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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杨灿伴着雪依、刘暮寒和药馆小童子波兰回到客栈。苏大明、来福等人正在客栈门外候着,苏管家走来走去,神情焦急。见自家公子平安归来,苏管家如释重负,叹道:“灿然啊,你可算回来了,出门不带随从,也不通知苏伯一声,这塞外异国,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向老爷、夫人交代嗳!”
杨灿只得装出一副我错了的样子,恳恳说道:“让苏伯担心了,灿然只是出城去看看风景,西域风情,果真是美!”灿然把缰绳交给来福,又为苏管家引荐刘暮寒:“这位是治好素梅病症的刘郎中,我已私下结为兄弟,唤作暮寒兄。”
刘暮寒前迈一步,向苏大明致礼道:“苏伯好!在下刘暮寒。”苏管家见刘暮寒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怔了怔,心想这厮看上去比我都小不了几岁,被这样称呼,着实尴尬,只得唯唯回道:“贤侄,有礼了。”
这时,苏大明见到刘暮寒身后戴着黑色面纱的婀娜倩影,不由得呆住,杨灿见状,只得解释:“这位是暮寒兄的侄女,将去南直隶走访亲人,正好能与我们结伴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苏管家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灿然啊,人家一个姑娘家,托付给你,是啥意思啊?
“杨贤弟,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刘暮寒抱拳道别。杨灿本来还想挽留刘暮寒进屋内坐坐,喝杯茶,顺道再做些思想工作,可是时至此刻,看来已是最后的诀别了。杨灿已将刘暮寒视作他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一个朋友,虽相识时短,而心中不舍,何况,还要眼睁睁的见刘暮寒走向毁灭,更是痛心,忍不住走上去,张开双臂,拥抱这位双鬓发白、沧桑写满脸上的兄长,在刘暮寒耳旁叨:“暮寒兄,若是举事不成,尽可退往中原。”
众人从未见过杨灿这样乖张怪异的举止,苏管家被惊愕连连,现在又得担心起少爷有了龙阳之癖,可是这刘暮寒的面貌,也忒寒碜了吧。
刘暮寒道:“我刘暮寒年过不惑,还能有缘在西域塞外结识贤弟,是何等的快事,现在侄女有了依靠,我便再无牵挂了,告辞了!”说完,走向一旁的公主,说道:“雪依,好好保重。”遂牵马转身离去,渐行渐远,拐过街角,再也寻不见了。
风吹曳面纱,杨灿见到了雪依的脸颊,有点点闪烁,应是留下的清泪。
随后,杨灿吩咐素洁领着雪依和小童子进入客栈楼上休息。杨灿与苏管家商量明日出发事宜后,便过来探望,进入内室,见雪依坐在床榻边,已摘掉面纱,心有所思,望着窗外,剪眸微红,样子极招人怜惜。小童子波兰在屋内一角放置行李,素梅也在一旁帮忙收拾。
杨灿见状揶揄道:“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雪依闻言,淡淡回道:“只要杨公子能实现诺言,雪依任凭公子处置。”
杨灿听到这话,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哎,这位楼兰公主,满脑子复仇和建国。我杨大少爷是那样乘虚而入,贪图美色的人吗?不过杨灿心底倒是很开心,雪依姑娘,孜然一人,跟着自己回中原,有的是机会来日久深情。
……
刘暮寒回到药馆,推门进入,厅堂里一排黑衣劲装的武士,领头的便是哈切拉,哈切拉迎上来说道:“刘叔,扎桑师傅在书房。”
刘暮寒朝书房走去,敲门而入,见扎桑与一白胡子白袍老回回对坐,老回回身后还站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回回,谈话已结束,白袍老回回向扎桑道别,出门时年轻回回瞥了一眼一旁的刘暮寒,便随着老回回向后门走去,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扎桑吩咐刘暮寒坐下,开口问道:“暮寒,你把公主交个一个大明的商贾人家?”
