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戏剧 第一章：前进!大运村

    作者有话说：欢迎大家看本熊猫的小说，看完记得评论哦，不管好评差评，我都会细心听取

    戏剧正式开始：

    前进！大运村

    chapter　1

    “……甭废话。右转，大运村！”

    出租车司机眼儿一乜，牙缝里掉出句话：“德行。”

    “咳咳，我就这德行，您怎么着？”

    我忽然想打一架。特别是在这中关村大街上，一准有人扎堆儿，然后塞车，然后怨声载道，　一塌糊涂，来了交警，民警，武警……这种事咱干过。反正今儿别扭，就跟他们泡着玩吧。

    可是，该着不顺茬儿，想打架也难。

    北京的出租车司机顶差劲了，叨屁喀，给人填堵，够得上吉尼斯一流，可是这位，脾气忒好　，只是一笑：“师傅，您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奥运会明儿就开了。兄弟这都是好话，一大早少喝点儿……”

    “咳咳，拿一边儿贫去。”

    我截住了他那放不完的闲屁。

    真他妈窝火。这个世界上，好像所有的沮丧、无聊、绝望，都是为我而存在的。苦苦经营一年半的话剧本子《好人》又泡汤了。我给主任胡玉萍挂上个名，她擅长经营人事，可也白跳蹬了，不但难以演出，承诺给争取“五个一”奖的局长，正在办调转，高就它职，一切都成了泡影。

    戏剧这碗饭不好吃。特别是舞台剧，话剧，是一份cao蛋的差事。

    但我也知道，戏剧不好入戏，这是个没有入口的山洞。如果有一天我找到洞口，我会一气折腾上七天七夜，让命运服输

    不过，人总会是有办法的，我去找凌燕。

    嘻嘻……我的脸上是不是布满得意的阴笑?

    自从勾搭上凌燕，我就没让她闲过几宿儿。

    过了翠宫饭店，出租车停在大运村19号楼下。

    我走进楼洞，坐电梯上15楼。

    出了电梯往左拐，走了五米后，来到凌燕的1502门前。

    我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凌燕的声音，接着是她趿着拖鞋的声响。门开了，凌燕站在我面前　，还是那么漂亮，穿件粉色的睡衣，头发湿漉漉的，刚洗过澡，哇噻，活脱一个出浴的杨贵妃啊。

    “进来吧，楞啥？”她说。

    我进了门，坐到沙发上。伸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把身体尽量往沙发里沉下去。

    “怎么了？”凌燕问我。

    “没什么。”

    “没什么，这德性？”

    “完了，一切都完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戏剧，我的《好人》。”

    凌燕哈哈大笑起来，抚动着两只小手，笑得那样开怀。

    我愣住了，接下是无名的恼火。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她反问我。

    “我笑了吗？我这是笑吗？”

    ……我想发火，我想哭，这样子大概有些像笑吧。

    凌燕走上前来，把亮亮的花指甲一闪，擦去我眼角上的泪。

    “我哭了？这德行，还想干编剧，还想当21世纪的莎士比亚，还想去要五个一的诺贝尔奖……命啊，你不信命不行。”

    凌燕笑着按我坐下，细声说：

    “慢慢骂，一会就痛快了。”

    “我不服！”我喝了口水，恨声地说着。

    “我写剧本这七八年来，可不是白吃干饭啊！历史戏《杀韩信》、《老鬼托孤》、《司马迁哭狱》，现代戏《太阳灰烬》、《生命陀螺》、《天吻》……都是好东西呀！特别是《天　吻》这个戏，我老婆虹颖看了剧本后，哭了，她呜咽着说，剧团不就是要10万元的启动资金吗？你把我卖了吧……可是，我，我他妈就一个小品《红领巾的心事》获得过一等奖，那是我用半个小时应付领导写的，定向戏，狗屁不是呀！那个30集的肥皂剧《老少笑哈哈》……　哈哈，妈的，愣他妈有人说是精品。再有这个《好人》，我不是没用心，我是尽力往领导意　图上靠哇，要不然他就给你开会，让你学习……我受不了啊。写吧，可是，可是你倒给奖啊……”

    “慢慢说，抽支烟……”

    凌燕真好，还给我点烟。

    我沉了沉气，怔怔地望着我的美人。

    “你说说看，凭我的才学，要有威廉?英奇的命运，我能怎么样?能不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

    “……英奇？我不认识他。”

    “靠……英奇你都不认识？”

