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意身子一挺,蓦然起身,走过去,拉开铁门上的小窗,直勾勾望住女警。
那女警声音一噤,瞬间竟被她望得打了个寒战。
小女人苍白无血色的脸蛋上,一双漆黑眸子亮若寒星,仿佛玉石嵌在苍凉幽深的天空,盯得人浑身不自在。
“他不会不管我,你给我闭嘴。”
她粉唇倔倔地一开一合,脸颊上也挂上了一丝因为激动而浮现的红晕。
浑身汗毛竖立起来,就像个张牙舞爪,随时准备迎接战斗的小母豹。
她一辈子的自信,仿佛都用在了此刻。
她就是相信,他绝不会弃下自己。
他一定在外面为自己翻案而奔波。
女警没料到她在里面全部都听见了,又被她的斥责微微震慑住。
在牢房里安静了这么多天,像个小媳妇似的霍家少奶奶,居然还会抗争。
面前的人,到底还是市长夫人的身份,也不好太撕破脸皮。
女警到底还是不敢还击回骂过去,嗤了一声,调头沿着走廊继续巡守去了。
听着女警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嘉意脸上战斗一般的紧绷绷瞬时松懈下来。
肠胃还是不大舒服,一股股的恶心往上面冲。
想起方瑶的提醒,要是还不舒服就跟拘留所的警员说,他们会带自己去所内的医院。
犹豫了一小下,她终于还是放弃。
再不想让拘留所的警员们横加指责说自己利用老公的身份,或者背地嘲讽自己娇滴滴,进个拘留所还像是住五星级大酒店一样,太矫情。
现在的她,就连生病,也是错的。
她回到了硬板床上,坐下来,虚弱地仰靠在水泥墙壁上,双臂抱着膝,将头枕在小臂上,埋在双腿间。
身躯的弯曲,让五脏六腑的不适,舒服了一些。
“你还有几天才会来……”
“你现在压力比我还大,对不对……”
“我会乖乖的,不会再让你来了……”
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不断跟自己说着话。
如此以来,才能让心情好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小腕上都沁凉湿润了一片,自嘲地笑笑,咽下泪水。
*
接下去的两天,夏听璇没有在探视时间过来。
嘉意只当是爹地妈咪忙自己的案子,没时间,也并没多在意。
直到第三天,探视时间到了。
牢房外传来零碎脚步声音。
伴着警官引人过来的说话声音,铁门的锁哐啷打开了。
嘉意以为是妈咪来了,强打起精神,走到门口。
却不是夏听璇和方瑶。
门口的两名警员,脸色冷冷,中间则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男人看上去是个职业人士,手上拿着一份蓝白相间的文件夹。
是那种办公室里很常见的文件夹,再普通不过,可出现在这个地方,却让嘉意心中咯噔一动,说不出的跳得慌。
她蜷了一蜷手心,望向两名:“警官,有什么事吗。”
女警员望了一眼身后的西装男人。
男人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将文件递过去,语气不带任何情绪色彩:
“霍太太,您好,我是霍氏集团律师团队的律师,鄙姓杨。今天是代表霍先生来的。这份文件,麻烦您签署一下。”
嘉意看见两名陪同杨律师进来的警员脸上露出几分同情和可怜,恍惚了一下,镇定了心绪:“……签什么文件?”
杨律师抬手朝文件一指,示意她可以自己看看。
她喉管一动,打开文件夹,是一份a4大小的协议书。
第一页,白字黑纸,异常分明的五个正楷字赫然显示在视野中。
离婚协议书。
她指尖条件反射轻微一弹,眼眸瞬间有些呆滞,不知道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不大相信,扬起脸:“什么意思?”
两个警员对视一眼,摇摇头,这霍少奶奶估计是受打击了吧,离婚协议书,这么五个大字,小学生都看得懂吧!
杨律师深吸口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她终于会意了过来,捏住协议书一角。
指尖将纸张掐得微皱,才松了开来。
沉默许久,她秀唇一动:“他要跟我离婚。”
这话,像是在问律师,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面前的女人,没有激动,没有表现出难过,更没有哭吵和追根究底问为什么。
可就是这么一副平静的模样,让打过多场官司、经验丰富的杨律师竟是瞬间有些心软,却最终还是拿起专业精神,点头:“希望少奶奶能理解您目前的处境和情况,这也是为了您和b都好。这份协议,请即刻签下。”
说罢,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原子笔,递过去。
这不是商量,而是要求。
律师的话,显然就是那男人原封不动的命令。
他要她理解自己目前的处境?
这句话多么冷酷,却也完全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是啊,为了她和他都好,她该签下这个协议。
这样,他和霍家的形象都不会继续因为自己这个杀人嫌疑犯而受损。
外面一阵阵责问他包庇妻子的流言蜚语,也会消停。
她唇角轻轻一搐,动作有些僵硬地接过原子笔。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那天在书房的事……
那天,她准备问他却不好意思问的问题,现实已经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事业和她,那男人选择了前者。
这几天,他不见踪影,迟迟不来,她在拘留所的自我安慰,此刻在这份离婚协议书面前,都成了自欺欺人。
睫闪了一闪,隐藏住眸中的真实情绪。
她连协议书厚厚的内容都没多看一眼,容色平静,纤手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握紧笔杆。
笔尖下滑,触碰在协议书的空白签名处。
“少奶奶,您要不要先看看内容。”杨律师轻咳一声,提醒。
她从失神中拉回几分思绪,抬起头,尽量恢复声音的冷静:“仔仔归谁。”
她只需要知道这一点。
其他的,并不重要。
“小少爷年纪还小,不适合没有生母的照顾,会跟您一起生活,b这边会出赡养费,定期派人接小少爷看看。”
这倒是让她有一点意外。
却也不奇怪。
这是那男人因为愧疚,才做出让步吧?
否则,他怎么可能让出仔仔的抚养权?容许自己的子嗣流露在外面?
仔仔可是霍家的命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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