刘暮寒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凛,自己的职责是照顾公主,本来就瞒不了多久,哈切拉绝不会泄露这件事情,看来是河龙的密探一直在跟踪自己和公主,只得回答:“暮寒没忘使命,只是把使命交给了一个值得信赖的年轻人。”
扎桑冷笑道:“暮寒,你是不是担心这次行动之后,楼兰最后的势力消耗殆尽,再也无力保护公主了?便想送走公主?不过公主既然听从了你的意见,想必她也有了自己的打算。如今佛学式微,大明是仅存的佛国乐土,天竺本是佛法起源,佛祖出世之地,现已被婆罗门教所占,西域往昔又都是回回教,乌斯藏信奉红教,喀尔喀也是信红教居多,作为修佛之人,每每念及此,不由叹息嗳。周皋夫、呼烈都在哈密等着公主,他们会护送公主去中原。”
扎桑表面上不闻不问,其实还是有所准备的。此次行动之后,无论成败,河龙都无法再在西域立足,扎桑的意思应该是河龙的余下力量随公主撤往中原,想道这里,刘暮寒不由得苦笑,原来自己,早在扎桑的算计在内。
刘暮寒问道:“扎桑,你早打算如此,为何还要楼兰儿郎白白牺牲。”
扎桑拨着佛珠,清声回道:“西域如同死水,只得掀起波澜,方可有机会,愈是汹涌,机会愈大,我们都老了,报仇之后,剩下的事情交给年轻人吧。”
…
吐鲁番城北一带,本来是吐鲁番王国的王宫,叶尔羌汗国征服吐鲁番之后,便将王宫作为吐鲁番阿奇木的府邸。府邸北边是內苑,为家眷生活起居的地方,东侧的院落是招待宾客住宿,西侧则是仓库、下人杂院,南侧从正门进入便是阿布伦大人的办公地点。阿布伦年轻时曾随阿拉伯商旅到了江南苏浙一带,极是喜欢江南园林,所以也在內苑挖了一个人工湖,砌了假山,种植了许多花草,可是塞外春秋短暂,夏冬漫长,现在金秋已过,只剩下残花败叶,枯枝老树。
两天后便是阿布伦的母亲哈亚老夫人的七十大寿,府上张灯挂彩,洋溢着热闹喜庆的气氛,许多前来祝寿的宾客已经住进府中。
內苑人工湖边的一个院落,戒备森严,门口有卫兵站岗,墙外还有一队队巡逻的士卒,这是阿布伦大人的府库,除了阿布伦本人,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而此时,院落里一处屋子里,衣柜突然从内向外推开,走出两个人,仔细一瞧,原来是刚去拜访扎桑的白袍老回回和他的年轻随从。室内的卧榻上侧躺着一人,虬髯马脸,衣着华丽,腰间吊挂着纯金令牌,正是吐鲁番阿奇木,阿布伦大人。
阿布伦左手把着一壶葡萄美酒,右手持着一个夜光酒杯,自斟自饮,缓缓开口:“优素福,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白袍老回回答道:“启禀阿布伦大人,火药已交付给那伙佛教徒,阿卜杜拉当年屠杀楼兰全族,这些人恨之入骨,抱定死心,有了火药,看来阿卜杜拉已凶多吉少了,哈哈,最好是不费一兵一卒,便成事了。”
阿布伦问道:“阿卜杜拉已经知道你白山派勾结楼兰人的事情了吧?”
优素福答道:“是的,消息我故意放出去给几个教中叛徒,为了大计,牺牲几个教徒又何妨,不狠下心来割肉,怎么能猎到雄鹰呢?明国有一句古话,叫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放出白山派叛乱的消息,阿卜杜拉必定派马哈木回叶尔羌主持大局,再让楼兰人将米沙伯克先引开,待阿卜杜拉以为平定乱局入城之后,再由大人率亲军将其围困在城内,大事已成。”
阿布伦听到这儿,嘴角流露笑意,道:“这次白山派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本官甚为感动呐,待本官建国之后,国师之位定是要留给阿匐的!”