    “嘻，胡同口烤地瓜的黑二，姓英吧？”

    “咳，你……就认识钱啊。美国剧作家威廉?英奇，真他妈的幸运，第一部习作《远离天堂》刚脱手，立即就有了演出机会，以后一发而不可收，什么《归来吧，小希巴》、《楼梯顶端的黑暗》、《失去的玫瑰》一个接一个，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凌燕嘴角一撇，不知要说什么。

    “我想，他的剧本，大概赶不上你的《天吻》。”

    “那……那是肯定的。”

    “狂吧你就。”

    “哼哼。”

    “大概也赶不上你的《好人》。”

    “这话……就有点损了。”

    “噢，那你是说，他也不全是命运了？”

    “……反正他也一般化，没啥深度。有一位美国学者说他……对，田德志说认识这个学者。　田德志来电话找我了吗？我给他留了这儿的电话。他说找我去写电视剧，怎么他妈没信儿了呢?田德志说，那美国人在电话里跟他讲，英奇那家伙……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宝贝……”

    凌燕玩嗲的，称我为宝贝。

    “宝贝，你该找一点自己的原因才是。”

    说着，她一扭身子，把睡衣抖开了。她不是故意抖开的。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用不着再故意地玩什么花活了。

    她露出了酥白的胸，那里有两只小白兔，好像要往外张望。就在我眼睛有点发直时，凌燕一个妙曼的动作，把小白兔轰进了最里面，掩上了睡衣。

    “找我自己的原因？我的舞台都符合现实主义——真实地再现生活中的矛盾冲突，那个金正昌是《好人》中的主人公，他在如火如荼的改革大潮中……”

    “歇菜吧你！”

    凌燕一把抱过我的头，搂在她的胸前，一只小白兔腾跳而出，堵在我的嘴上，喘不过气来。

    一直在下路巡视的急哥，见我受了委屈，嘣然而起。

    我不想再废话了，就伸手捉住了两只小白兔，往前一拉，准备实现刚来时的企图，把凌燕当成戏剧，狠狠地蹂躏一回。

    “不行。”凌燕一边抓住它，一边娇声地阻止。

    “我说不行就不行，别跟我犯混。”

    “得有个条件。”

    “今儿是怎么了，还谈条件？”

    “你必须答应。”

    “瞧，这是为你……”

    “你的戏一不成功，就来折腾我。你不是爱我，你是拿我做发泄的工具。你要是真想跟我滚床单，你得有点本事，你得狂一点，有点超出现在这个档次的一点想法。你得丢掉那些东西，重新来。你那条路行不通，就换一条路，浪漫起来，弄出一点你常说的那位……放肆的、狂妄的小伙子——莎士比亚的样儿。”

    “你让我像莎士比亚？你愿意让莎士比亚蹂躏你一回？够猖的……不过，你是说，我也有可能成为中国的、天下的、21世纪的……戏剧疯小子莎士比亚？”

    “　想一想，莎士比亚怎么写的，写了什么？”

    “哦……这小子很勇敢，勇敢地拿自己的灵魂开玩笑。那戏剧不再是思想、道德、宗教什么的附庸，而是人，而是人的灵魂，自由意志，爱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性格存在。莎小子那些浪漫而古怪的想法，滔滔滚滚，无穷无尽，一串串逼真而精美的雕像与图画，腾空而起，象征爱情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寓意野心的麦克白，轻信他人的奥瑟罗，滑稽而又无耻的福斯塔夫，神秘的暴风雨，飘忽而至的幽灵，俯拾即是的灵感，像野草一样丰富的比喻，像银杏叶子一样的对称，像宇宙一样混沌、深沉，不断地呐喊、分娩、歌唱，毫无节制……”

    我说不下去了。

    凌燕眯眯着眼，那笑是在怂恿，是在煽动，是在点燃我的人性之火。……我还能说下去吗?

