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秘 第49章 紫荆染血
“师姐……”洛白歌沉默，他看见了詹台沧月眼波中的关切，出于真心，没有丝毫虚假，他曾经因为杀心，差点酿成大祸，可这一切，詹台沧月没有计较。
自从杨道之后，这种类似于亲人的信任与关怀，洛白歌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过，洛白歌哽咽，不知道如何启齿。
“你既然认我是你师姐，就无需对我隐瞒。”詹台沧月臻首，怜惜更甚。
洛白歌思绪万千，良久之后，露出极为苍白的笑容，摇了摇头，“师姐，不是我不想讲，而是我无法言说，问心路上的记忆，会被忘川河水压制。”
“我明白了。”詹台沧月目光微颤，有着动容与悲戚。
一次次忘记，又一次次记起，这其间种种，承受的苦楚，太多太多！
“无论你经历了什么，你要记着，师姐，还有蓬莱，一直在你身后。”詹台沧月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绪，类似于同情，让她不由的想去靠近，想去温暖。
“我明白。”洛白歌释然一笑，如同晨光，明朗之中，透露出倦怠。
詹台沧月温和一笑，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意，因为洛白歌的笑容，在她眼中，是强撑的开朗，其间蕴含的，不是释然，而是无尽悲凉……
“我，会帮你走出来。”詹台沧月心中祈祷，没有言语。
……
夏秋冬，时光晃眼，便来到隆冬。
“这，是洛城！”
洛白歌的意识，游荡在梦境之中，耗费近乎一年的时光，洛白歌此刻踏足的，乃是第九百九十九阶，近乎一千梦境，洛白歌切身体会到了楚国灭时，楚国子民所经历的一切。
历经一幕幕血腥，幕幕悲情，洛白歌第一在梦境之中，看见了洛城！
楚国昔日王都！
梦境之中，此时，正直初春，洛城之中，荡漾在紫色的花海之中。
“紫荆。”
洛白歌呢喃，他还记得姜寒的话语，他的母后杨絮，喜爱此花。楚国子民，为感激王后，自发种植于洛城之中，可谓是盛景。
洛白歌还来不及流连，洛城之外，黑压压的秦军兵营之中，传出呼喊之声，冰冷无情，夹杂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秦王有命，限三日之中，交出凤梧！”
洛白歌心中涌起煞气，却无可奈何，他看到了秦国的强势，根本不容楚国拒绝，洛白歌心中涌起悲凉与自责，一切，都源于他，源于凤梧的代价。
洛城之中，初春盎然，可城中百姓，却沉浸在秦军浓浓的恐惧之中，三日之后，便是城破之时，到时，将再也没有任何转机。
三日时光，在梦境之中，化为一瞬！
“皇城……”
洛白歌言语颤抖，激动之中，向着皇宫之中而去。
“父皇，母后！”洛白歌呢喃，如同一个寻家的孩子，杨絮与洛斌，洛白歌所知晓的一切，都来自姜寒，甚至连画像，都未曾存有一幅。
如今，在问心路的梦境之中，洛白歌想要如愿，想要亲眼看见他们。
皇宫之中，碧瓦飞甍，此刻却少有人烟。
“兄长，妹妹从未有求于你，今日，只希望你带着你的为外甥离开，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女子清冷的声音，带着决绝的悲戚，从大殿之中传出。洛白歌思绪一滞，看向大殿，他未曾听过此音，可即便如此，在落入耳畔之刻，他感受到的是熟悉与温暖，如春风一般，吹入洛白歌内心深处，那柔软所在，化为暖意。
这一切，与时间无关，而是与生俱来。因为这一切，早已融入了他的血脉之中！
“母后！”
洛白歌声音微弱，急速向宫殿而去。她看见了一个女子，站立在大殿之上，凤冠霞戴之下，面目清美，嘴角的笑意，不忍，欣喜，同时带有凉意。
女子的模样音容，化为了洛白歌眼中的一切，化为了世间一切温暖的所在，洛白歌的身躯在颤抖，双目之中，有着泪意涌动。
“母后。”
