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王洪胜惊讶的神情,燕长空神色漠然地从怀中掏出一枚缀有翠绿羽毛的短镖,幽幽叹道:“十年了!婉如,这十年,你过得可好?”
“这……”王洪胜望了望燕长空手中的短镖,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这简直跟凶案现场的凶器一模一样!”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做的。不过,这与她背后的天择谷,恐怕脱不了关系!”燕长空道。
“天择谷!”王洪胜大吃一惊道,“可是‘两庄一谷’中的天择谷?”
“不错,拙荆当年便是随着这天择谷的公子俊而去,临去之时,便是以这一枚翠玉断魂镖让我死心的。这翠玉断魂镖小巧锋利,正是他天择谷的独门暗器!天择谷,真是好手段啊!”燕长空喟然长叹道。
“我已不关心江湖事多年,只知道自从令尊英年早逝之后,江湖上便出现了三个实力极大的门派,分别是江南的赤焰山庄、塞北的雾雪山庄与行踪神秘的天择谷。这三派的掌门的武功亦是深不可测。如今看来卷入了这武林纷争中,此案的侦破恐怕就不太容易了!”王洪胜道。
“的确,我想王前辈也应该看出来了。凶手皆是武林中人。我想一共有五人,因为一共有五种不同的凶器形成的伤口。大门处的仆人为一使刀的高手所杀,被害者皆是被他一刀封喉。伤口血肉弯曲嵌入,显然是为弯刀所伤。大院中的巡视的许多家丁伤口短小深入,应是被人以短刀所伤。厅堂内有的被害者全身经脉被震碎血迹斑斑,而他们身上有过厮打的痕迹而无内伤,很显然是在与人对拳脚时被具有深厚外家修为的高手所伤。前两者的行凶手段干脆利落,凶手必定敏捷灵巧,而一个重视外家修为的高手必定为沉重的身体所累,脚步迟缓,故一定是三个不同的高手所为。到了厢房,卧室中的女子乃是被人以阳刚的内力重创而亡,故尸体表面并没有多少血迹。屋中的被害的男子也应该是个高手,他应该与杀死屋中女子的凶手对过一掌,但所幸他修为不浅,只是虎口被阳刚的内力震得微微发紫。而他的致命伤,却是额头上的那枚翠玉断魂镖。而这翠羽断魂镖,却是只能以阴柔的内力掷出。所以,在厢房中的凶手共有两人,行凶者一共有五人。”燕长空说道。
“不错,照燕公子如此一分析,凶手的确应有五人!”王洪胜道。
“我想前辈也应该知道,这修炼外家功夫的人一定必须先天条件优越,高大威猛、孔武有力。而使短刀的人,一般是身形矮小瘦弱之人,方可在争斗之时以敏捷使巧而给对手一刀致命。所以前辈大可命手下注意有这样的高矮瘦弱极为明显的五人队伍。”燕长空接着说道。
“对,我马上命人注意全城是否有这样的队伍!”王洪胜兴奋地说道。
“不过,我不知道凶手是否会分头行动,恐怕大人要费心了!”燕长空接着说道。
“无妨,我也知道这帮匪徒势必穷凶极恶、狡猾异常。不过只要他们还在这凉州城中,我便要将他们给缉拿归案。燕公子、傅老板,告辞!”王洪胜起身道。
“慢走!”燕傅二人亦跟着他走了出去。
二人将他送至门口,王洪胜对着二人道:“二位,就到这里吧!傅老板,我抽空一定会来再品尝贵店的美酒的。燕公子,多谢你的相助,我会求江湖上的朋友注意天择谷的动向。若再碰到疑惑之处,望公子能不吝赐教。”
“一定!”燕长空道。
二人见王洪胜渐渐走远,便转身上楼。进了厢房中,燕长空道:“为何刚才你阻止我向他求见西凉刺史?”