    我躺在大床上了，没谁知道衣服是什么时候弄没的。

    一开始，我就跟自己较上了劲，跟自己打赌。憋足了气，一路冲杀血战。我的原则是：只要炮台在，哪怕以身殉职。

    突然我变了卦，停止了重火力的进击。

    “你不是让我对戏剧来一种新的认识吗？好啊，换一种玩法！”

    “聪明人……看你的了。”

    “正面进攻，久久没有拿下，那就改为反面突入，巧夺辉煌。你侧卧过去，背对着我。”

    乖巧的凌燕轻盈地翻了一个身。

    我的脑门上突地一拱，似是飞出一个什么东西……

    噢，一块黑石头。

    黑石头直击向无极处的一片黑暗。

    黑石头的引力牵掣着我，不得后去，只能向前……

    这时……我看到了自己。

    我看到了自己正高举着一团火焰，奔向一片无边的森林。有一片房屋。还有一条狼。两条狼　。老狼。雷鸣般的气喘声。海啸般的狼嗥声。她们是四处觅食的老狼，嗥出腾腾的水雾……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那是我们哈出的热气。

    漫漫的哈气，**的语言。

    眼睛是闭着的，可我都看见了。我不能睁　开眼睛。我知道，睁开眼睛，大森林就会消失，那一对老狼守护的家族就会消失。我就这样　看下去，你就这样搂住我，不要那么紧，我喘不过气来，我还想看，还想留住你，用力!啊　，我们已成为一体，瞧，分不开了，升腾着，在朝前走。开阔，辉煌，一望无际。

    森林。森林里的风在吻我的脚。

    脚有点冷，那是地板传来的温度。

    那是坚实的存在，根基，也是我需要的，就这样走下去。挺住，挺住啊，亲爱的，就这样，　我爱你，你是我的戏剧，你是我的领袖，你是我的天神，你……你听见我在叫你吗?吻吻我　，吻吻我的手心。你在哪儿?你别走呀!就在你身边。不，不要抛弃我。谁能抛弃谁呢?宝贝　，不会的。

    是的，我知道，我感激你，亲爱的。我看见透明的夜晚，蓝色的森林，上面还有星光，月亮，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好奇怪的夜晚，你不要离开，我想哭，不知为什么，不要抛弃　我，我的戏剧，不要离我这么远。

    寻找。寻找是努力的喘息，一步接一步，搂定火焰，搂定森林，碧绿的溪河阴沉而透明，那　里有很多的人，我分明能叫出他们的名字……

    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矗立着被风扫荡过的枯木断枝。那些人，一个神异的家族，无奈地瞪起了充血的眼睛。啊，让风暴狂欢起来，以每秒千百次的抽送，将这丑陋的荒原，抛　光出惊诧和笑声。他们在这枝叶飞乱的广天之间，飞荡出畅笑而喘息不已。肺腑间有种撕裂　的疼痛，脑髓涌动几下后，开始凝结了。一片空白。一片死寂。

    在空荡荡的死寂中，抓紧肉身的每一妙处，趔趄前行，看到奇迹般地出现了紫色的云霞，预　示着风暴的最后一次席卷，疯狂地在云霞里旋转，缈袅的云在欢笑，夸张地显示出这风暴的　力度。

    一个越来越分明的歌吟，如铃声阵响，唤起了我心底的悸动。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自我，同化　于老狼的飞奔之上，一路白雾飞卷，高傲地显露在阴森的林木之中，有坟墓涌动，走来走去　，吟啸出天地之间的大赋……

    我失去了自主的能力，笑看自己徒然的奔波，把玩自己的愿望，不肯冥灭。黑森森的空洞，　一个骷髅的眼窝，什么也没有，一个不和的旋律，分裂开来，轰的一下，喷射向万里之外。

    ……这时，我从未有过的一种明澈，来了，那么清新，是一种难以察觉的幽微，一种没　有响动的声音，我在被梳理、被过滤。澄清后，我在坠落，坠落之中又起飘浮，这般轻松，　没有风，没有形体……静，一切都如同死去。

    突然，我跳起来了，一声大吼。

    “哈！黑石头，我的天启！”

    我**着身子，在大厅里转来转去。

    转来转去，数点地毯的花纹，地板的条块儿。

    “宝贝，你疯啦！”

    “哈哈，我疯啦，我疯啦！”

    我癫狂地笑着，扯下一张挂历。

    撅着腚，俯在凌燕的梳妆台前……

    笔走龙蛇，狂草一行黑字——

    大型魔幻话剧《神族》。

    “哈哈，我早该疯了，早就该疯了！”

    “你穿上点衣服……”

    “滚一边子去，我要我的话剧！”

    “唇膏，你别用我的唇膏乱画！”

    “纸，我要稿纸……”

    “哈，我的话剧正在出炉！”

    “你……你就快准备好吧。走，跟我到瑞典去，去领诺贝尔奖喽！”

    写戏要先有时间、地点、人物？

    这个嘛，我懂，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