优素福右手捶胸,深深鞠躬向阿布伦敬礼,道:“为阿布伦大人效力,是在下的荣幸,在下从圣城麦加而来传播古兰经,旨在弘扬正统教义。”说完,便领着随从退入衣柜的密道,离去了。
片刻之后,屋门被轻轻推开,走进一个妙曼身姿,身着黑色的紧身夜行服,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巾,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剪眸,就如嵌上了一双琉璃宝石。上围丰满挺拔,水蛇腰,凹凸有致,单从身材上看,真是难得的极品。
阿布伦道:“阿瞳,打听得怎么样了?”
女子微微弯腰,答道:“启禀阿布伦大人,阿卜杜拉已在吐鲁番城西六十里的黑风林扎营,不过手下大将马哈木已经于今天午后率一支两千人的骑兵向西离去了,米沙伯克在今日下午率领百余人的士卒伪装成运送粮草的车夫已经进城了。阿卜杜拉身边还有三千兵马。”
阿布伦点了点头,说道:“阿卜杜拉的亲军都是身经百战的精兵,不可强取呐。你密切注意米沙伯克的动向,第一时间向我禀告。”
“阿布伦大人,楼兰人今晚聚在城西的汉家药馆,那是他们的秘密据点。”
“恩,这个我知道,我放松城门的戒备,就是为了请诸君入瓮,只要他们在城里,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你师傅有什么话要传给我吗?”
阿瞳答道:“师傅说,山北准噶尔乌丹汗会率大军南下,牵制叶尔羌,只要大人能擒杀阿卜杜拉,就鼎力支持大人登上汗位。”
阿布伦闻言,呵呵笑道:“你师傅是不是还想让我统一山南?我知晓自己的实力,不求占领叶尔羌汗国全境,只求占据吐鲁番、哈密一带,建立汗国就足够了。叶尔羌汗国分裂以后,再徐徐图之。行了,你下去吧!”
阿瞳退出屋内,轻身一跳,翻上屋顶,动作敏捷轻盈,如同一只夜猫,消失在夜色中。
清晨,尚是卯时,地平线上现出一线曙光,盛昌号商队终于要踏上东归的路程了。
简单餐食之后,商队众人陆续出了客栈。这段时间以来,杨灿都没有关注商队的贸易,出门之后才发现,商队竟然换购如此多的货物以及马匹,大概三百来匹高大的西域良马,用缰绳一匹一匹头尾相连系在一块,商队的二十来辆单匹平板马车载满了西域的货物特产,那些漆红的木箱里更是装满了红药、雪莲等名贵药材,四十来匹骆驼也是驮着包裹着货物的囊袋。这次返程,还有十来个要去大明做生意的回回客商结伴同行,回回商人牵着驮着货物的骆驼,跟在商队的后面。
向苏大明一打听,才知道这些回回商人来自鲁密国,货物中还驮有三十来支来自鲁密国的火铳。早在万历中期,赵士桢就已经成功仿制了鲁密铳,鲁密铳相对明军所装备的一般火铳,甚至与同时代的日本鸟铳相比,射程更远,威力更大,在燧发枪发明之前,乃是火绳枪时代的巅峰。杨灿有幸见到这一时代原装进口的大杀器,心里非常激动,便打算回西安之后,买下这批火铳,再召集懂火药火器的技师进行仿制和量产,不知这群鲁密商人之中,是否有谙熟火药火器的人才呢?
这么庞大规模的贸易商队,早已惊动吐鲁番的官府,一个回回大官人正带着一群兵丁在商队出城经过的街道沿途维持秩序。经年累月的茶马贸易,盛昌号与吐鲁番的上上下下关系极为熟稔,几位精通畏兀儿语的商队掌柜已经打点妥当。杨灿与苏管家交谈一会儿后,便骑着白毛,来到商队中的一辆篷顶马车旁。小童子波兰和来福坐在马车前驾马,来福手执辔头,正在吆喝驽马,波兰身着葛布素衫,扎着头巾,一副小奚奴打扮。车内坐着的便是素洁、素梅与那位楼兰公主。
小素梅撩起车帘,高兴道:“少爷,您来啦!”
