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回无视了众女子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她心情愉快,找到了藏宝地,身上像卸下了重担,娘千叮咛万嘱咐藏好的东西她藏得很妥帖。加上青湖有水怪的传说,乐回感觉东西放在湖底非常安全稳妥。她清楚青湖底绝无水怪,因为这个传说……是她娘为了能更清净干净舒适的洗澡散布出去的,只是她娘没想到只清净了不到三天,青湖就被闻讯前来观赏水怪的人占领了,为此乐回娘发了好大的脾气,企图散布“入青湖者死”的恐怖诅咒,最终被乐回死命驳回。
如果乐回知道……所以说幸福来自---不知晓。
严泽的到来对乐回来说不是全无好处,起码众人对她客气了许多,一个能逗得主子笑容满面的丫头,自然有过人之处不容小觑。
相比乐回,近几天玉骨姑娘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病的有些严重,三公子来的时候笑容满面,回去的时候却是铁青了一张脸。皆因跟玉骨姑娘说了几句话,谁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看见三公子甩帐而去,玉骨姑娘面白似鬼。三公子走后不久玉骨便病了。乐回仔细想了想木芙的这个形容“面白似鬼”,说明玉骨当时且怕且气且怒,面部表情狰狞?
算了算了,不要探听不要有好奇心不要多想,我要活的长长久久,乐回默默告诫自己。
不待玉骨从面白似鬼调整到笑靥如花,严蘅回来了。
乐回作为一个丫鬟说不清什么心情,只觉得屠刀就在眼前,稍有不慎她就被剁了。偏偏玉颜没眼色,非要找她谈谈心。
乐回很不想承接谈心这个项目,奈何人家是姑娘她是丫头,身份上压她一层。乐回捧着个食盒给玉颜姑娘请安,逢人便说亲做了白糖糕给玉颜赔罪来了,在柴帐的时候是她莽撞了不该冒犯姑娘。
玉颜笑的端庄秀丽,接了食盒,让了座,打发小丫头出去煮新茶,见左右无人,张嘴便问:“你跟三公子怎么回事?”
乐回并不隐瞒,一五一十说了始终,听得玉颜掩嘴而笑。笑够了才道:“进严府和出南帐你选一个。”
乐回漫不经心的拨弄着瓷碟里的瓜子,道:“这里不就是严府么?”
玉颜抽过碟子,正色道:“说正经的,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我带你出了南帐放你自由,你以何为生?你只是不想做妾,做丫头去哪里有区别么?你得知道我带你出去,总得到了我要去的地方安顿好了才能放你走,不然贸贸然让你走你也脱不了身,怕是大公子不肯饶你。现在外头乱,身契、通关文书查的倒比以前紧,这些总得有,且得办的好,不然你寸步难行。要逃容易过得有个人样不容易,难不成你想跟个野人似的东躲西藏?你要知道我去的是什么地方做的是什么事,开始怕是步步艰难步步凶险,你聪明有筹谋我当然愿意带上你。我是去求富贵情拼个前程情愿涉险,可你当真乐意么?相比之下,还是严府稳妥,如果攀上了三公子,做主子的丫头他总能保你平安。哪怕你想出严府,伺候好了主子,还怕挣不出条路来?”
玉颜所说所想让乐回有些感动,确是肺腑之言。玉颜心气高,看得出是大家小姐出身,如今忍辱负重,存的是为人姬妾也要出人头地的心思。她灵秀聪慧做个宠姬贵妾不是没有出头之日。她能说出这些话说明她心性尚且单纯。玉颜清高纯良不屑食言,所以乐回想利用她尽快脱身。她当初匆匆布置用一根簪子挑拨的玉骨金貂不和,陷害玉颜,好让自己与玉颜顺利结盟,想要速战速决。乐回看的出来,严家等不及了严蘅去了阆中,阆中可是武王起兴之地,谈买卖,怕谈的是家国天下的大买卖。
以严蘅的野心他一回来,怕要用他养的姑娘们行纵横捭阖之术了。姑娘们会一拨接一拨的被送走。
乐回本来打定了注意跟着玉颜出南帐,可现在……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最先让乐回起疑的,是玉颜和玉骨的关系,姐妹?显然不是。互有所图,共同利益?柴帐里乐回拿话试探过,也不是。那么,极大的可能是效忠同一个主子。严蘅是南帐主人。如果她们效忠的是严蘅,何至于遮遮掩掩。不是严蘅,会是谁?
再者让乐回起疑的是玉颜的烫伤,烫一次和烫两次可不一样。乐回记得红姑帐里唐二死时被打翻的灯台。
唐二不是红姑杀的,红姑是左撇子,当初鞭子抽的很,乐回记得清楚,唐二倒地的位置,红姑握刀的手和姿势,颈间的伤痕,都说明了,红姑不是凶手。
去还是留?乐回需要好好考虑一下。
“容我想两天。”
乐回福一福身退出毡帐,临走还不忘抓把瓜子。边嗑边思量。严蘅回到落云城后,先是去了唐家,许是严蘅口才超绝又或是许了唐家什么好处。唐家竟偃旗息鼓忍了这口气。红姑被判秋后问斩,消息传回南帐,众人皆沉默。红姑算不上温厚善良但也温和待下公私分明是个好管事。有人偷偷抹泪,乐回只能叹息,跟错了主子。
直到晚间,乐回才见到传闻中的大公子,生的高大英俊儒雅,矜贵但不高傲,一举一动让人如沐春风。引人亲近又让人自惭形秽。乐回不动声色的打量严蘅,严蘅在上端坐,呷一口茶,他感觉很敏锐,有目光在他身上逡巡让他甚感不悦,是谁如此大胆无礼敢随意打量主子,南帐养成来的人如此不识礼数?目光往下一扫,见众人皆规规矩矩低头侍立,心下愈发不畅,放茶盏的声音不免大了些,“咚”的一声打在众人的心尖上。
“红姑的事情……”严蘅顿了顿:“以后不许再提,红姑此人逐出南帐。”
如此说来,唐家的事就算了了?唐府不会不知红姑并非凶手,让唐府忍下这口气,严家许以重利?还是,红姑身后的势力唐家开罪不起?乐回忍不住探寻。
“哪几个是红姑挑上来的?”
