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英雄末路 第四十七节狄公国老

    武则天转眼再看这张昌宗，说白了不过是个玩物、一个奴才罢了，狄仁杰才是真正的社稷重臣、国之栋梁啊。

    武则天想象着狄仁杰此刻正策马奔腾在繁华的洛阳街市，紫衣飞扬、长髯飘飘，说不出的意气风发、恣意飒爽。她突然想起了去世多年的先皇对此人的评价，也便脱口而出道：“真乃大丈夫也！”话音刚落，她仿佛又想到了什么，沉默片刻后，又用自己的语气说道：“狄公，国老也。”

    自此以后，武则天便尊称狄仁杰为国老，朝堂上下亦然。武则天特许狄仁杰入朝不用跪拜，并嘱咐文武百官：“非国家大事，不得劳烦国老。”

    臣者，社稷之医也，狄仁杰位居宰相，尊为国老，可谓社稷之御医也。他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等的就是这一刻：给这个国家下猛药的时候终于到了。

    一日，武则天问狄仁杰何人可担宰相重任，狄仁杰推荐荆州长史张柬之，但是武则天只让古稀之年的张柬之做了洛州司马。几日后，武则天又让狄仁杰推荐宰相人选，狄仁杰依旧回答张柬之，武则天升其为秋郎侍官。

    随后，狄仁杰又向武则天推荐了夏郎侍官姚崇、监察御史桓彦范、太州刺史敬晖等数十人，皆被予以重任，朝中顿时出现了许久未见的刚正之气。

    狄仁杰前脚刚羞辱了张昌宗，后脚就被他和张易之奉为指路之明灯。因为怕武则天驾崩后荣华富贵不保，这二张倒也舍得拉下脸子来，向狄仁杰请教“自安之术”。狄仁杰抓住机会提点他们：“助庐陵王李显为嗣继承大统，尔等自然为功臣，必保官至显赫，荣华富贵。”

    这二人岂敢不听，夜夜给武则天吹着枕边风，自然殷勤。

    圣历元年六月（公元698年），契丹可汗默啜请求与唐和亲，意欲招李氏皇子为婿，迎娶其女为妃。

    武承嗣听说了，便以“当今天下尽归武姓”为由，请求武则天让其子武延秀前去迎娶契丹公主。

    武则天竟应允了他。

    武延秀奉旨迎亲到了契丹，可汗默啜却大怒：“我欲以女嫁李氏，安用武氏儿邪！此岂天子之子乎！”遂囚禁武延秀，率军攻入河北。

    得到默啜囚人入侵的消息，武则天怒不可遏，即刻与契丹翻脸，河北战事吃紧。

    早朝之上，武则天询问百官可有制敌良策，狄仁杰进言道：“河北空虚，契丹趁虚而入，若从各处调兵，时间紧迫来之不及；纵然大军及时赶到，则他处空虚，必招敌侵。当务之急，可招河北临界处各王公贵族家兵、以及百姓家壮年男子结集成军，以抵外侵。”

    武则天不禁拍案道：“好！招兵一事，国老可否辛苦一趟？”

    狄仁杰推辞道：“陛下，臣年迈体衰，且威信低微，只怕不足以担当此重任！”

    武则天慌道：“那何人可担此重任？”

    狄仁杰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庐陵王。”

    武则天摇头道：“稍有不妥。”于是转而问罪与武承嗣道：“此祸事因你而起，现下朕要你将功赎罪，即刻奉旨招兵，以抵契丹。为期五日，招不够三万兵勇，提头来见！”

    武承嗣欣然接旨，暗笑区区三万兵勇，还不是一呼百应。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五日后，他只招来一千名兵勇，武则天圣颜大怒。

    早朝之上，武则天再次问罪与武承嗣，言语之间尽显怒气：“你谏言武延秀前去和亲，惹出战事，朕给你机会将功赎罪却又成事不足！而今又有人弹劾于你，说你十六年前在大理寺卿尉迟真金赴潞州查案之时、借机将其杀害，还诬陷其通敌叛国之罪名，害朕之忠良、尔何其可恶！”

    武承嗣一听胆战心惊，怎么又突然将旧帐翻了出来？莫不是要弃己以慰狄仁杰？！想到此处，武承嗣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喊道：“陛下！臣、冤枉啊！还请陛下明查！”