杨灿微微一笑:“素梅、素洁、雪依三位姑娘,车内空间狭小,是否坐得舒坦呢?”旅途无聊,若是能进入车内,躺香怀玉,倒也是人间罕有的快事哩。
素梅答道:“少爷,车内垫有软席和毛毡,倒也挺舒服,只是,只是路面崎岖不平,摇晃得厉害,都快要把素梅和两位姐姐颠晕了。“
素洁闻言插话道:“素梅妹妹,你要好好珍惜,像来福大叔还要辛苦地驾马,像来旺叔叔还得牵骆驼,你倒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嗳!”
素梅只得羞羞垂头,嘤咛一声。
杨灿不禁莞尔,这个时代没有柏油路,马车也只是木质的车轱辘,没有减震器,乘坐马车确实是辛苦,难怪古人最怕远行,路途甚是艰难了,所以很多人在慢慢路途上,劳累染病,便死在路上了。素梅也是在来途生病,幸亏遇到了刘暮寒。
杨灿关心道:“那三位姑娘好好休息,塞外昼夜温差大,尤其素梅,身体弱,更要多加注意才是。”
素梅抿着嘴,点了点头。
杨灿见车内窃窃笑语,问道:“不知雪依姑娘与素洁在谈论何事,长路慢慢,可否把在下也算作内,解路途的乏味。”
素洁道:“少爷,雪依姑娘问了许多关于大明的事情,素洁读书少,学问的事情还是要少爷来为她解答。”虽然雪依姑娘说只是与商队结伴而行,但是素洁似乎看出来杨灿对这位雪肤冰姿的蓝眼姑娘的情意,便有意撮合。
杨灿如何不懂素洁的意思,可是自己始终未能真正的了解雪依,杨灿不由得暗叹一声,不过见雪依姑娘与素洁聊得亲密,倒也放心许多,回想起这些天的经历,杨灿感觉充满戏剧感,荒诞的成分多些,随商队出塞一趟,便带了一个蓝眼美眉回家,这样的幸福来得太突然了吧,不过想到雪依的身世经历,确实是叫人怜惜且担忧。
商队众人鱼贯出了城东门,朝着大明的方向走去,要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哈密夜宿,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商队绵延成一条长线,领队的是苏管家和几位掌柜,然后是一群牵着马匹的马倌,再是驮着货物的骆驼队和载货的平板马车队,杨灿几人就在平板马车之后,两辆篷顶马车,在这样绵长的商队之中,倒也不显眼。
尽管西域近些年太平无事,百姓生活富足,盗贼极少,但是众人还是打起精神赶路,毕竟货物众多,容易招人眼。如今世道,旱灾蝗灾不断,流民四窜,群盗蜂起,民乱不断,离家越近,反而越危险,不知半年过去后,陕西又是何种局面了。在一个乱世,所有的人都是不幸的。
…
远处,一处山坡上,一老一少,两人骑着马,注视着商队徐徐向东离去,正是刘暮寒和哈切拉。
刘暮寒道:“哈切拉,我们先到哈密与河龙众人会合,再一起前往中原。”
哈切拉对雪依一往情深,本以为再也不能跟公主相见,而昨晚却接到扎桑师傅的命令,要他与刘暮寒两人前往哈密带着河龙余下人马,撤往中原,并暗中护送公主平安到达大明西安府。哈切拉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长长刀疤,苦笑道:“我原以为再也见不着公主了。”
刘暮寒道:“事到如今,我竟然无言以对,从今以后,记住我们的使命,好好保护公主吧!”
