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吻很严肃:“阿娆,我们就生这一窝,不管生出来有几只,公的母的都无所谓,你再也不要生了,生孩子太危险了,你这性子,又总是不顾自己,我怕你再出事。”
萧景姒想了想:“好。”
反正,来日方长。
反正,楚彧很听她的话。
楚彧似乎瞧出了萧景姒的算盘,立马正襟危坐,补充:“我不是随口说说的,我是认真的。”
看起来,楚彧的表情,真的很认真。
想来,他这次是真吓坏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落了阴影,打定主意了。
后来,萧景姒才知道,楚彧真的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
在梨花与桃花三岁的时候,萧景姒便起了再要一胎的念头,当时,她便跟楚彧说:“楚彧,我想再要一个孩子。”
楚彧当时正与她亲热,停了动作:“为何?桃花和梨花不好?”
萧景姒摇头:“梨花这般年幼便性子沉敛,大抵是没有玩伴,若有个弟弟,兴许会好些。”
梨花的性子像楚彧,很是沉敛。
这件事之后的一个月,楚彧便将梨花送去北赢了,理由:北赢的日后的君主,要独立自强。
然后,梨花是更独立自强了,只是,性子更沉敛了,三岁的孩子,除了在娘亲与妹妹面前,都端着北赢妖王的冷漠脸,与楚彧幼时倒是越来越如出一辙,甚至比之更甚,十分不喜与人交涉,总是独来独往。
这是后话了,当时呢,关于二胎的问题,楚彧的回答是:“顺其自然。”然后,便打住话题,与萧景姒继续亲热。
可是,这个顺其自然顺了五年,萧景姒都没有再怀上猫崽子。
这件事困扰了萧景姒很久,便在一个晚上和楚彧说起这事。
“为何一直怀不上?”萧景姒还是很想要再生一胎,她十分喜欢孩子,而且在北赢,别人家一窝都好多只,桃花梨花两兄妹孤单了些。
楚彧很理所当然地回答:“可能是我们种族不同。”
萧景姒想也是,她与楚彧毕竟跨了种族,而且,白灵猫族的子嗣一只都很单薄,这件事,她便也没有再提。
只是后来萧景姒无意从菁云那里知道,听茸境的听茸妖尊那里,长了一种离人果,说是若妖族吃了,便不会再有子嗣。
萧景姒心存疑虑,有问过楚彧:“你是不是去听茸妖尊那里要了离人果?”
楚彧诧异了一下,然后点头:“嗯。”
“……”
萧景姒怔了很久,恼红了眼:“什么时候?”
楚彧也不敢再惹她生气了,便乖乖坦白:“桃花和梨花出生的时候。”
生桃花梨花时,萧景姒吃了不少苦,楚彧便将怀孕生子列入了危险大事件,是以,两个奶娃娃一落地,楚彧便管凤青妖尊要了绝孕的果子,用楚彧的话说,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萧景姒无言以对了。
那他还说顺其自然,那他还一到春天便以生猫崽子的名义各种折腾她。
萧景姒气得几天没怎么理楚彧。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多提。
萧景姒在王府里养了几日身子,气色也好了许多,这日,温思染、颐华,还有凤容璃便一同来了钦南王府,说是来向萧景姒负荆请罪的,先前萧景姒被劫一事,多多少少东拉西扯都与他们有一些关系。
只是,这一行人连萧景姒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让楚彧全部赶走了,大有一股要断绝往来、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
便是紫湘与古昔,这几日楚彧也不让他们进院子。
云离将这事儿和萧景姒说了,她出院子去,便已经看不到来探望的那一行人了,楚彧过来,说了她几句不可以乱跑之类的话,便牵着她回了世子院。
萧景姒问:“他们都走了?”
“嗯。”
萧景姒好笑:“你赶走的?”
