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友里絵有些愕然。
她重复道:“源家、一力促成塞如林星域新军区?”
看她样子,谢琅了然。
若非她被排除在源家权力中心之外不清楚此事,那就是秘书长源尚明乃至那位源小星主,并未同家中通过气。
思及此,谢琅闲适地将之前摘下的一只手套重新戴上:“看来阁下并不清楚此事。”
“妾身会即刻询问家主。”源友里絵略过这个话题,死死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转而问道,“阁下自称风从璧?”
胸腔里的心脏正在激烈跳动,她意识到,自己似乎遇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与山海星风家搭上线的机会。
塞如林星域此时共有十一位星主,但源家的底蕴,确实比不上山海星的三个星主家族。
源家起家于联邦初立之时,而敖、娀、风三家在帝国时期就是著名的大贵族,不仅为起义军推翻帝国贡献了大量武器资金,更是为联邦建设输出了大批人才。
那位联邦科技之父恩基,就是当初的敖家家主的养子。
源家此刻在塞如林星域还算排得上名号,但放在整个天河星系团内,却不够看。他们在军政领域上的积累太弱,远比不上这三个星主家族。
近段时日源家有一个新的星系开发项目正在筹建,但资金和管理方面都还有些欠缺,需要寻求合作。比起敖家和娀家,风家目前的资产最为雄厚,如果她可以一力促成合作之事,也能重新夺回继承人之位。
只是她隐晦地用打量的目光看向这个自称“风从璧”的人。
从字辈,应是风家现任星主风垂露的子侄辈。不过,他在风家,地位如何?
而且她总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谢琅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正如源友里絵在考量她那样,她同样也在考量她,毕竟她要的是合作对象,而不是一个没用的草包。
不过这事可以押后,谢琅轻描淡写地提醒:“我想,阁下可先询问你们家主,源家是否有无视、或者撕毁《塞如林星域自治条例》的想法。”
源友里絵沉着脸:“”
这算是很严重的指控,《塞如林星域自治条例》在联邦初立时就写入联邦宪法,想要将之废除,必须经议会表决,拿到四分之三的同意票数,才能通过。
源家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样的事。
她试探着问:“阁下为何如此说?”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谢琅捏起霍里斯的手把玩,发觉他的体温愈发烫了。她不由沉了脸,语气也发沉,目光冷冰冰地扫向源友里絵,“我的时间很宝贵,阁下若是有求于我,就按我说的做。”
源友里絵沉默。
她没料到自己的心思被瞧出来了,大约是她追求权力的欲望过于强烈,几乎满溢。权衡片刻,她点头道:“妾身确实对风家有所求。”
对风家,不是对她。谢琅听出了源友里絵话中的意思,瞥了她一眼,道:“我的名字应该足以向阁下说明我的地位。”
霍里斯毕竟是风家家主的侄子,地位上来说不会低到哪去。
“阁下之名,不知是哪个璧字?”源友里絵飞快地道,“妾身也需保证自家利益,请见阁下身份凭证。”
身份凭证?
谢琅手上的动作微顿,又若无其事地抚过霍里斯手腕上的绷带:“璧,瑞玉环也。阁下应能猜到,我是刻意隐瞒身份出行的。”
原是这个“璧”字!
源友里絵双眼微微睁大:他是风家那位从未在外界露过面的少主!
那么不需要凭证了,这个名字事实上只在星主家族中小范围流传过,若不是她之前做了五年的第一继承人,恐怕也不知道风从璧这个人。
她没再多问,从善如流地打开了光脑,开始联系家主。毕竟——从刚才她从下属口中问到的、娀家萧君的态度来看,显然对方也对源家有所不满。
至少这位风家少主所说,是真的。
源友里絵告罪暂时离开,谢琅目视着她拐进贵宾室中藏于繁复花纹后的一扇门,应当是去联系源家家主了,才低声问霍里斯:“身份凭证?”
“不必。”少将很短促地回,“知道这名字的人不多,知道与我有关的人也不多。”
他显然热得有些难受了,很焦躁地伸手去拉衣服领口。
不过他状态确实比起真正的信期发作时好,起码没有完全失去神智。谢琅索性又脱了一只手套,用手去摸他的脸:“这样有没有好些?”
手心传来湿润的触感,谢琅看他恨不得将整张脸埋在她手心里的样子,一时有点无语。
直到手被霍里斯身上的温度焐热,她才重新戴上手套,又摘了另一只手上的,再次将手贴上他的脸。
不好找降温的东西,就这么凑合着吧。
等她将手再撤下来,便见源友里絵神色沉郁地从门里走出,回到了贵宾室。
这位有着她记忆里东瀛人名字的女人并不是她见过的东瀛人长相,看上去反倒极为雍容,体态纤秾有度。现在神色沉郁起来的样子也很华贵,若是心慕她的人看了,恐怕会争先恐后地来为她解决问题。
谢琅瞧了她一眼,含着笑问:“看来结果不是很好。源家主不知此事?”
源友里絵沉着脸点头,很干脆道:“是源琢真在大典之前的会议上的提议?”
