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的单人间。
叶迟四处打量了下,皱着鼻子闻着,还好,没什么太明显的怪味。但还是把给老板要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又喷。又走到床边,将白色的被子抖了几下,闻了闻,将床单的折皱抚平。
“睡吧,床还算干净。”
海鱼直直地望着他做着这些细小的事,愣愣地揪着背包带发呆。
“快去睡啊!睡不着我们还可以聊天呢。”他催促着。
“那……你呢?”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不是早说好了,你睡床,我随便在椅子上打个盹儿就行了么?”他一笑,指指靠门处的一张单人沙发,“喏,正好呢!”
她望着他,一言不发。
“怎么,不相信我的人品?”他急了,“又要我再发一次誓?”
“我想洗洗脸。”她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局促过,脸上一直烧烫。
她能信他吗?
不能信他吗!
叶迟已经从外面打水进来,热气腾腾的,肩膀上还搭着一张雪白的毛巾。她洗了脸,又将鞋袜脱了,有些别扭地把一双冰脚伸进软软柔柔的热水中。
“想洗洗脚啊?”他瞥见,走了过来,“唉,我这命啊,都还没娶进门呢,就要帮人家洗脚了……”
这间隙,叶迟突然站住不动。
海鱼的脚细长细长,白皙透红,游在半大盆水里,像两条鱼。鱼总是活脱的,活脱得有些不安分。可……不安分的,就只是这两条鱼么?
叶迟扭转视线,突然觉得口有些干,那碗麻辣烫真要命!他忙从背包里取出矿泉水,喝了一口。
海鱼已擦干脚,套着一双拖鞋,慢慢坐到了床边。
“你也打水来洗洗吧!舒服些。”她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嗯。”他简单回答,从包里取出一本书。
海鱼细看,是艾米丽‘勃朗特的《呼啸山庄》。
“这书不错,我看过。”她拉开了被子,将脚伸进去。
他嗯了一声,已经坐在沙发上翻开书了。
她其实是累的,眼睛也开始打涩了,可躺在陌生的床上,望着天花板上吊着的玉兰花灯,听着不时地响起的哗啦的翻书声,身子却紧绷绷地,脑子也异常清醒。
罗萝说,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必然出事,是真的么?她以前当然是深信不疑,可现在,她却是放心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相信这个男生,相信他说到做到,凭着直觉相信。
她到底还是睡过去了。
这屋子真闷呀!
他拉了拉套头毛衣的衣领,觉得气温似乎突然地回升了。
三米开外的单人床上,她侧着脸,渐长的发丝缠绕着她小小的头,有一绺垂到额前,随着她匀净的呼吸,微微飘动,像柳枝在撩拨着微风一般。
真热,他放下书,轻步到窗户边,将窗子又推开一些。
微的响动似乎惊到了她,她动了动,往被窝里缩了缩,背对着他。她本就算高的,此时,更显颀长。
他吞了口唾沫。
该死!他低低地骂了句,右手捏起了拳,敲着额头。
还能怎么样?他忙疾步转身,走过去拧开了浴室的门。
她突然醒了,被一阵诡异的安静惊醒。沙发上的人不见了,她一惊,忙坐起来,慌张地四处打量。
还好,他就是这个时候从浴室走出来。
“你怎么醒了?”他朝她走过来,头发上还沾着水,应该是去洗脸了,可面上却有奇怪的红晕。
“你干嘛去了?”她歪着头问,睡眼惺忪。
“去洗个脸。”他不看她,伸手扯了扯被角。
“这时候洗脸!”她打了个呵欠,打算重新躺下。
“嗯,醒醒瞌睡,我想多看会儿书。”他替她掖好被角,复又回到沙发上,看她慢慢睡过去,方摊开了书。
这种感觉真好,呵!
叶迟伸伸懒腰。
罗萝打电话来的时候,海鱼还在梦乡,叮叮咚咚的铃声响了好几遍,她才接起,才记起昨晚通知过她火车班次改了的事,那丫头居然真赶来了!
不出所料,门外的一张美脸,从探究变为确证再变为无限暧昧,看着那张单人床一脸明了地点头。
“啊哦,看来我昨晚没来是对了,不错不错,拖沓了一个学期,终于晋级了。”
“嘘——”海鱼忙上前捂住她的嘴,指指角落的沙发。
罗萝的视线像涂了胶水般,粘在那个灰不溜湫的沙发上蜷缩着的男生身上,半天才回过神来,微微压了压声音,“你就这样对待人家?”
“难不成呢?”海鱼弯腰将几件小行李收进背包里,等重新转身时,罗萝已将一个竖起的大拇指翘得快到天上了。
她“啪”地一把拍开,走到沙发边去,伸一个脚出来橐橐地踢了叶迟几下,叫道:“起来,快发车了。”
罗萝嗤嗤地笑出声来,肩上的大背包也跟着一颤一颤,“苏海鱼,你以后肯定是一凶悍的管家婆。”
“对!”
二人都被吓了一下,转头愣愣地望着叶迟。只见他仍斜斜地躺着,双手抱臂。无比悠闲地看着两人,惺忪的眼里是深深的笑意。
“你最有发言权,渔夫!”罗萝嘎嘎笑着,冷不防,屁股已挨了重重一巴掌,火辣辣地痛。
“越说越有劲儿了,走不走你们?”海鱼叉了腰,看着两人。
“你再打我屁股,信不信我把叶迟就地阵法了?”罗萝挑起眉,杏眼圆睁望着海鱼。
“行,要不我帮忙放哨?”海鱼也昂头挺胸,憋住笑说道。
“好,叶迟,听见没?招架好!”
“……”
“天啊!”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叶迟捂着耳朵哀嚎一声,平白无故地,他这个如花少男已被女朋友卖掉,被女朋友的闺蜜yy了一把,还有谁比他更惨吗?
“都是些什么人……”
三人一起乘火车,枯燥的旅程也多了几分乐趣,两个女生一直说个不住,叶迟则是安静地听着她们讲,偶尔也插一两句嘴。到浴华时,罗萝一溜烟便跑了,说是给俩人留足时间依依惜别。
其实海鱼早和叶迟说好,到浴华便各自安安分分地各回各家,谁也不能在家人面前提起对方,说暂时不想让家里知道二人交往的事,叶迟似有些惑惑的,但一想起母亲顾少珍当初对海鱼的态度,也赞同地点点头。
或许,是还早了些。
他坚持要送她到公交车站牌,她看着他背着鼓鼓囊囊的大背包,鼻尖冻得通红通红,手里帮她提着旅行袋,路过一张卖烤番薯的小铁车时,他买了一份,让她捧着。
她把番薯凑近鼻子,闻了闻,“好香啊!”
“这样手也暖和。”他嘿嘿笑笑,眯着眼睛,像个得了奖赏的小孩,双颊发红。
裹着深绿色铁皮的公交车慢慢驶来,在他们面前停住,叶迟一只脚跨上车,寻了个靠窗的位子让她坐,将海鱼的行李放稳了,方才拍拍她的头,几步跨下了车,朝她挥挥手。
她不由得咯咯地笑起来,几分钟的车程,他也如此认真。
旁边位子的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咂咂嘴,“哟,小姑娘,这是你的小男朋友啊?对你可真用心!”
海鱼被问得愣愣的,不知如何回答好,只得含糊地笑两声,算是回答。
“找个好男人不容易嗬!”女人还自顾自地说着,“大部分的男人,不打人骂人就算好了,要是能遇到个知疼知热的,就要烧高香了,唉……女人这命呀……”
海鱼听着,脸上浮着笑,却陷入了沉思。
突然,她的视线被前方的一个背影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