楚彧当然不承认:“没有。”
云离腹诽,世子爷确实没有开口赶人,可是一直摆着一张要打人的脸呀,谁还敢久留,茶都没喝就走了,省得被楚彧用茶杯砸人。
萧景姒同楚彧说:“这件事是意外,不要迁怒他人。”
楚彧态度一点都没缓和:“你受了那么多罪,我没有揍他们已经是开一面了。”
“……”
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萧景姒换了一个话题:“听菁华说,西陵向夏和开战了。”菁云已经去了西陵,还带走了楚家军的几位将军,两国开战的消息,在市井都传来了。
楚彧也不瞒她:“嗯,那条蛇一而再再而三地害你,留不得。”
“我早便有这个想法了,大凉驻夏和边境的兵马都安排好了,你可以直接调用。”
“嗯。”楚彧抱着她,手轻轻落在她腹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说,“这件事,阿娆你不用操心。”
她怎么可能不操心,那条蛇精,修的歪门邪道,妖法极其深不可测,菁云兄弟二人都不是对手。
先前,她擒了那蛇妖,折磨了那么久都没能杀了她,又怎是好对付。
萧景姒把手攀在楚彧肩上,叮嘱楚彧:“智取的法子很多,也可以偷袭陷害,不要与她硬碰,你的身子真的不能胡来了。”她认真想了想,“或者煮一锅鱼,让夏乔乔去捉蛇。”
夏乔乔的功夫,还是极好的。菁华说,夏乔乔是一只潜藏的大妖,妖法不在成壁之下。
楚彧笑着应她:“好,听你的。”
萧景姒又想到一茬:“楚彧,菁云能解了夏乔乔的封印吗?”若是没了封印,那蛇妖成壁定不是夏乔乔的对手。
他摇头:“菁云功力还不够,”有些骄傲地对他阿娆说,“不过我可以。”
萧景姒立刻严肃了脸:“你以后都不许用妖法,你若不听,”虽然宋长白为楚彧诊过脉了,说无性命之忧,只是她哪里放心,白木香至今没有消息,这味药,她势在必得。
楚彧凑过去一张俊脸:“怎样?”
她眼神专注,没有半分玩笑与戏谑:“你若不听,我便带着大凉千军杀去夏和,问那成壁如何将我的内丹取出来,便是旁门左道我也会一试,我不是吓你的,我能擒了她一次,便能擒她两次。”
“……”楚彧整个人都紧张了。
他更加坚定了,要尽快杀了那条蛇。若非食人内丹极易被反噬,他真想炖了那条蛇的内丹给他家阿娆补身子。
菁云也提议过,用那成壁的内丹,只是那条蛇修炼的是禁术,内丹换了寄主,反噬力会如何,他也不可估摸。而且,即便是他万妖之王的内丹,阿娆也一次次被反噬。
北赢妖史有记:内丹所载,若非原主,如若重伤,亦或,修行不慎,便会反噬,宿主,或死,或殇,反噬之力,唯有原主,可纵,可化。
这个险,冒不起。
楚彧放下心头的忧虑,敛了眸,不让她看出来:“夏和的战事有我,你别操心,宋长白说你体弱,胎位有些不稳,当务之急是养胎。”他扶着萧景姒的腰,不太敢用力,只觉得里面的猫崽子,稍稍重了,就会折腾他的阿娆了,楚彧说,“从今日开始,你要遵守家规。”
萧景姒疑惑:“家规?何时定了家规?我怎不知道?”
楚彧理直气壮:“方才定的,只有一条。”
她洗耳恭听,笑着看他。
“猫崽子出生之前,你不可以单独行动,不可以操心其他事,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
虽说是一条,却也确实专制了些。
萧景姒脾气好,一一点头,楚彧说什么便是什么,只道:“除此之外,都听我的?”
“嗯。”
她说:“温思染与颐华大抵会在也海本家大婚,我们一起去。”
楚彧考虑都不考虑一下,就严词拒绝了:“不可以,也海离凉都很远,舟车劳顿,我怕你吃不消。”
温思染与钦南王府是姻亲,颐华与她也算亲厚,若是不去,倒是失礼了。
萧景姒有些无奈,耐着性子与他商量:“楚彧,我没有那么娇贵。”
平素楚彧是十分听话的,今日有些油盐不进了,他不为所动,非常义正言辞地纠正他家阿娆的想法,说:“阿娆,你不知道生孩子有多危险。”
是个女子,都会生儿育女啊。
“谁告诉你生孩子危险的?”萧景姒觉着有些危言耸听了,她不过是月份小而已。
楚彧答:“书里说的。”
萧景姒懵然:“什么书?”
“《精编产孕一百忌》。”
“……”
她想起来了,钦南王说楚彧初为人父没有经验,先前带鱼干的时候,也时常出岔子,为了防患未然,前日钦南王给了楚彧许多书籍,说是可以让楚彧迅速上道。
这《精编产孕一百忌》暂且不说它的效用,我们说说今日来钦南王府负荆请罪的某人,被楚彧赶人了,便七拐八拐去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先前是菁华兄弟的居所,菁华父母留下来后,便出去建府了,萧景姒嫁进钦南王府后,这院子便修葺了一番,古昔与紫湘各居一厢。
嗯,凤某人作状闲逛,漫不经心般,进进出出,当然,是跟着院子的主人进进出出,还一副‘老子路过老子纯粹路过’的神色,十分坦坦荡荡。
古昔恼了:“别跟着我。”
凤容璃大大方方地霸着一整条小路:“本王何时跟着你了?”