这不是什么秘密,她能联想到很正常。谢琅温和道:“正是。”
“或许阁下不知,秘书长也已到了山海星。”在她和霍里斯离开娀家之前来的,“指定的负责人是前巡防军的利维中将。”
“源秘书长?利维?”源友里絵脸色很是难看,“多谢少主提醒,妾身已将消息报给了家主,源家绝不认同在星域建设军区一事。”
笑话,自治星域中星主家族的权力堪比联邦权力机构,让军部军区入驻岂不是丧失自治权的第一步?
谢琅若有所思:“看来,你们源家内部也有趔趄啊。”
她很随意地问:“源琢真是源秘书长的子嗣?”
源友里絵没有否认:“秘书长与家主关系一向不好。”
“难怪。”谢琅握着霍里斯的手,感受着那愈发灼热的温度,心中更添一分急迫。但她面上神情却仍然很悠然,目光被贵宾室内亮白的灯照得有些锋利,“我知阁下欲重回继承人之位,现下这已不是难事。”
这是她推测出来的。源友里絵看上去年纪同娀萧相仿,而后者比之霍里斯也大不了六七岁,正在各家星主择选继承人的年龄段内。源琢真那般人都能被称“小星主”,源友里絵没理由不能。
她看源友里絵面上并无反驳之意,便接着说下去:“若阁下愿意,我亦会助之一臂。”
她说的隐晦,源友里絵却明了她的意思:是会帮她稳固继承人位置。
但风家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这位风家少主定然也有所求。源友里絵谨慎问:“不知阁下有何需要妾身做的?”
金发男人闻言,慢条斯理地道:“不算难事。”
“我有要事去中央星系,不希望在那见到利维。”他把玩着身旁女伴的手,眉眼低垂,看上去很是温和。但源友里絵能从之前的两三句交锋中瞧出来,他并不算是什么温和的人,“还望阁下能想办法,把他按在这里。”
源友里絵能猜到利维只是个幌子,源家可管不到军部中将。但秘书长源尚明毕竟是家主亲弟,还是能压上一压的。
更何况这次源尚明的提议本就触到了星主家族的底线,无需源家多加干涉,其他星主家族想必也会铆足了劲干涉。
合算的买卖,甚至是她占了便宜。
源友里絵一口应了下来,又道:“最早一班前往中央星系的飞船要明日才会起航,不若由妾身做主,替二位订间酒店,今夜暂作休息?”
谢琅笑道:“那便拜托了。如若可以,不知能否先请阁下找人,带我们去ix寄存柜一趟?”
源友里絵自然同意:“这是自然。”
十来分钟后,两人重新回到ix寄存柜前。
源友里絵尚有事要忙,谢琅只让她加了霍里斯的联系方式,拿到酒店地址和房间号后就在她派来的智械的指引下,走到ix寄存柜拿船票。
这次算是比较顺利,如果霍里斯的体温没有这么热的话。
谢琅感觉他快要站不住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她勉强回头往后看,还能看出他裙子的布料被顶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是尾巴?
糟糕透顶的结果,他不会一会就又失去意识只剩本能了吧?
她不得不再使了劲去扶他,一面又请智械尽快送他们去源友里絵定好的酒店。
好在酒店就在飞船停泊点附近,智械替他们办完了所有手续,送他们进到套房内才离开。
谢琅把霍里斯扶到套房客厅的沙发上——最后这几步路她是召出机甲覆在手上,才将脱了力的霍里斯扶过去的。
她喘着气替他把羽毛帽摘下来,露出两只晃动的狐狸耳朵,却对他身上的裙子一筹莫展。
“还能动吗?”她问。
霍里斯额头和发上看起来都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眼睛迷蒙,神志却意外地还很清醒,只是声音有些喘:“还好,我感觉、快过去了。”
“但是”他面上缓慢爬上茫然的神色,衬着那一张微红的脸,仿佛凝着露的娇艳鲜花,“小、忘忧,你有没有觉得地面在晃?”
谢琅心里犯嘀咕:热到头晕的程度了?
她当下想说没有,转瞬间却也感受到极为剧烈的晃动感——甚至房间内的水晶吊灯也开始晃动,发出恐怖的声响,在吊顶上摇摇欲坠。
噼啪!
窗外的闪电声清晰可闻,一道狰狞的电光顷刻间撕裂天幕,如同一道带着紫色毒疮的伤口。
随之而来的不是雷声,或许说,雷声也在那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消失了。
谢琅瞠目结舌地看着远处几乎窜上云层的赤色火龙,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都感觉周边温度在微微升高。
赤金的熔岩顺着被削成扁平烟囱形状的山峰边缘滚滚而落,所过之处只剩下一片焦黑。
而顺着“烟囱口”与火龙一齐腾出的灰白碎片顷刻间弥漫了整片天空,将窗外的景物染得灰黑一片,连斜对面的高楼也无法看清。
这是什么?
这绝不仅仅只是普通的火山!
霍里斯的通讯器骤然亮起,他费力地接起通讯,谢琅便听见源友里絵有些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阁下,久未有动静的超级火山突然喷发,一个天河时后,火山灰将覆盖整个弥生星的大气层,持续半个月才会完全消散,目前是离开弥生最后的窗口期!”
“当下只有我方才提到的飞船有现在离开的技术,如阁下要立刻前往中央星系,请现在就回二号飞船停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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