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仔细你的皮 第六十七章 疑窦（3）

    次日晨起，萧采去前厅用早饭的时候，注意到了萧承付眼底的一片青色，心头顿时有了一些不好的联想。若是当真让萧承付为了那个女人失眠，相比她的生母，也是个与众不同的人物吧。萧采还没有见过萧承付为谁失态到这等地步，再过一会儿还要盯着青色眼眶去见皇帝。萧采心底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继续用饭。若是当真如此在乎，那对董如青又是如何？

    再想到薛洲和自己，萧采这一顿早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往后就算是薛洲钟情于她，想必也会为了一些避不开的因素娶了旁人。萧采不愿意与别人分享，又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这样做实在是太矫情，也就是因此才一直没有办法接受薛洲的屡次示好。

    薛洲的意思，萧采再清楚不过了。他喜欢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喜欢上的，每每看她的眼神都像是喜欢了很久很久。但是这一份喜欢，还不足以让萧采笃定，今后他对她是否依然如此。也许是因为上一辈子的强烈不安全感，萧采对人对事，总是没有百分百的信任和耐心，她更愿意去相信八分，剩余的两分，给自己留作退路。

    萧承付也无心于这一顿早餐，匆匆吃完便出了门。软轿已经等在门外，萧承付看了一眼正在给萧柳笑着夹菜的董如青，才发觉从刚才开始，萧采便一直注意着自己。这个女儿的眼神，他忽然有些读不懂了。

    一种强烈的猜测，便在这与萧采目光相接的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清醒地破土而出。似乎……从某一天开始，她不再叫董如青母亲，而是在躲避？萧承付心头微颤，却不敢表现出什么，只能先坐进轿中，等到下朝以后再找个时间和萧采好好谈一谈。只是那些事……却是不能直白地告诉她的。只怕她当真会觉得受不了。

    父女二人各怀心事，心照不宣移开了目光。董如青的笑容映照在萧采的眼里，忽然就成了可悲的象征。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她恐怕也不容易，在她存在于这个萧家的同时，她又是拿了谁的性命去交换？萧采不敢往下想，见董如青夹了一个黄金酥过来，便递出碗去接。却只是笑笑，什么也没有说。她还是不习惯叫她母亲，尤其是在知道了隐情之后。

    “阿采啊，多吃一些，瞧瞧你如今这般瘦弱，小时候可是……”董如青笑着，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尴尬地笑了笑来掩饰：“来来，吃这个，娘让厨房特意做的，补补身子。”

    萧采笑着接过去：“谢谢。”

    董如青总觉得这个女儿对自己的态度有些怪，同第一天来时满眼泪的样子喊她“母亲”的时候有了些许不同，似乎是有些不冷不热，道谢也是不加上称呼的。她摇摇头，只当做是自小离开生母，这孩子仍旧是没有调整过来。虽然已经回来了两月余，董如青还是存着几分自责，虽说萧承付当年不得不那样做，她也终究是有错，如今女儿同自己不甚亲近，也只当是报应，今后还要多多弥补才是。

    这两人之间的生硬，萧柳灵透至此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笑眯眯的，不时给母亲加些菜，不时给萧采添粥，饭桌上母女三人的气氛才渐渐活络起来。

    萧采吃过早饭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她心里也有些后悔，今天实在是太失控，只因为看见了萧承付状态不对便自顾自联想，还对董如青那般陌生态度。错在萧承付，董如青只是一个大门大院里牺牲的女人。

    萧采唉声叹气了一会儿，便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热得很，她有些坐不住，转悠了几圈又回到房间里，吩咐结香把能要来的所有的冰块全部取来。结香哪里敢和这位祖宗作对，先取了一些冰块儿，眼见不够，又吩咐底下人多去了几趟冰室。

    整个房间摆满了冰块盆，萧采才觉得有几分凉爽了。像极了在现代整日闷在房间里开着空调的女孩子们，萧采也在自己房里窝了一天，冰块换了一盆又一盆。只有结香知道，自家小姐并非只是贪凉，这一日没有离开过院子，是在等人。等老爷回来。

    这父女俩之间的问题结香早已经看明白了，只是缺少个让他们彻底聊聊的契机。目下小姐对夫人不甚亲近，却在早晨老爷出门时刻意看了一眼，足以证明小姐有什么要事要同老爷商量。若是一个人想要被人找到，那么自己一贯的地方便是最稳妥了。