“长空,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千年茯苓可是稀世珍宝,若你去求他的话,那他岂会给你?只有当他求你之时,你才有一丝机会。”傅晓生给燕长空倒了一杯茶,缓缓道。
“未试过怎知有用没用?况且,那柳家那是达官贵胄,我燕长空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我若不去寻他,他岂会与我千年茯苓?”燕长空道。
“你既知道他刘家是贵胄,你是草莽,那你凭什么认为他们会给你千年茯苓?”傅晓生反问道。
“我不知道,总之,我会答应他们的一切不违侠义之道的要求,来求他们赐予我千年茯苓!”燕长空道。
“哎,你真是……而今,我有一个更好的契机,或许你可从这儿下手。”傅晓生道。
“说来听听,希望你这万事通的方法不会让我失望。”燕长空端起茶盏,轻呡了一口说道。
“这柳家可是京城豪门,不过因为鲜卑之乱的缘故,皇帝命柳复柳老爷子挂帅前来这凉州平乱。而他这大儿子柳如海也是一直在这凉州任刺史。如今柳如海的长女柳依依已长大成人。按着族中规矩当回京行及笄之礼。柳老爷子与柳刺史自是不能离开。凉州与京城相隔万里,这一路凶险异常。除了绿林匪寇之外,还有潜入中原的鲜卑细作以及柳家在朝中的对头等等,都是对着这柳家大小姐一行虎视眈眈。所以柳家决定广招江湖豪杰,护送柳家大小姐一行。这作镖师的酬劳恐怕是十分丰厚的。我想以你的能力,保这柳大小姐一路平安是不成问题的。如此你便可以顺势求取千年茯苓为报酬。怎样,这总比你的有病乱投医更好吧!”傅晓生摇扇笑道。
“哦,竟有此事?为何官府没有贴出告示?”燕长空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问道。
“这是自然,这可是最新的消息。我想除了柳家以外,只有我傅晓生一人知道。”傅晓生得意地说道。
“你江湖万事通的眼线遍布天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燕长空白了傅晓生一眼道。
“哼!若不是我有这功夫,恐怕你就是再花上十年也不能凑齐你要的那七种药材。”
“对,你傅老板对我的大恩大德,在下感激不尽。”
“这还差不多!”傅晓生把玩着手中的鼻烟壶,得意地说道。
“虽说如此,但我今晚还是要去那刺史府探上一探。毕竟,此去京城需花费旬月有余。我这炼药的时间却是不能耽搁太多的了。能早点拿到千年茯苓最好。若是得手,再将礼金送上以弥补柳家的损失。”燕长空道。
“你……唉,算了,随你吧!毕竟以你的功夫,他们要留下你确是不太可能。不过切勿伤人啊!”傅晓生叹了口气道。
“这是自然,我自有分寸!”燕长空说道。
入夜,凉州城北。
一座占地逾千亩的大宅前,灯火通明,照亮了牌匾上的三个镶金大字:刺史府。府邸门口站着四名武装家丁,注视着大门前的一举一动。
一名身高八尺的醉汉晃晃悠悠地提着一壶酒朝刺史府门口走来,他的面部被散乱的头发遮住,口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着些什么。门前的一名家丁忙走上前来将他一把推回到街上,嘴里骂道:“哪儿来的醉鬼,让黄汤灌坏了脑子吗?竟然敢来刺史大人的府邸撒酒疯,不想活了啊!”
这醉汉瘫倒在地上,嘴里仍骂骂咧咧的。一阵叫骂后估计是累了,便作势欲提起身边的酒牛饮一口。哪知却掏了个空,顿时挣扎着直起身子寻找酒壶的下落。见自己的酒壶早已在与那刺史府家丁的撕扯中被推到了几丈开外远的地方,连忙步履蹒跚地往酒壶的方向走去,同时嘴里的“问候语”说得更勤了。
待得走到了酒壶跟前,醉汉颤悠悠地拿起了地上的酒壶,狂饮了几口。似乎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似的,他停止了嘴上对别人祖宗的问候,痴痴地笑着往刺史府旁一条小巷子中走去。
待得进入黑暗中后,醉汉的眼中却是精光一闪,举起手中的酒壶一饮而尽。随后,将酒壶丢入身旁的一堆草堆中,从怀中掏出一块幅巾将散乱的头发结以一个发髻束起,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月光下看得分外清楚,这不是燕长空又是谁?