古昔咬咬牙,毅然换了个方向。
凤容璃跟上去,继续状似偶然,抬头看天,闲庭信步。
古昔停下,冷冷回头。
他笑得小鹿般无辜无害,眼角一汪润润的光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真巧,我也走这条路。”
这条路,尽头是茅厕!
“我去如厕。”古昔面无表情,紧握的拳头表明了他的不耐烦。
感情好,凤容璃很耐烦,和和气气地说:“真巧,我也去如厕。”然后又是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一起?”
“……”
古昔握着剑的手,骨头咯吱作响:“你在做什么?”
一贯面无表情不喜不怒的古昔少将军也发怒了,不得不说宣王殿下也是个人才。
凤容璃坦坦荡荡,说:“看不出来吗?我在追求你。”
“……”古昔忍住拔剑的冲动。
跟他一起如厕就是他的追求手段?还有,这等不羞不臊的话,他一个大男人,怎说得如此顺溜。
古昔忍无可忍了,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自从那日他去宣王府找凤容璃,并让他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之后,这是第三次碰面。
像凤容璃之前放话说的那样,跟他耗!往死里耗!耗一辈子!
第一次是大前天,那日,萧景姒刚被楚彧救回府,整个王府都乱套了,世子爷封了世子院,不让人进去,他在院子外面站到了深更半夜,子夜回居所时,碰上了凤容璃。
那天他让他再也别出现,离今天他出现,才过了三天。
古昔冷脸。
凤容璃笑得很热情洋溢:“真巧。”
到底是哪里巧了,这是去他寝居必经的路,分明是来堵人的。
古昔冷着脸,没好脸色:“你来做什么?”
他回答:“赏月啊。”抬头看了看天上,又指了指古昔住的阁楼,说的有理有据,很有底气地说,“难道你没发现,这座楼阁上看月亮最圆了。”
古昔:“……”
今晚,万里无星,乌云遮月,到底,赏的是哪门子的月。
第二次‘偶遇’是昨天。
萧景姒虽平安回府,可被匪徒劫去,古昔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便主动请罪,去安远将军的戎平军训练场他领罚。
刚挨完了板子,就在训练场的门口,古昔撞见了凤容璃。
他很惊讶的神色:“真巧。”
哪里巧了!一次是偶遇,两次三次怎会是巧合。
古昔一点都不想理他,训练场有很多他的手下,他不想有什么流言蜚语。
许是,古昔视而不见。
凤容璃也不恼,追上去:“听说你向萧景姒请了六十大板的刑法,我也向楚彧讨了一顿板子,毕竟萧景姒的事情我难辞其咎。”
古昔不感兴趣,快步走过训练场。
凤容璃绕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从怀里掏了好一阵,掏出来一个瓷瓶:“同是天涯沦落人,这瓶药送你。”
他没接。
他放在一边,转头走了几步,隔着几米的距离,特意提高了嗓音问:“要不要我替你擦,我怕你够不到。”
然后,这声音吸引了一众训练场上的兄弟们的围观注目,一道道好奇、戏谑的眼神,将二人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甚至有些胆大的,还冲着他们吹口哨。
古昔顿时觉得怒火攻心,一字一顿:“不、用。”
还从来没有谁,能让他这么窝火。
他扭头就走了。
当天,训练场就有兄弟们转而告知,说古小将军和宣王殿下有一腿,还说,宣王殿下是上面那个,十分主动,古小将军放不开手脚,一看便是下面一个!
下面你大爷!
古昔在下午训练的时候,罚了手下那群兵蛋子一万米负重跑。
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告诉了凤容璃,说古小将军隔天便会来训练场上练兵,然后,就隔三差五都能在训练场上看见宣王殿下的身影了。
传闻果然没错,宣王殿下对古小将军情根深种,不惜放下王爷之尊,力争上位!
训练场一干兵蛋子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不知多少次,古昔‘偶遇’凤容璃。
他一如既往地笑得迷人:“真巧。”
古昔没理他。
凤容璃笑笑,不在意地追上去。
他早便打定主意,这个骄傲冷漠的家伙不低头,他便不要骄傲了,不要身段了,两个堂堂七尺男儿,总要一个人低下头来,总要一个人走,一个人追。
到了练武场,凤容璃挑了把剑:“不如一起练。”
他漠然置之,只道:“与我比一局。”他思忖,语气有些盛气凌人,“你若输了,就别再跟着我。”
他明知道他武艺平平,是有多不想他跟着他,竟也会做出这样胜之不武的事。
凤容璃低头苦笑了一声,默了片刻:“我若赢了呢?”