刘暮寒心中却暗叹,扎桑你个老秃驴,竟然一直把我和哈切拉蒙在鼓里。刘暮寒昨夜思忖了一整夜,大致推断出来扎桑的计划,实际上昨夜与扎桑见面之时,扎桑已经暗示了大概的意思了。
扎桑的计划,在于表面上甘愿将河龙做炮灰,借此机会,借势打势,将潜伏在西域的各种势力引出来,激化回回内部的矛盾,搅乱西域的局面。而这样的混局下,公主若还在西域的话,就会有危险,所以借刘暮寒之手,让公主暂时去中原躲避一阵子。
至于,河龙势力也随公主迁往中原,则是扎桑大师的真正战略意图了:一则是为了保护公主以及公主身上的那个秘密,那是楼兰复国乃至西域佛学再兴的唯一希望,再则是扎桑也认同了甚至早就在为之努力的事实—西域的未来在于中原,只有寄希望于中原王朝强盛,收复西域。
扎桑从来没有放弃过十六年前的誓言,从来没有动摇、妥协过,这一点刘暮寒自愧不如。扎桑大师的意志是如此坚定,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他都在极力争取,直到今天,直到此刻,刘暮寒仿佛又见到了十六年前,那位终年静坐在佛堂里,孳孳不倦研读翻译经文的清秀僧人,他的智慧、他的孤独,或许从来没有人理解过。
刘暮寒不禁苦笑,自己一厢情愿,误以为扎桑要玉石俱焚,行极端之事,于是自己想把公主送走,以公主的性格,怎么会那般轻易同意,或许公主也参与了扎桑的计划。虽然自己照顾公主十六年,看着公主成长,但是在公主的心中,灭族的仇恨和复兴楼兰的使命,从来都没忘记,反而随着公主年纪增长,更加深刻了。想道这儿,刘暮寒那已经心灰意冷的内心又燃起一股久违的激情,他暗暗发誓,有生之年,当为公主奉献一切,他的一切都是楼兰赋予的,是该报恩的时候了。
只是连累那位心性纯良的汉家公子,他尚不知道这些事情,日后又该如何说明呢。这次去往中原,刘暮寒和哈切拉还带有一项最重要的使命,那就是中原大乱,时局变幻,亟待新朝更替,不仅仅要保护好公主,还要为公主寻得一位雄主,待其平定中原,再借其收复西域,这才是扎桑的最终计划。或许一个楼兰公主的身份不足以使中原雄主甘愿挥兵西域,但是公主身上的那个秘密却是可以的,那是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那就是扎桑大师亲手绘在雪依背上的楼兰古城藏宝图,而这件事情,只有扎桑、公主以及刘暮寒三人知晓。
“驾!”两匹马下了山坡,朝着东边驰骋去了。
…
吐鲁番城内,一片喜悦热闹的景象。明天就是哈亚夫人的寿辰了,哈亚老夫人安排府内婢女和仆人在城内设了几个施粥棚,分发食物和礼物,救济穷人。由于阿卜杜拉大汗明日也要亲自过来为老夫人道贺,吐鲁番阿奇木阿布伦大人调遣三千城外兵营的兵马进城维持秩序。城内市容街道被整理一番,每家每户都被责令清扫自家前面的道路。
城西城门内街道一侧的一座二层临街阁楼内,阿卜杜拉手下大将,米沙伯克正与几位属下议事,商量在大汗进城的路线两侧,布置暗哨和监控点。他的计划是在城内提前布置,了解情况,在假的大汗车辇进城后,趁敌人行动暴露时,再配合大汗的亲军和吐鲁番阿奇木的卫兵,将乱党悉数剿灭,再则是暗中保护汗王,现在手下进城的百来号人马皆是自己帐下的精锐,个个骁勇善战,米沙伯克有自信,即使情况发生任何变化,自己这百来号将士都可以保护好汗王,护送汗王撤离。
实际上,这时,米沙伯克突然闭眼深思起来,他习惯凡事做最坏的打算,他深信只有在最坏最恶劣的状况下,仍然不失败,才是真正的强者。家奴的卑微出生,米沙伯克完全是靠着赫赫战功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他深得阿卜杜拉大汗的信任,不仅仅是因为他武艺高强、忠无二心,而更是他的战争天赋,他在战场上拼杀果敢勇武,在营帐中谋划滴水不漏心静如水。四百年后,一位伟人提出过相似的理论,即战术上藐视敌人,战略上重视敌人。
米沙伯克感觉事情进展太顺利了,刺杀汗王这样的行为,竟然是如此不堪的对手?这让他愈发担心,或许事情从一开始就有了偏差,做最坏的打算,那是…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庞眉皓发,终年黑色的袍子,那看似和蔼慈祥的眼神,却让米沙伯克感到了一阵惊恐。这件事情原本就是艾尼阿匐告知阿卜杜拉大汗的,如果一切都是他策划的,那该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叶尔羌汗国的伊斯兰教中两大派,黑山派和白山派都是由圣城而来的喀什葛尔和卓家族分裂而来。虽然米沙伯克信奉伊斯兰教,对和卓家族有着敬畏之心,但是站在维护汗国利益的角度来说,他是极不情愿这些宗教人物来世俗政治的。如果艾尼和优素福勾结,那么最终目标必然是指向汗王阿卜杜拉。两派阿匐,手下没有兵权,靠着一群教众,是无法成事的,不过,米沙伯克想到这儿不由得剑眉一紧,若吐鲁番阿奇木,手握重兵的阿布伦大人也参与其中,那就是惊天的大阴谋了!
