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安静的日子过了两三天,在玉童子不禁怀疑自己又被关了起来时,终于传来了消息,说是情况有变,北巡提前结束,不再往前面去了,他们要班师回朝。
这个消息虽然突然,但玉童子刚听时以为这是个好事,毕竟他一直很担心在清远县会出什么变故。
但是接下来的事对玉童子来说就不大好了。
来报的太监说是清远县百姓感恩玉来真君降福于他们,不舍让真君走,希望能够在渡渡河上为他再修一座庙。修庙的事皇帝一早就答应过了,所以这次提出来很快也允了。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是“百姓”请愿让玉来真君到玉脉中取出孕育他的那块玉胎,将玉胎雕成塑像必定能够更加灵验。
如果提前告诉玉童子,玉童子一定会反驳说玉胎取出会引起山体动荡,不能取;可是这事来的太快太突然,几乎就是莫名的劈头砸来,没问他一点意见,也没给他任何机会面生,所以他空有反击的法子,没有反击的力气。
也许他们也发现了,对付他须要先找个名头让不让他与皇帝在一起,不然就是有再好的法子他也只需往皇帝身后一躲,谁也奈何不了他。
和他当时先下手斩杀崔能儿一个道理。
于是只好认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沈洵很想知道,他不是真的从玉脉里出来的,那么朱家可有提前准备好玉胎?如果没有,那他从玉脉里拿不出东西又该怎么解释?
玉来真君的装束早已烫平整,宫人很快伺候他换好,这更让他觉得躲在暗处那人是早有预谋的了。
不知道是谁出的这种主意,他的敌人太多,可以说除了朱家各个都不希望他好过,想要杀了他的人太多。
“本君需先回玉来观一趟,取些法器。”玉童子看着铜镜里衣冠端正,清高精致的自己,越发觉得陌生,“你和你,送我回去,你,去回禀皇上我的动向,如果本君路上出了什么问题,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端着这样架子,说话高高在上的自己,沈洵不熟悉。
可非但不是这样,他恐怕一离开皇帝的寝宫就会出事。
“是是,小的明白。”被他指着的两个太监忙不迭的点头。
看来他们应该是皇帝身边的人,皇帝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和他的受宠程度,应当是可以放心的。
然后这两个太监一路抱着玉童子回了玉来观那里,玉来观里一切如常,没有因为他不在而有丝毫颓废,鸣音监着他们每日清洒打扫,打坐静修,有条不紊。
玉来观的宫殿所在位置临近街道,街上的谣言他们都已经听说了,所以他们能这样的稳定已经实属难得,这里面少不了是鸣音的功劳。
而取玉脉这个事情,鸣音也早两天就知道了,皇帝那边一准奏,渡渡河上就开工修庙宇了,稍微有点心的人都能打听出来要干什么,鸣音以为她少爷也知道,并且以少爷的聪慧程度肯定早就做好应对准备了,却没想到玉童子被关了两天,一点点外面的讯息都没有。
玉童子拿齐了能用到的东西,分门别类的在衣裳里放好以备不时之需,最后临出门的时候,鸣音也收拾好了准备跟他出去,他却犹豫了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玉童子说,“你在观里等本君,雷作、木风、紫电三个大师兄各自清点五名师弟随我前去即可。”
鸣音以为少爷是担心朱家传信过来要留个人收,却没想到玉童子是觉察到了危险,不想她涉险而将她留下了,更没想到的是,这一别,就是永生。
雷作与其它两位大徒弟俱是常跟着玉来真君的,其中尤以雷作更得师傅信任,能够抱着师傅出入。他们三个很快选好了十五位得力的师弟,随着玉来真君上了马车,向着渡渡河去了。
渡渡河说是在清远县,但是并不在城里,而是环城的一条河,发现玉童子的那段河道在下游,离清远县城更远,已经干枯许久,两边都被村民中上了庄稼了。
拉玉来观的马车出了城就开始颠簸,因为乡下土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昨日下了小雨有些泥泞,更加不好走了,不知道皇帝是怎么同意到这么个地方去的。
最软最舒适的那架马车里坐着玉童子和他的三个大徒弟(注1,没有旁的人在,所以玉童子抓紧了时间问他最关心的问题。
雷作告诉玉童子,朱家那边听闻要真君下玉脉去取玉胎后,已经预备好了东西放进去了,虽然玉脉下面地形比较复杂,但他已经拿到了地图,到时由他抱着,只需把东西取出来就行。
如此,玉童子便稍稍放心了些,又问朱家做事时可干净利落,没留下什么线索吧?
雷作说应当没有,毕竟清远县是浔南王的封地,而浔南王又是十皇子的亲舅舅,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玉童子这才知道为何要选清远县作为他的“出生”地,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道关窍。
与行宫中都是皇族势力不同,清远县城乃至左右地盘都是浔南王的势力,想要行事就方便的多了。
玉童子略一思咐,心放了下来。
于是师徒四人都没再说话,专心等着到达渡渡河玉脉处了。
又行了一段路,路况明显好了起来,开始有黄土垫道,那么这里应当是皇帝大臣们来的路了,不知道刚才自己走的那段泥泞是不是抄了近路?
为什么会这么急呢?
沈洵猜有两个原因,一个是皇帝急着见他,一个暗中的势力不想给他任何与人串通的机会。由此可见自己刚刚选择回玉来观带上雷作等人,是正确的选择。
今日的渡渡河与往昔大不一样,河两边用木桩搭起了墩实的木桥,桥上系着彩绳,每个不远的墩子上还拴着旗子,迎着风列列的响。
桥尽头原本是一片简陋的草屋,供采玉的工人住的,现在全都掀了,盖成了一个二层楼高的八角楼,二楼是镂空的,能看到有许多人正坐在上面,楼下则是个庙,里面主位的塑像还没放,两边陪侍得都是些童子模样的塑像。
他们下了桥后由一位穿着文官补服的大臣引着从楼中间穿过去,来到楼后面,那里原来是采玉矿的入口,现在也被围了起来,拓大了入口,放上了梯子,底下燃着灯,隐隐约约还能看见底下有侍卫把守。
玉童子很想与皇帝见上一面,但是他坐在二楼上,与自己隔的有些远。
他带来的道童在过八角楼时都被留下了,只有雷作抱着自己穿了过来,这个情景,好像有些不妙。
“现在的时辰不好,马上要正午了,玉属阴,现在把玉胎取出会伤本君的身子。”玉童子命雷作停下,站在离洞口不远处,拒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