他不喜欢舞刀弄枪,只学了个皮毛,只是近来,他吃了些苦头练武了,古昔是将军,将来与他一起上战场,总不能拖他后腿。
凤容璃觉得,自己十分有远见,这不,十年磨一剑。
古昔大抵没想到凤容璃会应下,一时无言以对。
凤容璃一撩衣袍,跳上了练武台:“我若赢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如何?”补充,“放心,本王不会强取豪夺,也不会让你杀人放火违背原则。”
一众兵蛋子们又开始吹口哨了,大家面面相觑,私下纷纷议论小将军何时被宣王殿下拿下。
古昔拔剑:“开始吧。”
古昔一身功夫是卫平侯与萧景姒亲自教出来的,凤容璃哪里是对手,几招便落了下风,本以为他撑不了一刻钟便会落败。
可偏偏,那天是凤容璃撑了半个时辰。
原因啊,凤容璃打死都不认输,然后真被古昔打了个半死,他偏偏咬着牙一次一次站起来,鼻青脸肿的,满身的伤就是死撑着。
“你再不认输,我便打死你。”不知为何,古昔只觉得怒火攻心,十分不舒坦。
凤容璃顶着一张青青紫紫的脸,吐了一口血沫:“你打死我,我也不认。”
然后,他又撑了半个时辰。
一张俊脸,肿得一塌糊涂,就是咬着牙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擦掉脸上的血,可始终,没有再倒下。
古昔第一次见识到,凤容璃有多犟,认定便是打死都不会松口。
他总不能真打死他。
所以,古昔把剑扔了:“你要我做什么?”
方才还奄奄一息摇摇欲坠的家伙,顿时就精神了,鼻青脸肿笑得有点瘆人:“我这伤是你打的,在我痊愈之前,你要寸步不离地照顾我。”
古昔:“……”
早知道他就不打这么重了。
凤容璃扶着兵器铁架,站不稳,笑得像个傻子一样:“你终于对我妥协了一次。”话落,一声响。“咚!”
两眼一翻,凤容璃就晕死过去了,然后,再也没有起来。
训练场的兵蛋子们都惊呆了,本以为宣王殿下只是图新鲜刺激,竟不想是豁出去命了。
后来听说,宣王殿下那光辉的一战,结果是晕了一天一夜,温淑妃哭得眼睛都肿了,咬咬牙,还是去了钦南王府请了国师大人家的小将军来王府。
这是温淑妃第一次正视这个男子,她皇儿心心念念的人。
她不知道从何而说,红着眼,有些憔悴,便像个普通人家的母亲,守在凤容璃床头,哽咽了喉咙。
“我家璃儿说他喜欢你喜欢得要了命。”转过头去,抹了抹眼泪,温淑妃说,“我开始不信,现在看来是真的。”
古昔站在一旁,怔怔出神。
温淑妃起身,背脊有轻微的佝偻,貌美温婉的妇人,哭红了眼,诚恳地请求他:“古将军,我这个当母亲的,便为老不尊一次,请你抛开所有顾虑与偏见,再看看我家璃儿,再听听他的话。”
他总说,他不当王爷了,他要入赘去钦南王府,给小侍卫洗衣做饭伺候他,除了生儿育女,什么都给他做。
这话,从来都不是胡话,他那样认真过。
古昔看了看榻上昏睡的人,眸间,有光影浮动。
连着数日,古昔日日去宣王府照看伤员,虽说是愿赌服输,不过凤容璃还是觉得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般,成日里笑得阳光明媚,只觉得这炎炎夏日也是春风拂面一般舒坦。
不过,这日子,终究是多事之秋,便也就大凉这些皇亲贵胄们潇洒肆意,平民百姓们,哪一个不是担惊受怕的,整个三国境内都人心惶惶,天下战乱烽火起,受苦受难的,自然是百姓。
西陵与夏和开战已数日,西陵百万雄师直接便打到了夏和边关,那是毫无征兆,说打就打,而且,连个理由都没找,就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打去了人家家门口。
市井怎么传?
都说西陵景帝,暴君暴政,登基不过一月,便放眼三国,逐鹿天下,无故引发战乱。楚彧二字,已经彻彻底底被写进野史,以昏君之命。
当然,也有人说是西陵的皇后——大凉国师大人狼子野心,西陵帝是宠妻无度。
战乱半月之时,大凉国师却一旨昭告天下,战乱流民,大凉一律以上宾待之,然后便有声音传,国师大人宅心仁厚,爱民如子。
一时间,臣民对国师大人褒贬皆有。
当然,这诏书是楚彧以萧景姒额名义下的,他可以当暴君,却容忍不得有人诟病萧景姒。
正当天下大乱时,萧景姒在做什么呢?
