，也不会追究谁接了什么任务，佣兵们只要完成任务就能获得相应报酬。”

“听起来不错。”楚悬明显感兴趣。

“高酬劳任务大多都很冒险，如果不是经济窘迫，谁会去做佣兵呢。”轻骑士达伦突然插进一句感慨，“离乡背井。”

“希望我们退役之后不会成为佣兵。”这是剑士亚瑟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泄气。

“会吗？”楚悬觉得很奇怪，他从雇佣兵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在原来世界里他也是和同伴们一起接受任务，完成后领取报酬，本质上和佣兵们没有区别。但是他并不赞同达伦和亚瑟的看法，或许也正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才有如此感觉。

“我倒觉得，佣兵们不仅为赚钱。为任务去冒险，挑战各种未知危险，不觉得很刺激有趣吗？而且，成功完成任务多有成就感啊。”脸上露出满足表情，楚悬显然想起很多回忆。

“在军队里一样很有成就感。”重骑士阿道夫粗声粗气地反驳。

“我是说……”

“安斯埃尔大人!”科林打断他们继续争执下去，“您又不是雇佣兵，呃，我们都不是雇佣兵，讨论下去也不会有意义。”

楚悬意识到自己此刻是皇子，便马上开始埋头吃东西。

昏暗角落里，两个黑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私语，安安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话。

不多时安斯一行人用餐完毕，告别老精灵之后离开树屋。

抬起头互相对视一眼，黑衣人起身一齐离去，桌子上留下两枚银币。阿尔杰农有一瞬间瞥见他们的面孔，似乎还很年轻——他没有继续盯着看下去，因为小召唤兽已经叼着银币蹦蹦跳跳地送到柜台上，而它的主人向老精灵点点头之后也随即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