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澄显然没想到,在自己从内庭出来的第二天,萧采和萧柳就到了永嘉王府。陪同着一起来的,还有薛洲。虽然是在禁足,薛庭也下了死命令不许人去探望,但自己这个神通广大的三哥,果然还是想到了主意,前往探望。见到萧柳,薛澄并不赶到意外,只是萧采也会来,就让他觉得意外了。更何况,还是与自己的三哥站在一起。
薛澄忽然不觉得这画面令自己觉得难受了。
薛洲英挺,眉眼之间俊美无俦。萧采站在他身边,就像是天生应当站在那里的小姑娘,眉目如画。薛澄觉得这样竟然是意外地和谐。他没说话,看向一旁始终没有看自己的萧柳,觉得有些奇怪。
自从他们说清楚之后,那是薛澄第一回见到萧柳。没有想到她竟然瘦下去那么多,整个人看着便只剩下一把骨头。薛澄不着痕迹皱了皱眉:“柳柳,怎么瘦了这么多?”
萧柳抬头:“没事,不过是这几日忧心的事情太多,夜里没有睡好。澄哥哥你也知道的,我瘦下来也瘦不了几天的。”她笑了笑,却忽然让薛澄觉得心口一滞,一阵难以言说的感觉,从他的发顶开始弥散开来。这个小姑娘,似乎与他印象之中,有些不同了。
薛澄没说话。这一次的磨难,让他像是变了个人,性子沉稳了不少。倒更像是薛洲在这个年纪是的样子,让萧采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连忙拉了一把萧柳的手:“是啊,这几日柳柳病了一场,过后便会好起来的。”
萧采眼睛直视着薛澄,将萧柳拉到自己身后,姿态有些微微的强势。薛澄也不在意,点了点头,看向薛洲:“此次,多谢三哥了。先前那样误会你,是我的不是。”
薛洲将正要弯下腰去的薛澄扳起来:“无碍。只是如今你要做什么,须得先同我商量,不要一个人贸然行事就好。”
话里的隐含意思太浓,让薛澄不由得觉得心口有些发热。那些事情他本就应该知道,如今也需要同薛洲好好谈一谈,才不至于让这些事成为今后再一次威胁两个人关系的武器。尽管薛洲并不在意先前的事情,薛澄还是语带歉意:“是,我明白。”
他们能够和好如初,是萧采最愿意看到的结局。她倒是放松了警惕,笑眯眯地拉着萧柳到一旁坐下:“既然如此,王府可有为王爷准备接风宴洗尘?”语罢便意识到自己多言了,此时薛澄仍然在禁足,谁有那个胆子给他办接风宴?好在薛澄并不在意,笑了一笑:“他们都不敢违抗皇命,那我就准许他们多搁置几日。”
萧采“唔”了一声,不再言语。少顷薛洲便吩咐人出去马车上拿几件东西。
拿来的都是萧采自己做的糕点,本来是给薛洲带回去的,但是现在难得四个人这么和谐的在一起,便拿出来分享了,也不为过。萧柳仍旧是没什么精神,只有在薛澄看她的时候才勉力朝他笑上一笑。
薛澄心中担忧,又不敢多说,生怕萧柳这幅样子是因为自己。
每个人各怀心事,都随着食盒的打开戛然而止。萧采的手艺只有薛洲无意间尝到过,就连萧柳也是没有试吃过的。食盒里安安静静摆着一盅奶香青豆泥,一碟子松仁玉米烙和一小盘奶香小方。这些都是这个时代前所未见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萧柳笑意盈盈:“姐姐,这都是什么?”
萧采不言语,吩咐下人拿了几个小碗碟过来,每个人盛了一些,细细品尝。
萧柳舀了一勺子奶香青豆泥,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个……好吃!”半点形象也没有了,萧柳又尝了一大口,迫不及待去夹碗里的那一片松仁玉米烙。松仁酥脆,玉米鲜甜,加上最顶层铺上的厚厚一层白糖,让萧柳彻底来了精神。又取了一块软绵绵的奶香小方送入口中,萧柳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病都好了。
萧采见她高兴,心中也觉得欣慰。两位王爷是尝遍天下美食的,自然没有像萧柳那般夸张,但也是对萧采这份手艺赞不绝口。薛澄忍不住问:“你这一直养在深闺,怎么学会的这样一手好手艺?师从何处?”
萧采面上笑容微微一僵。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好打哈哈:“原先南方偶然跟着一个师傅学的,再加上自己想到哪里做到哪里……”
薛洲听闻这话,抬起头看了一眼萧采。有什么师傅,他是不相信的,先前在何家,也有他的人在照料着,萧采从未学过那些东西,可现下若是她实在不愿意解释,他自然是不会逼她。薛洲用筷子挑起一些青豆泥,虽然是为了带给他少加了不少糖,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甜了。可他依然吃下了小半碗,才看见萧采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吃过小食,萧采便带着萧柳回去了。留下薛洲还在薛澄的王府里,两个人进了书房。
“三哥,你老实告诉我,父皇在我母妃的事情里,究竟是扮演了什么角色?”
薛澄眸色渐深,站在书桌前,忽然让薛洲觉得陌生。这个他从小带到大的弟弟,转眼之间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三言两语哄好的小孩子了。他忽然有些唏嘘,这些年,他是真的把薛澄当做自己亲生的弟弟去养,只是如今,却觉得自己同他已经不再是那样亲密无间的关系了。
“阿澄,相信三哥,三哥总会帮你将这件事处理好,自己千万不要冒险。”目下薛洲能够做的,就是将薛澄从宫中内庭带出来的那一股怨气清除了,接下去的事情,只能往后再说。
薛澄转过身来。双目猩红:“三哥,这么说,当真是与父皇有关系?我猜对了是不是?”
薛洲无法否认。当年的事情,的的确确是他无法阻止的,因为那些都是来自于一个没有人能够反抗的人的命令。“阿澄,”他口舌干燥,“相信三哥,行不行?不论有什么事,三哥会替你去解决,千万不要想多了。”
薛澄却忽然笑了:“三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眼里,已经没有了那个年纪的顽劣和青涩,只剩下恨。恨自己的父亲,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