她被楚彧拘着在钦南王府养胎,已经近半月没有出过钦南王府的门,楚彧管她很严。非常严,这个不许做,那个不许做。
这事儿,还要从钦南王楚牧给楚彧送的那本《精编产孕一百忌》说起,楚彧似乎十分认同那本书中所写,日日夜夜捧着书研读,看那书的认真程度,与看洪宝德送的那本春宫册一般无二了,一条一条都照做。
问那本书上写了什么呀?
《精编产孕一百忌》第一忌:孕妇忌磕碰。
那本据说是孤本的女子读物——《精编产孕一百忌》被楚牧送来给楚彧的第二天,萧景姒便发现,寝殿里铺了绒毯,地上榻上,桌椅板凳,每一个角落都没有落下,铺的是那种质地极软的羊绒。
萧景姒惊呆了:“这是什么?”
楚彧牵着她踩在绒毯上,软绵绵的,他回:“绒毯。”
萧景姒想不通他的用意:“可是身子不舒服?觉得冷吗?”莫非是保暖?
“不是我,是给阿娆你准备的。”
“?”
大夏天的,萧景姒不觉得需要啊。
楚彧耐心解释:“你怀着小猫,书上说不能磕着碰着。”
“……”
所以他就把地上榻上桌桌脚脚都裹起来了?
萧景姒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觉得,晚上睡觉很热,冰块得多添些。
《精编产孕一百忌》第二忌:孕妇忌大动。
楚彧很紧张她,萧景姒觉得,他紧张得有些过了头,比如,她只是起了个身——
他便赶紧扶住她,手重点托着她完完全全平坦的小腹,一脸小心谨慎:“阿娆,你去哪?”
“去院子里纳凉。”
楚彧一把把她抱起来:“我抱你去。”他一步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的,念叨说,“摔倒怎么办,怀孕很危险的。”
那本孤本女子读物的书里,楚彧似乎悟出的中心思想是:女子怀孕分娩,极度危险。
纳凉时,院子里突然有块假山掉了下来,嗯,只是假山的一个小角,真的是很小很小的一个小角。
为此,楚彧大发雷霆。
“把这个院子里的石头都搬走,这里,”指了指那片钦南王老人家千辛万苦从嵘靖南地移来的珊瑚假山,下令,“铲平!”
一旁的紫湘腹诽:至于吗?
小题大做!
萧景姒揉揉眉头,拿楚彧有些没法子,便只好任由他折腾了。
是以,原本有山有水的一个观景院子,最后被常山世子大人搞得光秃秃一片,一望无际的羊绒毯随风飘扬。
《精编产孕一百忌》第三忌:孕妇忌操劳。
因着萧景姒已经许多天没有出王府门了,日常朝臣们的奏章,也都是楚彧在批阅,秦臻许多日不曾见到她了。
这日,秦臻来钦南王府找萧景姒说西陵与夏和大战之事,秦臻的意思,是从淮水援兵。
楚彧端着一碗补汤进来,冷着眼看秦臻:“你作甚和阿娆说这些。”
因为景姒无聊啊。
秦臻不想跟小辈计较,他听王爷老人家说了,楚彧最近有点焦躁,说是大夫估摸着觉得世子爷隐隐有产前焦虑的症状。
楚彧把汤端到萧景姒面前,抬头赶人:“西陵与夏和的事,同我说便是,你可以走了。”
秦臻有些看不下去:“你成日拘着景姒在王府里,会闷坏她。”
楚彧态度冷漠恶劣得很:“要你管!管好你的洪宝德就行了。”
秦臻:“……”
这和宝德有什么关系?
萧景姒便让秦臻先回将军府了,省得楚彧一怒之下将宝德的心思全部抖出来。
待秦臻走后,楚彧喂她喝汤,一勺一勺地喂着,动作越发娴熟,一看便是时常伺候萧景姒。
喝完了汤,楚彧又给她擦了擦嘴,问:“阿娆,你真的觉得很闷吗?”
