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修
莫辰一看到这人便露出笑,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得来全不费功夫。本以为要费些周折才能和这羽族祭司接上头,不料这么容易就碰面了。
见对方明显是要挑事的势头,莫辰的这帮兄弟都停下了手中动作,纷纷站起身。
男子身上酒气很重,显然已经喝了不少,他那边雅室内除了一名侍卫模样的人,再无旁人,莫辰不顾他满身的杀气,挑眉道:“哦,阁下竟然只有一个人?独自买醉,借酒浇愁?”
随着这一句调侃,气氛不像方才那般紧张,黑衣男子却冷哼一声,不客气道:“关你屁事。”
莫辰的一帮妖精兄弟虽然江湖气重,却也不是莽夫,在王都厮混久了都颇有见识,只观这人一身行头气派,便猜他不是一般人物,因此虽然对他不善,却也并不真的主动挑事,只是神色不善地看着他,就等着这人真的出手,再拥上去揍他个满面桃花开。
然而莫辰却不气恼,只是笑着瞥了眼那被轰塌半边的墙,啧啧感叹:“阁下好大脾气,竟一击之下拆了墙,是因为我们方才太过吵嚷,扰了阁下雅兴?”
黑衣男子不说话,只是眯着眼盯着莫辰看。
莫辰笑,“看来是猜对了。那阁下想要如何呢?”
&滚。”黑衣男子的回答十分干脆利索。
&你这人别不识抬举!”大哥被骂,做小弟的能忍?一旁的猫儿终于炸了,指着黑衣人鼻子就要冲上去。
&不要无礼。”莫辰将猫儿拦住,依然对黑衣男子和颜悦色,“我们兄弟喧闹扰人,自然是我们的错,不过阁下不管不顾就轰了半面墙过来撵人,也非君子所为。眼下王城中喜事临近,不可械斗,我看不如这样,咱们来赌一把,若是我们输了,无需阁下二话,立刻乖乖滚蛋,若是阁下输了,就不计前嫌,屈尊与我等同桌共饮,也算交个朋友,怎样?”
黑衣人眉毛微微一扬,似是觉得莫辰提议有趣,身为羽族祭司,前任羽族尊主的胞弟,他从小尊贵,平日见多了想要和他攀交情的妖修,可是像眼前这人如此玩法的,倒是第一次见,再说他们之间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矛盾,因此便缓和了神色,问:“赌什么?”
&赌阁下为何一人在此饮酒,如何?”莫辰唇边笑容愈深。
黑衣男子修为已然是妖丹后期,一眼便看出莫辰的妖元原型,嗤道:“好啊,都说狐族狡诈善辩,如今我倒要看看你这只狐狸能猜到什么。你说吧。”
莫辰托着下巴装作思索,从上到下打量一遍男子,片刻后才微微蹙眉,“我观阁下气度不凡,出身非富即贵,能让阁下如此愁闷乃至独自买醉的事……莫非是家族仕途……”
黑衣男子面露嘲讽,正要开口,莫辰却突然话锋一转,“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到底能不能猜到,不要卖关子耽搁时间。”
&莫辰冥思苦想状,最后终于眼睛一亮,“公子佳人,情愫难抒,我猜阁下是为情所困!”
黑衣男子愣了愣,随即面上一沉。
&么,难道猜错了?”
&算你今日走运。”黑衣男子一甩袖子便要走,却被莫辰一把抓住。男子周身气势一变,陡然冷冽下去,两道利刃般的视线直扫过来,充满警告意味。“你这是做什么?”
&非阁下忘了我们的赌约?”莫辰毫不退缩地回视过去。
&这不是算你们赢了。还想怎的?”
&下若是算我们赢,便应按照赌约所说,与我等一起入席共饮,怎么这就走了?”
黑衣男子哈哈大笑,甩开莫辰的手,倨傲道:“你可知我是何人,竟然还要与我共席?”
&是我说,阁下独自在此饮酒,与羽族尊主大婚有关,可否愿意赏个薄面呢?”莫辰突然神色肃然,用传音术对男子道。
此语一出,黑衣男子面色大变,不过他略一思索,并没有立即发作,只是强压下内心情绪,对着莫辰一伸手,改口道:“相聚便是缘分,既然今日我与阁下众兄弟有缘,大家便当是朋友,一起坐下来喝几杯吧。”
莫辰微微一笑,对这黑衣男子拱拱手,“多谢阁下赏脸。”
酒肆老板虽然不知道黑衣男子身份,却看得出他身份不凡,便很识相地没有对毁坏的墙壁追究,只是派人简单清扫,又换了张大桌子,上了好酒好菜,让莫辰等人入座。
入了酒桌,人似乎就会自然变得亲近许多,黑衣男子问起莫辰来历,莫辰便如实相告。
&原来前段日子传的第三天天象大变,有高等妖修率部众从人界而来,说的便是你们?”
&么部众,不过是些还未能结丹的妖兽。”莫辰谦虚道,“敢问阁下大名?”