    果然，萧承付一下朝堂，便走进了她的院子里。下人来通传的时候，结香只消看一眼萧采眼里稳当当的神色，便知这事自己并未猜错了。萧承付脸色阴沉，不像是有什么好事的样子。结香暗自在心里为自家小姐祈祷了片刻，退出了院子。

    偌大的院中，只剩下父女两个在萧采如同冰窖一般的屋子里，合上了门。

    萧采若无其事，从桌上拿起一杯茶喝，还笑盈盈的：“父亲可要一杯？”

    萧承付原本还不能确定她知道了什么，目下看着萧采这般举动，便知道距离她直到全部的真相已经不远了。他未曾想这个女儿竟然会聪明至此，而且还善于藏拙，平日里竟隐藏得半分也瞧不出来。若不是昨夜里黑衣人的出现给萧承提了醒，他也不可能注意到早饭时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对。

    萧承付也不说什么假话，直截了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他直视着萧采的眼睛。萧采的眼睛，其实是与她生母有几分相似的，都是潋滟的桃花眼，只是一眼，便足以摄人心魄。当年他就是被那一眼所迷惑，才会与她……

    萧承付将脑海中残存着的记忆甩脱，继续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儿。“萧采，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皱着眉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取悦了萧采，她忽然大笑起来，趴在桌上半天都没起来。萧承付看得心慌，却见萧采眼角有泪，眉眼之间并没有半点笑意。

    “我以为只是我自己的猜想，直到你说出这句话，我才确定自己就是一个野种。”

    她咬牙切齿，几乎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里的两世以来所有的委屈、难过、郁愤全部倾泻出来。那些负面情绪像是毒蛇，渐渐缠绕住萧采的心。

    “告诉我啊，那个女人是谁？她在哪里？”

    萧承付显然没有料想到萧采会是这样一副目眦尽裂的模样，瞪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的确是在这件事上撒谎，对不起她也对不起董如青，但是一个男人的自尊忽然窜了出来，它不允许萧承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这样指着鼻子逼问。

    萧承付转过身去：“那些事情，你觉得为父凭什么非要告知你？”

    他语气里的冷意，渐渐穿透萧采的耳膜。不可抑制地，她的泪水就这么毫无征兆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本应该高兴的不是吗？至少父亲还是父亲。可是她自己控制不住，这小小的啜泣很快变成了倾盆大雨。

    萧承付心烦意乱，在房间里不停踱着步。他知道自己是一身的臭脾气，可是方才说话都没有经过考虑便脱口而出。萧承付有些尴尬，不敢回头去看女儿，更多的是心疼。她的确有权利知道真相，只是其间的利害冲突，若是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即便是他愿意告诉萧采，也要经过上头那个人才行。

    萧采哭够了，抽抽噎噎的喝了小半杯水。蔫蔫地半靠在桌前，抬头看着萧承付。

    萧承付想伸手去摸摸萧采的头，却被她忽地躲开。“父亲若是觉得我碍事了，大可当初就不必寻我回来。目下接了我回来，我便相信父亲心中对我还有生母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我只想知晓她的名字。只是名字，好吗？”

    萧承付一时间心软得不行。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是关于她的生母，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禁忌。

    见萧承付蹙眉的样子，萧采便知道自己松动的态度见效果了。萧承付与她所想的一样，吃软不吃硬。只要她再缠着他说上几句，只怕就快要松口了。

    萧采越发显得可怜巴巴，桃花眼里蓄满了泪水：“父亲，即便只是那样也不可以吗？女儿不会告诉任何人，只是在想到她的时候，能够知道她的名字……”两大颗泪水就这样睡着光洁剔透的面颊滑下来。

    萧承付心里一痛。

    “她已经过世了，你若是愿意，明年清明，为父带你去见见她。”

    他始终没有松口说出她的名字，看来是当真不方便。这件事牵涉的关系众多，萧采已经知道了，只怕目下萧承付能够做到这般，也已经算是最好了。萧采知道分寸，若是再求下去只怕会让萧承付起疑了。

    萧采乖巧地点头，轻轻将手搭在了萧承付的手背上。

    “父亲，我能看出来您对我母亲也是有些感情的。今后有我陪着呢，您再也不是一个人去面对了。”萧采说的认真，萧承付也听得认真。他说不感动是假的，却也还存着忧虑。昨夜里那个人的出现，证明了月氏那一边已经发现了这件事。

    他却不知道，他们会来得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