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桌上,崔昭仪趴在一个宫女的身上,除了被前后挤压得有些疼,并没有受伤。
王妃忙叫人把她们扶起来,龙嬷嬷看见用自己上半身给崔昭仪做了肉垫的是之前那几位身手极好的宫女之一。
众女们被突发的意外吓呆了,怔怔的谁也没有说话。
做肉垫的宫女起身,检查崔昭仪无恙后,才对已经惊慌跪下的宫女喝到:“怎么回事!”
那宫女又是心疼自家昭仪又是愧疚:“方才奴婢正要给娘娘上糕点,突然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事发突然,奴婢无法站定,竟往娘娘的方向倒了下去。”
她心知自己犯了大错,并不求饶,娘娘要如何处置自己,都是她应得的惩罚。
那有身手的宫女,其实是公孙云给崔昭仪安排的贴身保镖,职责就是保证不让崔昭仪发生任何危险。她知道这宫女是崔昭仪的心腹,不可能说谎,也不可能有暗害崔昭仪之心,尤其在这些外臣之女的寝宫里,那么多宫人来来往往,谁要突然做点什么手脚,简直轻而易举。
“是谁推了你,可曾看见?”崔昭仪抚着胸口,还有些惊魂不定。
要不是保镖宫女护住了她,把琉璃神灯挥了出去,她就会压在那神灯上,琉璃灯正对着她的心口,重压之下不知会受到多大的伤害!
贴身宫女举目四望,周围的宫人臣女一个个都不敢乱动,每个人都离她有一定距离,却看不出会是谁推了自己。
沮丧地摇摇头:“奴婢无用,不知何人推了自己。”
“你先起来吧,不怪你。”崔昭仪叹了一声,不欲追究下去。
王妃皱眉,见崔昭仪对自己轻轻摇头,只好说:“娘娘受了惊,先扶回去休息吧。”
众女自然是不敢有意见,再说崔昭仪在她们的寝殿出事,皇上会不会责罚还不知道呢,此时大家的心里都惴惴不安,很多人往史慧贞和常卫玲那边望去,就跟看着主心骨一样。
“呀,太后赏赐的琉璃灯!”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殿内一处聚了好几个人,又纷纷散开围成一个圈,露出个缺口,正好被长桌边的几位主子看到。
琉璃神灯碎片四散,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当然,破碎了的琉璃,也没有恢复的必要性。
史慧贞脸色大变,冲上前瘫坐在地上,仿佛神魂都被抽走,喃喃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常卫玲看看史慧贞,随后脸色苍白地看向崔昭仪:“娘娘,我们把太后的赏赐之物打碎了,这可是大罪啊……”说着,就害怕得哭了出来。众女听了也觉得自身难保,一个个都心有戚戚,胆小的没主意的也轻声啜泣。
崔昭仪正要回去休息,听到这些话,只能停下,温声安抚:“你们勿慌,我回头会向太后娘娘解释清楚,不干你们的事。”
王妃顿时就呵呵了,崔昭仪如此善良,本来不是她的错,却因为这几个女子哭泣两声就都揽在自己身上,还不知道刚才是不是有人故意的呢。
果然,那史慧贞虽哭着,却是脂粉不乱,挺胸昂首:“娘娘许是见多了这等宝贝,或是太后娘娘赏赐众多,这琉璃灯在娘娘眼里,事后解释一番便可揭过。可这是臣女所得的第一份太后赏赐,臣女视之为珍宝中的珍宝,恨不得日日供奉于家中瞻仰,可如今,却成了一摊碎片。太后宠爱娘娘,自是不会责怪,可,这原本是赐给臣女之物……”
王妃听着听着就怒了,怎么着,让她们受了惊吓,苦主还没算账呢,你们倒碰瓷起来了?
“这么说,我们今日来你们的寝宫观赏宝物,还是我和昭仪娘娘的错了?崔昭仪在你寝宫内被人撞了,她宽宏大量没追查是谁所为,目的为何,你们反倒先攀咬上来了?你们!”王妃一指扫向殿内众人,厉声道:“不过是外臣之女,有的不过初次入宫,竟敢对皇帝的妃子皇室的命妇以下犯上,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已经越过我二人之上?”
史慧贞倔强地哭着,楚楚之姿,望之动容,可惜她越是保持妆容不花,越让人觉得奸猾狡诈。
“王妃娘娘此话差矣。”陈芝芝的下巴似乎永远处于三十度角仰望天空状,对王妃更恨不得用鼻孔看人,出言反驳道:“难道太后所赐,就由别人糟践,承恩者不感恩戴德珍惜如命,被人打破了,连追讨个公道都没理?难道王妃娘娘要臣女等对此事闭口不提?岂非成了欺君之罪?”