萧景姒坦白:“有点。”
不管事谁,半月没有出门,都会闷的。
楚彧的理解却是偏了的:“我天天陪着你,你是不是厌烦了?”他很失落,觉得阿娆有了小猫崽子,可能会不喜欢他这只猫了,毕竟,一府难容二猫。
萧景姒失笑:“怎会。”
然后她亲了亲楚彧,他的担忧就烟消云散了,他觉得,就算生了猫崽子,阿娆还是会最宠爱他这一只。
楚彧有些愧疚,温柔地揉着萧景姒的肚子,怕她会腰酸,说:“等猫崽子生出来,你想做什么我都由着你,现在不行。”他嘟囔,“怀孩子很危险的,我们不能乱来。”
怀孩子很危险这件事,在楚彧意识里,根深蒂固了。
《精编产孕一百忌》第四忌:孕妇忌口腹。
这日,厨房做了一碟世子妃最爱的杏花糕,配一股花酿,给世子妃当零嘴。
萧景姒很是喜欢,只是才吃了两块,楚彧便抓着她的手:“阿娆,这杏花糕你不可以再吃了。”
萧景姒不愿意,她最近害喜得厉害,正餐吃不了几口,倒是这杏花糕爽口。
楚彧不似平时由着她,让人将糕点端下去:“我问过宋长白了,这糕点易积食,你是孕妇,不可以多吃。”
最近,楚彧一有什么事,便会去问宋长白,人家好好一个医仙,生生被楚彧当成了产婆。
听说,楚彧还威胁长白医仙,尽快搬来钦南王府,不然就拔他胡子。
下午,温伯侯送来了几盘从也海运来的青提,说给萧景姒尝尝鲜。
楚彧看到了,又发脾气了:“谁给世子妃吃的青提!”
紫湘默不作声,吃几颗怎么了,吃几颗主子肚子里那一窝猫还能怎么样不成!
当着萧景姒的面,楚彧就没有砸杯子,对她还是轻声轻气地哄:“这东西生冷,你怎么能吃。”转头,冷声吩咐,“端下去,以后世子妃的吃食都要给我看过。”
萧景姒拧拧眉宇:“楚彧,你太小心谨慎了。”
楚彧有理有据:“自然要小心谨慎,昨天我在书上看到,说女子怀孕分娩出事的可能,比出门被马车撞都高出许多。”
“……”
出门被马车撞的概率,萧景姒不知晓,倒希望楚彧少看些书,总觉得那些妇经大夫撰写出来的书,有些危言耸听了。
“不行,我要去找宋长白,让他给你专门制订食谱。”
“……”
对此,萧景姒一筹莫展,
《精编产孕一百忌》第五忌,孕妇忌嬉戏吵闹。
这日,沈银桑来府上看萧景姒,还带了鱼干来,鱼干许久没和乔乔爹爹见面,欢欢喜喜去和夏乔乔玩耍了,鱼干长高了不少,走路也越发稳当了,在院子里边跑边笑。
鱼干早便有了大名,凤楚熠,夏乔乔说不顺口,还是一口一个鱼干,鱼干倒是喜欢,一声一声应得很响亮。
沈银桑问她:“身子可还好?”
“嗯。”
她递给萧景姒一个锦盒:“九哥前几日得了一株灵芝,对女子滋补甚好,你有些瘦,需要补补。”
沈银桑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总喜欢送来给萧景姒,她与楚彧的想法倒是一拍即合,也觉得孕妇十分危险,毕竟,她也曾落了胎。
萧景姒道了谢,也不客气,便收下了。
“颐华与温伯侯的婚期定了,就在下个月的月半,我去九哥会在也海待一阵子,大抵有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了。”
萧景姒看着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鱼干:“鱼干也去?”
沈银桑点头,打趣道:“嗯,本来想送来钦南王府,想来世子爷会将鱼干扔出去,便只好作罢。”
萧景姒囧,也觉得沈银桑说得有道理。
这时候,鱼干耍够了,就往萧景姒怀里娶:“景姒娘亲,抱抱。”
鱼干被沈银桑教得很乖,会喊银桑娘亲,景姒娘亲,两岁的奶娃娃一次都不会叫错。
萧景姒许久没抱过鱼干,也想他得紧,便弯下腰去抱鱼干,才刚碰到,整个人便被楚彧拉进了怀里,他一手提溜着鱼干的衣领,警告他:“离她远点。”然后甩手,把鱼干放在了离萧景姒几米远的地方。