望了望身旁的刺史府,燕长空继续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黑色丝巾蒙住了脸,随机脚下一蹬,纵身跳起一丈来高,在空中翻滚着跃入了刺史府内。
眼前乃是一处有着小桥流水凉亭的地方,想来是府中的一处花园。燕长空环顾四方,确定周围无人之后,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纸地图,仔细地寻找着自己所处的方位。
“这万事通的眼线办事着实令人满意。他给的地图甚是详细。我在东南角的这处花园里,不过,却是不知这柳家将这千年茯苓置于何处了。算了,还是先去柳如海的书房里看看吧!”想到此处,燕长空匆匆收起羊皮地图,施展轻功往西北方向柳如海的书房赶去。
柳如海的书房在一处独立的小院中。燕长空来到柳如海的书房所在的小院,趴在了一旁院墙的屋顶上,却见廊下台阶站着几名值夜的带刀卫士,而柳如海似乎也还在书房内忙些什么。书房内灯火通明,将伏案忙碌的人影投射到了纱窗上。
见此情形,燕长空却是眉头一皱。正想着该用什么办法让柳如海离开书房时,一人匆匆从院外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来人是一名须发花白的灰衣老者,他站立于台阶前对书房内的人说道,“老太爷让你您过去处理一些大小姐回京的具体事宜!”
“哦!好的,我知道了。忠伯,你先回去告诉老太爷,就说我马上来!”书房内的人回答道。
“是,那老奴便告退了!”名为忠伯的老者听后,应答行礼之后,又匆匆离开了书房校小院,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那书房中的柳如海似乎在收拾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灭了屋中的灯火,拿着一本小册子从书房中走了出来。他是一个精瘦的男子,长髯修剪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常年在边关皮肤黑的缘故,使得他的书生气减了不少。不过举手投足之间,总是能展现出一股孔孟子弟独有的儒雅。
“走吧,去老太爷那儿!”柳如海对着台阶下的护卫说道。
“是,大人!”几名卫士恭敬地说道,随后跟在柳如海的后面走出了书房小院。
燕长空眼见柳如海等人已然走远消失在了他的眼前,方施展轻功跃入院中,暗道:“真乃天助我也!”
蹑手蹑脚来到书房门前,燕长空轻轻地推开了门,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
书房内三面的书架上堆满了竹简书以及纸质书。西面放置着一张书案,笔墨纸砚俱全,摆放得十分工整。不远处摆放着的一张小案几,上面放置有一件云纹饕餮的香炉鼎,淡淡的檀香从中飘出。
“不知这千年茯苓是否在这,说不定柳如海一会儿便会回来,这等秘宝恐怕不会随手仍在明处吧!先看看这屋中是否有什么暗格密道之类的吧!”燕长空思及此处,便运起内力,轻轻敲打起书房内的墙壁。
“嗯,没有?”燕长空敲打过了每一处墙体,却是毫无所获,喃喃道,“难道是在地下有暗格?”
燕长空随机赶紧俯下身,仔细地敲打着地面的每一块地砖,待得正敲到案几下一块地砖时,贴于地下的耳朵却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燕长空赶紧起身,快步闪到黑暗处。
“忠伯,我这便拟好榜文,明日你便按老太爷的吩咐带人将榜文贴于城中各处。”门外传来柳如海的声音。
“是,老爷。”一个苍老的声音回答道,正是先前来请柳如海的那名叫忠伯的老人。
一行人提着灯笼来到了书房门口,柳如海说道:“忠伯,时间也不早了,那你便先回去休息吧!”
“是,老奴告退!”忠伯向柳如海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去。
柳如海推开了门,突然高声喊道:“是哪位朋友光临寒舍?还请出来一见!”