    武则天看了一眼一旁泰然不惊的狄仁杰，继续厉声说道：“冤枉？朕派去东瀛的使臣回报，查出你早就在勾结东瀛人干些叛国通敌的勾当！竟暗地里害了朕之忠臣、尉迟真金！朕还被你蒙在鼓里、被天下人耻笑！”

    突如其来的质问毋庸置疑，武承嗣当场吓得如惊弓之鸟，浑身颤抖的瘫坐地上，半天憋不出一个为自己辩解的字来。

    武则天稍稍平息怒气，甩袖道：“来人，将武承嗣押入大牢，待查清事情始末后，再行决断。”招兵一事，是她用人不当致使延误战机，致使河北百姓生灵涂炭，如今武承嗣之罪已不可赦免，何不就此机会再给尉迟真金平了反，也好对天下有个交代，更重要的是，了却了狄仁杰最大的心愿，以慰其伤，顺便看看他有没有好的办法收拾河北战事这个烂摊子。“国老，事已至此，可有良策？”武则天处理完武承嗣，换了温柔口吻，侧目问道。自己的心思自然不能明说，也根本不用明说，他一定明了。

    “启禀陛下，请庐陵王回朝为嗣，命其招兵建军，亲征河北，外可退敌，内可安民。”狄仁杰从不拿国家大事、百姓安危做朝堂争斗的砝码，不论武则天如何处置武承嗣，他都会尽自己的全力治国平乱，以护李唐天下。如果武则天此次没有借机给尉迟真金平反，狄仁杰也自有办法为他昭雪，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这突如其来的“平反”却带了些许讨好的意味，到让狄仁杰心软许多，毕竟他的年纪大了，再也见不得七十多岁的老太太在自己面前急得满脸皱巴巴的，还得上演“大义灭亲”的老戏码，挺不容易的。于是他继续说道：“臣愿拼了这身老骨头、助庐陵王亲征河北。”

    要的就是这句话。不论是昔日的神探狄仁杰，还是今日的宰相、国老，都能给她莫名的安全感；不论是惊天奇案、敌国阴谋还是各地的战乱、灾荒，再棘手的事交到他手上都能迎刃而解，她觉得狄仁杰就是个谜，她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只知道每次送他风尘仆仆的出京，都能将某处使她焦头烂额的版图从她疼痛的脑海中暂时抹去，让她安稳地睡上几天好觉；出将入相的狄仁杰就像一块磐石，稳稳的镇住了武周天下。

    于是武则天命狄仁杰为河北行军元帅，默许其以庐陵王之名招兵，并全权负责河北事宜。

    狄仁杰暗地里放出武则天意欲立庐陵王为皇嗣的消息，再以庐陵王之名招兵，不足五日，五万军队已整备妥当。

    赴河北前，狄仁杰受召觐见。武则天与他谈起此次以庐陵王之名招兵一事，狄仁杰声泪俱下，恳切请求立庐陵王为嗣，以顺应民心。

    武则天终于忍不住哭道：“还国老皇太子！”随即庐陵王李显从武则天身后的纱幔中现身。后以太子之礼仪，迎李显回宫，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无不欢欣鼓舞。

    武承嗣在牢内得此消息，抑郁忧愤，不久病故。

    武则天下旨为尉迟真金平反，大理寺卿公务之时因遭武承嗣暗算而亡，死后再遭其陷害终至焚尸扬灰，实属含冤枉死，特此平反以正史记，追封忠义将军、袭鄂国公，其流放族人归国后官复原职、去世者子孙可承其位。

    武则天命狄仁杰为河北行军元帅率军前去征讨，突厥得信后，杀尽所掳男女万余人，由五回道退回漠北，狄仁杰率军追之不及，遂武则天改任狄仁杰为河北安抚大使，处理河北战后事宜。

    是时，百姓皆被突厥所害，不得已而被胁从。突厥离开后，多半百姓因害怕朝廷抓拿问罪，纷纷背井离乡逃跑隐藏，狄仁杰上奏武则天，请求赦免河北诸州百姓，使其回乡生产。

    第二年夏，狄仁杰督促河北各地春耕夏灌后方得回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