尽管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推测,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米沙伯克从来都不是退缩的人。
一旁的几位将士见将军正在闭目思考,只好肃立着等待将军的吩咐。米沙伯克治军严谨,军令上通下达,帐下士卒听命不二,执行坚决。米沙伯克的这些想法,却没办法与下属说起,无凭无据,说了也毫无意义,许多事情,终究是只能去做而无法开口去说的。
“帕勒塔洪!沙木沙克!”米沙伯克喊道。帕勒塔洪在畏兀儿语中是斧头的意思,他是米沙伯克帐下最善于潜营探信和飞檐走壁的。
“将军,末将在”,帕勒塔洪、沙木沙克二人出列,向米沙伯克敬礼道。
米沙伯克将一封信交予沙木沙克,说道:“沙木沙克,你立即背上行囊,下楼从正门出去,朝西城门走去,出城之后再骑马,去汗营为我送一份信。帕勒塔洪,你待会伪装一番,悄悄出去,暗中跟踪沙木沙克,看看是否有可疑之人跟踪沙木沙克,记住你一定不要暴露行踪。”
两人领命而去。
米沙伯克已经有了一个计划,正要引蛇出洞,如果自己推论正确,这个时候自己派人往汗营送信,对方定会派人跟踪,说不定还要截住沙木沙克,那么帕勒塔洪必然能有所察觉。
与米沙伯克相隔一条街的一家贩卖布匹的商铺,一个挑担的老贩靠着门边歇脚,咳嗽几声,向着商铺里的伙计说道:“老头子来讨口水喝”,说完便伸手将缺了一口的陶碗递给伙计,伙计皱了皱眉,接过陶碗,将陶碗底下的一张纸条偷偷收入袖中。伙计进屋后,将纸条递入内室,在屋内的大水缸内舀了一勺清水,倒入陶碗内,态度极为傲慢地说道:“老东西,喝吧,喝了就滚”。
纸条在阿瞳的手中,上面写道:“米沙伯克遣人出西城,已派人暗中跟梢。”阿瞳看完纸条,将纸条放在烛火之上,刹那间,纸条烧成一堆灰。阿瞳本是汉家姑娘,家住榆林,十年前蒙古察哈尔部突破长城,入关洗劫,父母都被蒙古人杀死,阿瞳与年长五岁的姐姐都被虏,姐妹两人被卖身为奴,辗转倒卖到哈密,从此失散。后来,阿瞳被阿布伦买下,并收养,暗中培训暗杀之术,尽管现在年纪不到二十,但深得阿布伦信任。
阿瞳左手轻抚着戴在右手上的黄铜手环,这是对姐姐思念的唯一寄托,当年榆林的铜匠打了两副手环,上面分别刻着自己和姐姐的名字,而自己手环上的这个虹字,便是姐姐的名字,不知道姐姐是否还活着呢?说不定死了吧。收起思绪,阿瞳说道:“叫上人马城外荒道埋伏,擒杀此人”。
阿瞳决心截住这个送信人,阿布伦大人暗中筹划多年,已经交代给自己,务必要盯住米沙伯克,此人多谋善机变,是唯一的变数,尤其是切断米沙伯克与阿卜杜拉的联系,必要时可将米沙伯克一众悉数灭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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