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子李豫又一次在皇商行的后宅秘密接见了郭宋。
李豫穿着一身普通的常服,稍稍化了妆,变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就算走到皇宫门口,侍卫们也不一定能认出这位就是皇宫的主人。
李豫显得有点心事,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对郭宋道:“鱼朝恩有八个内书房,其中一间书房在一棵百年的老槐树前,很偏僻,鱼朝恩很少去那里。
但就是这件间很不起眼的书房里藏着一间密室,修建在地下,密室的通道在书架背后,可能有什么开关开启,但朕要告诉你,这个通道内的地上有二十四块翻版,一踩中,人就会掉下去,下面是枪坑,必死无疑,就算没有踩中翻板,踩中实板或者触碰墙壁,两边墙孔也会射出数百支密集的毒矢,一样难逃一死。”
“可是通道这样防御严密,鱼朝恩自己又怎么进去?”郭宋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好!”
李豫淡淡一笑,“这间书房的十丈外,也就是另一间书房内还有一扇门,门是用千斤生铁铸造,钥匙时时刻刻挂在鱼朝恩脖子上,那扇门才是鱼朝恩进密室的地方,书房的死门是专门留给惦记他密室的人。”
“我靠!”
郭宋暗骂一声,居然还有生门和死门之分,“陛下,鱼朝恩可有将钥匙取下来的时候?”
李豫摇摇头,“从未有过,但朕的意思,你还是要走死门,只要过得去,死门也能通往密室,那是鱼朝恩给自己留的逃生之道,在密室内可以将通道内的机关关掉。”
郭宋知道李豫还有话说,他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其实他很想知道李豫怎么会知道这些隐秘,但对方是皇帝啊!皇帝总有他非普通人所知的消息来源。
李豫看了一眼郭宋,见他听得很专心,心中很满意,又继续道:“从书房门通道进去,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碰墙也不碰地,从空中飞过去,但人不可能飞出十丈远,必须要牵一根绳子”
李豫讲完了密室构造,便对郭宋道:“密室有两件太上皇的留下的圣旨,朕给你两天时间,务必取出这两道圣旨,关系重大,只要你成功了,朕答应再升你一级爵位。”
旁边公孙大娘的眼皮猛地跳了起来,再升一级就是侯爵,竟然和自己一样了,自己打拼了二十年才得到这个爵位,郭宋这才几个月?
虽然公孙大娘心中有点酸楚,但她还是为了郭宋高兴,毕竟是自己师侄,她心里明白,这个任务绝不好完成。
郭宋单膝跪下道:“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重托。”
李豫心中大喜,他取出两支卷轴递给郭宋,“这是赝品,把真圣旨取到后,假圣旨放回远处,另外密室内有很多奇珍异宝,你一样都别动,等诛杀鱼朝恩后,密室里的东西任你挑选。”
“臣有分寸,不会擅动一物。”
李豫又道:“明天一早鱼朝恩要去神策军军营,他不在府中,这就是你的机会,希望你能成功,所需要的特殊装备,你师姑会提供给你。”
郭宋点了点头,“微臣今晚就潜入鱼府。”
李豫微微叹息道:“这个任务已筹备了五年,也考虑了很多人选,但实在是因为这个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所以朕一直忍了五年,直到你的到来,朕才下定决心。”
当天晚上,郭宋从鱼府的西北角潜入了鱼朝恩府邸,鱼朝恩住在东院,而西北角又是下人房,属于地位低下的偏僻之地,这里基本上没有什么守卫,西北角内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两边是密集的房舍,住着近两百名鱼府的粗使下人。