柳如海身边的卫士见状,连忙拔出兵刃冲了进去。只听得“咻”的一声,众卫士手中的灯笼俱已熄灭,同时北面的窗纸“砰”的一声破开,一道黑影窜了出去。
“他跑了,快追!”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众卫士也皆跳窗而出追了出去。突然又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往大门口冲去。
“糟了,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柳如海见状,正想拔腿去追。可奈何对方轻功太高,一转眼,黑影早已飘然飞出书房。
燕长空飞出门外,正欲跳上屋顶逃走,不料突然闪出一道人影,阻止了他的去路。只见那人抬手一掌,往燕长空击来,同时嘴里喝道:“留下!”燕长空见状,也伸手便是一掌向来人击去。
“砰!”只听得空气中传来爆裂之声,双方皆是一震,各自退开五六步远。灯火下,那阻止燕长空的人面容映照得甚是清楚,赫然是那名看似年逾古稀的老者——忠伯。
“好功夫!不知似阁下这等高手,夜闯柳刺史的府邸却是何意?”忠伯冷冷地对着蒙着面的燕长空说道。
燕长空也不回答,只是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那忠伯也紧随其后跳上了房顶,说道:“阁下若是不交代清楚你今晚在刺史府的所作所为,恐怕是难以离开了!”说罢,化掌为拳,一拳往燕长空面门击去。
“好凶猛阳刚的拳法!”燕长空听得耳边拳风呼呼作响,急忙侧身闪过,同时运起内力一掌往忠伯的手臂砍了下去。忠伯见状,连忙收住右拳,同时左手握拳,挥拳从下方向燕长空下颌击去。燕长空急忙扭转手腕做了一个擒拿的姿势,卸去了忠伯这一拳的大部分力道,同时将头向后一仰,躲过了这来势凶猛的一击。
“好俊的身手!再来!”忠伯大喝一身,再次上前与燕长空缠斗在一起。二人对拆了二十余招后,仍是不分胜负。
“阁下是谁,有如此武功,竟然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难道不怕被武林同道耻笑么?”忠伯冷冷地说道。
“既已做出此等偷鸡摸狗之事,我的身份自然是不能为你所知道的了!”燕长空压低着嗓音说完,突然又挥起一掌向忠伯拍去。忠伯见状,连忙再次挥掌抵挡。
“不好,有诈!”待得忠伯清楚燕长空意图之时,燕长空早已收回不带内力的一掌,身体轻轻向后一跃,接着运起轻功跳上另一座屋子的房顶,飘然而去。
“忠伯,忠伯!”不远处传来柳如海的喊声。忠伯回头一看,果然是柳如海带领家丁前来。
“怎么样了,他人呢?”柳如海问道。
“老爷,老奴无能,未能拦下此人!”忠伯垂头垂头道。
“无妨,不过,此人果真如此厉害,竟然连您也拦不下来?”柳如海吃惊地说道。
“此人武功比我只高不低!若不是他无心恋战,刻意隐瞒他的武功门派,我在他手上撑不过三十个回合!”忠伯悠悠叹道。
“这真是奇怪了,凉州城何时来了这样一位高手?”柳如海缓缓说道。
“不过,老爷,此人却是无伤人之心,出手时尽量避免打击对方要害,想来此人人品应该是不坏的。想必是府上有什么他急需之物,才会令这位高人夜闯府上。来日护送小姐回京若是可得此人相助,那么小姐这一路就应该安全多了!”忠伯说道。
“好,忠伯,既然他有求于我,想必还会登门造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先回去休息吧!”柳如海点了点头说道。
“好的,不过老奴还有一事不明!”忠伯行了一礼道。
“您说。”柳如海抬手说道。
“我很好奇,老爷,您是怎么知道书房中有人的?”忠伯问道。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柳如海笑道,“如海最近养成了一个习惯,喜欢在书房门口处撒上一点灯灰。方才我推门进屋之时,发现门口处的那一小撮灯灰有踩踏过的痕迹。您也知道,我的书房不是任何人能够随便进出的。所以我知道,有人来造访我的书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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