鱼干嘴一瘪,就要哭了,眼珠子一转,两泡委屈的泪水:“景姒娘亲,哥哥凶。”然后就扑到夏乔乔怀里哭,“爹爹。”
这孩子,还是和夏乔乔最亲。
见小孩儿哭得痛彻心扉,萧景姒心疼,要去哄,楚彧拉住她,不让:“小孩子不安分,踢到撞到你怎么办。”对夏乔乔恶狠狠说,“再不把他抱走,我就把这小兔崽子丢出去。”
夏乔乔朝楚彧丢了一个白眼,他不轻易扔白眼的,对楚彧是忍无可忍。
楚彧将萧景姒拉到一边,小心地护着,生怕有人磕碰到她:“阿娆,书上说,孕妇忌吵闹。”
鱼干正在哭得地动山摇。
萧景姒有些不好意思,对沈银桑道:“失礼了。”
“无事。”
沈银桑善解人意,抱着鱼干告辞了,哄了小孩许久,才哄住他。
《精编产孕一百忌》第六忌,孕妇忌远行。
八月底,温伯侯与颐华长公主的婚期定了,就在半月之后,听说是颐华长公主求得亲,高兴坏了温伯侯,逢人就发银锭子。
某日晚上,萧景姒同楚彧说:“颐华大婚,我想去贺喜。”
楚彧不让:“阿娆乖,你要听话,你怀着身子是不可以远行的,等小猫们生了,我便什么都听你的,现下不行。”他很坚持,说,“贺礼我会差人送去,你在王府好好养胎。”
以前他什么都听她的,自从她怀了身子,许是那次劫匪的事吓得楚彧不轻,他草木皆兵了,许多事都不让她做。
萧景姒有些不开心,软软地喊他:“楚彧。”
楚彧亲亲她,哄她说:“你若真想贺喜,待温思染回了凉都,让他在凉都侯府再办一次大婚便是了。”
“……”
后来,萧景姒就没有再提过了。
《精编产孕一百忌》第七忌,孕妇忌房事。
九月上旬,凉都最热的时节,萧景姒肚子里的猫崽子们已经三个多月大了。
楚牧私下里旁敲侧击地提议楚彧分房睡,楚彧赏了老人家两个冷眼,说老人家就是嫉妒他有阿娆宠,说他为老不尊。
楚牧一把年纪,差点没气得厥过去。
不过,不得不说,王爷老人家是过来人啊,真知灼见。
晚上,睡到半夜,楚彧往外滚了滚:“阿娆,你别靠我太近。”
萧景姒立马没了睡意,怕是他身子不舒服:“怎了?”
楚彧哑着嗓音说:“我热。”
萧景姒探了探他头上的温度,确实有些烫:“我让人添些冰进来。”
楚彧拉住她,啄了啄她的耳朵,轻声笑了:“傻阿娆,我是想同你燕好,才会热的。”
虽说热,他还是忍不住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看见他白绒绒的尾巴露出来了,正撩着她的小腿处,来回摇晃,抬眸,眼睛也有些蓝了。
她退了退。
楚彧扶住她的腰:“阿娆乖,别动。”
声音,越发沙哑,情欲浓浓。
萧景姒也不敢动了,看了看,楚彧耳根子处都红了,尾巴摇得更欢快,有些心疼他:“你难受便不要抱着我睡。”
楚彧伏在她肩上,呼吸声很重:“不抱着你,我哪里睡得着。”他将手放在她腹上,很轻很轻地拂着,“宝宝太小,我们不能欢好,阿娆你乖些,别乱动,我问过宋长白了,等孩子四个月后,只要动作轻些——”
萧景姒捂住他的嘴,免得他什么都说。
楚彧笑着凑过去亲她,耐心极好,从额头一路往下,上了瘾似的,与萧景姒耳鬓厮磨了许久意犹未尽,倒是折腾得自己出了一身汗。
楚彧说过,萧景姒只要一个亲吻,他便能原形毕露。
确实,他对她哪有抵抗力,亲着亲着,楚彧轻吟了一声,动了情,眸子都红了:“阿娆,你摸摸我,我难受得厉害。”
嗯,楚彧觉得那《精编产孕一百忌》上内容都甚好,只是,那忌房事一言,是他最不喜的。
这笔账,楚彧记到了他家阿娆肚子里那一窝猫崽子身上。
九月中旬,夏和与西陵大战,一发不可收拾。
九月中旬,楚彧病了一次,萧景姒瞒着他去了一趟宗人府,见了废太子夫妇,凤傅礼说,要白木香便拿出诚意来。
诚意?