王妃是看出来了,这个陈芝芝对她有仇呢。她很想问,是不是当初想嫁给摄政王冲喜的是她陈芝芝?被抢了王妃名额,她嫉妒仇恨着不能释怀?
崔昭仪还让宫女顺着胸口,轻轻吸了几口气后,道:“此事必然要向太后禀明经过,我刚受了惊,回去稍作歇息,然后再往慈宁宫亲自回禀。如此,尔等可满意?”
史慧贞用手绢沾掉泪珠,声音微冷:“娘娘如此说,臣女不敢不从。只是臣女若按下此事等着娘娘去说,而娘娘过后忘了,臣女就罪加一等;若臣女越过娘娘自己去告罪,又成了对娘娘不敬,还请娘娘体恤臣女为难之处。”
“那你的意思……”崔昭仪真是被吓着了,这时候依然心神不定,怎么这史慧贞如此纠缠?
“臣女不敢做娘娘的主,还请娘娘明断。”嘴上说着请,腰杆挺得比谁都直,心气之高,是个带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又不让人休息,又不说想怎么办,存心抬杠是吧?王妃真火了:“咏儿,我看史姑娘是非要不顾你的身体,此时就去找太后告状呢!”
“既如此,臣女等人愿去给史妹妹作证。”陈芝芝竟然顺着王妃的话就把这事擅自定下,还带着一批人先行走了。
还真是急着去告状呢!
常卫玲等人也扶起史慧贞,匆匆福了福就径自往殿外走去。余下的几个宫女默默地收拾桌上的食物,动作小心轻缓,生怕自己被牵连。
王妃冷声:“咏儿可看到了?这些女人一个个都不是善茬呢。你方才就不该轻易饶了她们!”
崔昭仪靠在宫女身上,闭上眼轻声:“我是真有些难受。”她何尝不生气,不想好好教训那些目中无人的重臣之女?可是刚才,保镖冲过来的速度太快,力道又大又急,若非如此也不可能在眨眼间守护了她的安全,只是那冲力,不是她这娇柔的女子能轻易承受的。
王妃扶着她:“可还能坚持?”
崔昭仪点一下头:“就是想躺下顺顺气。”
王妃来回走了几步,“她们现在就想走在我们前面恶人先告状,我们不能让她们得逞!”
今天这事要说没有预谋,她绝不相信。虽然不知这些人如何算得这么准,拿太后刚刚赏赐下来的东西作祟,但肯定有阴谋!
“这样,你武功好,能不能平稳地背着娘娘先行奔入慈宁宫,赶在那些女人前面让太后看到娘娘。”王妃对那保镖宫女道,随后转头对崔昭仪说:“咏儿你先辛苦一下,让她背你到太后那儿。至于你,”她又看向那被人暗算的宫女,“你跟我们在后面追,另外派两个人,一人通知陛下,一人去找太医,全部让他们往慈宁宫去。”
王妃也是有些草木皆兵,大概是想起现代古装剧里层出不穷的宫斗,她并不知道接下来对方会使出什么招数,索性今天这事自己也搅和在里头,不可能独善其身,那么就先尽量做好准备,迎接对方的挑战。
崔昭仪对保镖宫女点点头,表示接受王妃的建议。那宫女立刻背起她,使出轻功往慈宁宫方向奔去。
王妃握拳在手里轻轻砸了几下,又想到一件事:“龙嬷嬷,我初次进宫,却一来没有立刻去给太后请安,二来两手空空没有见面礼,这样不妥,不仅失礼,待会儿若被太后不喜,说不定还要连累崔咏儿。这样,你拿我的腰牌,立刻回去,不拘倒腾点什么珍惜物品,只要能讨好太后就行,赶紧弄过来!你看能办到不?”
龙嬷嬷瞧王妃急得团团团转,心中也不确定今天这事会闹得多大,但那群臣女肯定不会善了。也罢,小姐过去对身外之物并不在意,随便挑几件出来先给王妃保命要紧。
二话不说接过腰牌,使出比刚才那宫女更快的轻功,瞬间飘出很远。
王妃咬牙切齿,把袖子一撩,对随行的其他宫人们下令:“都跟我来!我倒要看看,这些藐视皇室的女人都想干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