糟,不会先拿她们下手吧。红姑挑上来的姑娘多的是,南帐一半姑娘都站了出来,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整个南帐,顿时落针可闻。
严蘅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脸,挑了几个上前。不幸,乐回就在其中。玩蛋,乐回一改以往的呆傻畏缩样安安静静站着,表情平静淡然。在比你心性城府高了不知多少的人面前,还是不要伪装的好,你装的辛苦人家看的乐呵,给人当笑话么不是。
乐回眼睛微动,用余光观察周围情况,挑上来的全是近几个月进南帐的姑娘,玉颜自然也在其中。严蘅到底要干嘛?
“你们几个……,红姑给你们请的嬷嬷,你们可有用心学?”
众姑娘微一屈膝,齐声答是。
“如此,我便考校你们一番,你们可愿意?”
能说不愿意么,您是主子!
众姑娘又一屈膝,齐声道愿意。
乐回一抖,她对考校有阴影。她娘第一次考她,她就被迫吞了蝎子嚼了蜘蛛饮了蛇血,她娘说什么考试科目是“荒野求生”,乐回没听明白,蝎子划过喉咙的感觉她倒记得清清楚楚,蛇血不太腥有些凉。虽说她娘教这些很有用也确实救了她的命……但……乐回还是不可抑制的一抖。
严蘅目光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众女或淡定或平静或跃跃欲试成竹在胸想一展才情。唯独那其貌不扬的丫头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颤。难道心里有鬼?
“你”严蘅指了指乐回。
乐回错愕,我?
严蘅看着她,点点头笑意温和。别人看到的是大公子温润如玉笑染春风,乐回只觉屠夫横刀而笑……
“嬷嬷都教了你什么?”
“回大少爷,奴婢……”这还是乐回第一次自称奴婢,南帐的主子是严家,姑娘们算不得主子。
“奴婢是个丫头,伺候金貂姑娘,玉骨姑娘抬举,让奴婢跟着嬷嬷学唱曲。”
“如此唱一段我听听。”
咳,乐回清清喉咙,挑了一段难度最低她最爱唱的“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连唱带比划,由于没有搭档,男声也粗着喉咙一并唱了“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唱完微一福身,端庄。
众人的脸色相当精彩,玉骨尤甚。听听人别的姑娘唱的什么,咿咿呀呀缠绵悱恻的“海岛冰轮初转腾……鸳鸯来戏水……雁儿并飞腾……”
你……张牙舞爪着五不着六的……唱了些什么!
不是乐回有意卖丑,她是真不会唱,真不着调,学也学不来。当然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觉得。
严泽大笑着从外头进来:“丑丫头,你是不是只会唱这一段?”
众人见过二少爷,乐回喏喏的行礼问安。
“大哥,你眼光变差了,让这么个玩意儿学戏?哈哈哈哈哈哈”严泽笑的毫不客气,玉骨脸色红红白白变幻不定。
严蘅嘴角一挑,莫名有种讽刺的意味,跟严泽不愧是亲兄弟,乐回暗想。
“记好自己是什么人,主子是谁,做好你分内的事才得长久,下去吧。”
哟,这话,说谁呢。乐回应是福了福身退回原地。
帐中脸色不好看的不只玉骨了,严泽也跟着变了脸,很快掩饰了过去,金貂无所顾忌的环顾场中人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
挨个姑娘考校下来,早已不只几更天了,外头夜深露重,乐回站的手脚发麻,严大公子似乎很有精神,一一指点纠正姑娘们。
末了,让众人退下,单留了玉颜、玉蝉并一个叫木葶的丫头。
乐回随众人退去,边走边思忖,玉颜玉蝉在几个学戏的女孩子中最出挑,难道出南帐的机会来了?
今天的那声奴婢让她认清了自己,她并不是逆来顺受只求苟安的人,进了南帐除了最初的愤恨乐回并未不适。玉骨命她去学戏她也未觉受辱。严泽也未让她感觉主子为何物。南帐中没主子,乐回混的高兴,伺候人也不在话下。
严蘅的归来,让她明白,为人奴婢生杀予夺皆由主子。永远有人高高在上的看着她,碾死她像碾死一只虫子。她骂玉颜认不清身份,她也没认清过,乐回一向有恃无恐,觉得一身本事在身天大地大随处可安家。可今天南帐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气氛,严蘅一句话让众人变了颜色,亲和待下谈笑温文是因为自身极其优越不屑与她们这些奴婢计较。严蘅的一举一动皆高高再上,他不必自恃身份,他是主子。
乐回终于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进殷实人家做个丫头的想法简直可笑。
希望玉颜不要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