萧景姒算算日子,觉得永延殿里那具尸体也放得挺久了,是该谋划谋划。
当然,后来楚彧知道她出门了,便看得她更紧了,因着萧景姒养胎养了一个多月,非但没重,还轻了些,楚彧更是什么都不让她做,白木香的事,便被楚彧拦下了,对此,萧景姒很无可奈何,心里是有些急的,楚彧的身子,她不放心,腹中的孩子,她也不放心。
长白医仙说,她许是和楚彧一般,产前焦躁了。
九月中旬,温伯侯与颐华长公主大婚。
凤昭芷与温思染大婚了。
听说排场很大,大婚的流水宴摆了三个镇,满朝高官贵胄,除了钦南王一家,全部到席了。
听说嫁衣很贵,温伯侯坠了满满一裙摆的琉璃玉石。
听说聘礼很丰厚,半个温家都给颐华长公主当聘礼了。
听说温伯侯当天笑得跟傻子一样,逢人就说他家娇妻多好多好。
听说喜宴上,宣王殿下又喝大了,当众哭着闹着说要嫁到钦南王府,给小侍卫洗衣做饭。
听说是忠平伯是同洪左相一起去贺喜的,大家多说又一对好事将近的。
这些萧景姒都是听洪宝德说的。
洪宝德只在也海待了一日便回京了,第二日便来了钦南王府,怕萧景姒闷着,与她叙叙家常,说说天下事。
“不过一个月,西陵便取了夏和三座城池,从湘北、州两翼攻入,大概不出两个月,西陵便能攻入夏和腹地。”洪宝德躺在萧景姒那张铺了羊绒毯的小榻上,觉得甚是舒坦,叹了句,“你家楚彧这次是要一打尽啊。”
西陵与夏和的事,楚彧不让萧景姒过问,她自然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战事她倒不担忧。
洪宝德坐起来,喝了一口楚彧专门让人给萧景姒备的消暑汤,甚是可口:“不过,夏和那个桢卿公主也不傻,煽动了牧流族、纪国几个边远小国,只怕会垂死挣扎一段时间。”
萧景姒见她喜欢,又给她添了一碗:“我们的驻兵呢?”
“楚家军和戎平军早就守在了夏和边境,只是,楚彧迟迟不下令出兵。”洪宝德想了又想,摩挲着下巴,“他似乎不想大凉插手,大概是因着这次战乱是不义之师,天下悠悠众口难防,这暴君暴政的骂名不想你跟着担,不过你也不用操心,一个夏和而已,西陵百万雄师就够了,你还是安心养胎罢了。”说完战事,洪宝德又开始数落她,“你看你,都三四个月的肚子,怎还越发瘦了,莫不是你腹中的猫将营养都吃了去。”
萧景姒也这么猜测。
洪宝德絮絮叨叨,话很多:“还有,白木香的事先不急,凤傅礼又跑不掉,那株药早晚是你的,楚彧的身子应该暂时不会有大碍,你就是瞎操心,放心好了,你家楚彧为了你也会长命百岁的,他不是北赢的妖王嘛,坊间可都传,他是九命猫腰呢。”
萧景姒被她逗笑了。
洪宝德见她心情好了,这才放心,只觉得她家景姒就是操劳太多,才胖不起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体己话,云离便进来了,有些不好开口,迟疑了许久才说:“相爷,我家世子爷让我来提醒一句,世子妃该午休了。”
洪宝德瞬间心塞了:“又来赶人了。”她不满地和萧景姒抱怨,“我在你这待了还不到一刻钟,楚彧便坐不住了,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萧景姒失笑:“他最近有些紧张孩子。”
洪宝德纠正:“他紧张的是你。”说起这事,洪宝德气不打一处来,“还有,什么有些,我便没见过他这般草木皆兵的准父亲,你不知道,那日我去钦南王府上找你,他竟把我赶出去了,说什么让我不要把你带坏了,还说什么你跟着我出去,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拆了我的相府,差点没气得我把乌纱帽扔他脸上。”
萧景姒只是笑笑,并不跟着数落楚彧近日来重重草木皆兵的行为。
她啊,就是宠着楚彧,惯着他,什么都依他。
洪宝德很是无语,她家景姒分明是个又聪明又果敢的性子,怎生到了楚彧面前,便什么底线都没有了。洪宝德咋舌,然后义正言辞地教育她:“景姒,你这样不行,简直被楚彧吃得死死的,以后在家中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萧景姒却说:“都是小事,依着他便是。”
洪宝德脾气上来了:“他把我赶出去也是小事?”这件事,她耿耿于怀了很久了。
“……”
萧景姒感觉她说错话了,便不做声了。
洪宝德见她对楚彧一副宠得不要不要的样子,很是伤心,嫁女的荒凉感突然涌来:“景姒,你变了。”她装作伤心欲绝。“你有了楚彧,都不宠我了。”
她知晓,宝德是逗她开心。
萧景姒莞尔,让云离去将厨房的汤端来:“要不要喝汤?银桑送来的灵芝,可以补身子。”
洪宝德耸耸肩:“补偿我啊?”
云离才刚将汤端进门口,还没走上前,洪宝德便捂着嘴,吐得白了小脸。
萧景姒脸色微变,这症状,似乎,与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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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为什么不能挖蛇妖的内丹给景姒,前面细节说过了,小仙女们好像没注意到,我就又提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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