洛白歌再次出声，带着欣喜，他知晓，杨絮听不见，可是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期盼，他抑制不住他心中的情感。
半晌之后，洛白歌回神，开始打量殿中一切。
“舅舅。”洛白歌看见了杨道，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孩，洛白歌明白，那婴孩，便是他自己，此刻，是杨道与杨絮的最后一面！
时光缓缓，若时间能够静止，洛白歌愿定格此刻，沉沦梦境，不再醒来。
……
昔日分别的一幕，借由问心路，在洛白歌的梦境中浮现。
“多谢兄长。”这是杨絮最后的话语，说完，便转身向殿外走去。
洛白歌没有犹疑，在婴孩的哭声中，跟着杨絮，走出了大殿。
……
“你该走的。”杨絮所到之处，是书房，在推开门扉之刻，洛斌的声音中响起，满是柔情。
“父王！”洛白歌看到了洛斌，带着华贵之气，冷静之中，有着睿智。
洛白歌浮出笑意，他看到了洛斌与杨絮的不离不弃，洛白歌知晓，他们彼此深爱，落败欣喜，却又酸楚，若没有这场战争，他便能生于楚宫之中，看着杨絮与洛斌白首相伴。
身为人子，能见此幕，世间再无幸事，能够与此相比。
洛白歌沉沦梦境，紧闭的双目，有着泪水，不断流出。
……
“师兄，这问心路，一千阶，他能够看到什么？”问心路下，詹台沧月向身侧的白正问道，这近乎一年时间，他每日都会来此，看着洛白歌，踏完问心路。
“国破，家亡！”白正凝重答道，看向洛白歌所在，随即又看向詹台沧月，摇头一叹，詹台沧月对洛白歌的心迹，白正看得清楚，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同情之意。
在这近一年的陪伴之中，詹台沧月对于洛白歌的情感，由怜而起，渐渐变化，到想要将洛白歌拉出仇恨，陪伴在洛白歌身旁。
“嗯？”詹台沧月眼中有着愁意，却看到洛白歌的眼中，淌出泪水。
“他，应该看到了他一直期盼的人或事，”白正解释，“踏上问心路一千阶，他的杀心，将初步凝练，并将其道心，推展到知天命！”
白正惋惜，有着无奈，这一年时间，他一直在努力，希望通过练剑的方式，替洛白歌宣泄杀意，能够让他醒来，可这一切，却是枉然，洛白歌的杀念，不仅未曾动摇，反而日益坚定，今日，便能够踏上一千阶，成就知天命！
“师妹，你要知晓，你的选择，意味着什么？”白正语意深长，他看到了詹台沧月眼中，对于洛白歌的柔意，白正不得不劝说，事到如今，洛白歌的路，已经很难回头。
“我明白，师兄，不是还有机会吗？”詹台沧月一笑，明白白正在劝她放下洛白歌，因为洛白歌的路，若一直走下去，与她，将是殊途！
……
而就在詹台沧月心中悲戚之时，洛白歌凄厉的吼声，响彻而起。
“不！”
洛白歌双目猩红，满是泪水，扬天长啸间，因为杀气攻心，吐出鲜血，神情萎靡下去，受到了极为严重的伤势。
“不！”洛白歌痛苦欲绝，因为在梦境的最后，他看到了火光……
“今日，到此！”白正见到此幕，急忙出言，蕴含道音，欲要将洛白歌唤醒，因为他看到洛白歌的杀意，已然到了洛白歌能够承受的极致！
“师弟！”詹台沧月有着恐慌，自从踏上问心路，他从未见洛白歌如此。
洛白歌吐血，没有丝毫犹疑与顾忌，脚步颤巍，在白正百来不及阻止之刻，直接踏上第一千阶梯，他要看清，那火光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当洛白歌再次踏入梦境之刻，杨絮与洛斌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唯有皇宫之中的大火，还在熊熊燃烧，将天际映为血红……
洛城之中，秦军屠城，紫荆染血，红与紫，成为这天地间，死亡的色彩，如同人间炼狱……
“啊！”
洛白歌在梦境之中咆哮，其双目，流出血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