黑衣男子意味深长看了莫辰一眼,道:“不过是在尊主座下谋个小职,无需多提。”
猫儿等人一听说男子是羽族尊主直属下属,皆是一惊,对他的态度不由放恭敬了些,而莫辰却并没有显得如何受宠若惊。联系刚才莫辰那句话,黑衣男子不禁愈发确定心中猜想。
这酒一喝就是一天,到了晚上众人从酒肆出来时,已经醉得如烂泥一般,唯有宁远一人还是清醒的。用灵石结账时,黑衣男子和莫辰满嘴称兄道弟,勾肩搭背缠到一起。
黑衣男子用下巴指了指宁远,对莫辰道:“你这双修之人看着不错,好眼光。”
&呵,情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莫辰不要命地当着宁远的面胡说八道,宁远淡淡瞥了他一眼,把他从黑衣男子怀里提溜出来,将这没骨头的软兔子亲自揽入怀里。
&某难得碰到一个像莫兄弟这样的朋友,如今天色已晚,既然莫兄弟是刚刚进城来的,不如就在我府中下榻,众位兄弟也可以一同前来,我们明日再聚,必然有好酒好菜招待!”
黑衣男子盛情邀请下,莫辰只能从善如流答应,然而待众人跟随黑衣男子到了他传说中的府邸,竟全都吓傻了眼。
祭司府?!这,这人竟然住在羽族大祭司府中?而且还能自作主张将他们这些人邀请来,那不就是说……
羽族祭司玄彻将众人反应看在眼里,见莫辰虽然醉眼朦胧,神智似有恍惚,却并没有露出惊诧之色,便心中有数,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人呼呼啦啦领进了府,命管家给诸人安排客房,自己却醉醺醺地径自回房休息去了。
祭司玄彻嗜酒,爱与市井豪侠痛饮,有时遇到投缘的,便会相邀入府里,这点不仅莫辰事先知晓,王城中更是有不少人听说,因此祭司府里的下人也不觉得如何惊讶,很快就熟稔地安排妥当,因主人引客而归导致的鸡飞狗跳渐渐平息,夜深人静,祭司府又恢复如常。
而此时莫辰与宁远所在的房间内,前一刻还醉得站不住脚的狐狸,已经是神色清明,正在房间里一圈一圈踱着步子。
&说他怎么还不来?莫非真的醉了?”
&会。”宁远神色依然淡定从容。
莫辰似吃了颗定心丸,点头道:“嗯,我也觉着,玄彻应该是个聪明人,恐怕早就觉察出金乌对他不放心,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若非如此,我们今日也不用为了能和他说上两句话,就费这么大周折。”
宁远也点头:“金乌心中有鬼,必然不会对妻弟放下戒心。人情冷暖,是真情还是假意,很容易便能辨别。”
足足等了几个时辰,就在莫辰以为今晚玄彻不会来了,房门禁制外却突然出现一道传音符。莫辰精神一震,立刻将传音符召来,辨明的确是出自玄彻之手,便打开禁制,将人放进来。
&司大人,我等您好久了。”
玄彻此时也没有了一丝醉态,他身形敏捷,行动小心谨慎,一进来便立刻将外面用禁制封好,接连击出几道灵符,似是怕人偷听。
&司大人不必如此,这屋子里的阵法禁制已经被我们布了几层,就算金乌尊主亲至,也保证听不到我们所说的一个字。”
玄彻犀利的眸子直直盯着莫辰,“果然,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席间你数次暗示让我带你们回府,说吧,到底所为何事?”
莫辰也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祭司大人饮酒买醉,为的是情,而这情之所指……只怕便是这羽族之内唯一让你求而不得的那人把?”
玄彻眼中精光一现,“你想说什么?”
&乌大婚,传言所娶之人是一名男修,真身白鹤,才貌双绝,被称为羽族第一佳人。”
&就算你知道我心慕之人是谁,又能怎样?”玄彻很快平静下来,神色冷漠。
&古佳人配英雄,可我却觉得,金乌尊主当不起英雄二字。”
玄彻微微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祀大人对白公子用情至深,为何不肯争取一下,而是眼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人之妻?”
玄彻微微勾起唇角,看莫辰的眼神突然一冷,接着出手如电,一下扼住莫辰咽喉,冷哼道:“我倒以为你有何花样,原来是到我这里来挑拨离间的,说,到底是什么人派你来离间我与尊主……”
然而玄彻这话只说了一半,便突然觉得整间房屋内有灵光闪了两下,接着浑身力量一泄,竟原地跪倒下去。
符阵!他竟陷身于隐蔽的符阵之中!而且毫无所觉!
&们!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玄彻抬头看着宁远和莫辰两人,惊疑不定。
然而莫辰和宁远却谁都没搭理他,莫辰因为被人猛地掐了脖子而咳嗽,宁远正低头仔细查看,两人竟这么当着玄彻的面开始腻歪起来。
&么?”宁远问。
&莫辰矫情地点头,抬起下巴,“疼得很!”
&我给你涂点药。”
&要,你吹吹就不疼了。”
&这样呢?还疼不疼了?”
&好像好点了。”
玄彻:“……”
秀恩爱死得快,玄彻身上禁制未除,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黏糊,心里不禁开始懊悔刚才为什么没忍住要掐这骚狐狸。
待莫辰终于将脖子上的伤处理好了,才丢给玄彻一样东西,冷着脸说:“金乌尊主算什么,你又算什么,还值得本尊离间?这是什么东西,你且自己慢慢瞧吧。”
玄彻听莫辰出言不逊,正要发怒,可是当他看到莫辰丢到他面前的那样东西,却一下怔住了。那竟然是,一根雪白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