郭宋穿着一身黑色武士服,趴在房顶上,房顶的另一边就是客院,客院里住着不少文人,也是鱼朝恩附庸风雅,养一批文人整天给他歌风颂德。
这批文人就住在西院内,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喝酒,笑声不断,格外热闹。
西院内没有巡逻,但西院墙外的走廊里却有十几名武士和几条獒犬,郭宋穿过西院,又沿着屋脊匍匐疾奔,一连跳过几座大屋,他最后落在内宅西面一座屋顶上,旁边有一株百年老树,这座屋子就是鱼朝恩最偏僻的书房,鱼朝恩的密室就藏在这座书房下面。
或许是为了给人一种不重要的错觉,书房周围竟然没有一个巡逻侍卫,郭宋观察了半天,确信没有巡哨,他便轻身翻了下去。
次日一早,鱼朝恩在百名武士的严密护卫下离开了府宅,前往灞上神策军大营。
待出发的号角声吹响,郭宋立刻从房梁上飘然落下,他在房梁上睡了一夜,就等着鱼朝恩离去。
从弓袋里取出一副十分沉重的弓,这是一副收藏在皇宫中的铜胎铁背弓,整个副弓都是用生铁打制,连弓弦要和是钢丝弦,是一副六石弓,整个大唐没有几人能拉得动。
箭是三支铁箭,弓箭加上黑剑至少重达六十斤,也是因为在悬崖上负重练习十年,郭宋才能背负着它们如履平地。
他昨天晚上就找到了书架后的机关,是故意设计得很明显,让人很容易找到,他扳动开关,只听书架背后传来‘咔!的一声,他轻轻推动书架,贴着书架的门便被缓缓打开了,露出一条通道。
郭宋之所以要选择白天,倒并不是因为鱼朝恩白天要离去,而是光线问题,晚上肯定要点灯,一点灯外面就看见了灯光,而白天不用,通道里虽然有点暗,但郭宋依旧看得很清楚。
通道用青石砌成,四壁打磨得非常光滑,但底部和两侧却是假板,走上几步就会翻下深坑,就算不翻下去,也会被两边隐藏的强弩乱箭射杀。
郭宋站在通道口取出了一支铁箭,铁箭的尾部穿了两根细细的长绳,这根长绳也是皇宫藏品,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异常坚韧。
郭宋搭上铁箭,双臂较力,吱嘎嘎拉开了强弓,这种六石的铜胎铁臂弓,他最多也只能拉开两次。
找准了感觉,手一松,铁箭‘嗖!’地射向目标。
他的目标是两块大青石间细小的缝隙,只听‘咔’的一声,铁箭射进了缝隙中,牢牢钉在墙上。
他转身又是一箭,第二支箭却是射向书房的墙壁,铁箭深深钉入了对面的墙壁内,没入大半,他将绳索牢牢绑缚在两根铁箭上,这两箭需要拉开六石铁弓,十丈之外钉在青石缝隙上,不仅需要超凡绝伦的箭法,还需要强大的臂力,李豫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足足等了五年,直至郭宋到来。
光这两箭,整个长安恐怕除了郭宋外,还真没有其他人能办得到。
郭宋戴上鹿皮手套,轻轻一纵身攀上细绳,细绳向下一沉,距离地面约有一尺,他攀着细绳缓缓向前,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发鬓旁滚落,这同样是一种巨大的考验,公孙大娘曾经考校过手下,无一人能办到,就连在绳索上睡了十几年的杨雨也办不到,他只攀绳走了十步,是藏剑阁的最好成绩。
如果郭宋不是苦练跳崖十年,他也办不到,这短短十丈长的距离,郭宋足足爬了半个时辰,门从里面反锁,被他一脚踹开,下面便是黑漆漆的台阶。
郭宋一纵身跳到台阶上,点燃一支火折子,找到了关闭机关的把柄,用力向下一拉,只听见一阵机关声响起,很快又安静下来。
郭宋随即取出第三支铁剑回身向走道扔去,铁箭铛啷啷作响,地板也没有翻,他又将三十斤的铁弓扔上去,地板还是没有翻,他松了口气,等会儿可以从这里直接回去了。
郭宋关上门,点燃了一根蜡烛,手执蜡烛顺着螺旋状的石梯慢慢向下走去。
走出石梯,一间密室顿时出现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