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荫下站了片刻,空法沉声说起另一件事,“前些年,常有位女施主前来拜访流花寺,说她希望能够在贤妃的墓前献上一炷香,但她并非与贤妃有关之人,老衲不能放行,那位施主却极有诚意,每年都会前来寺外静坐半日,只这两年再不见人。”
朱颜微微敛眉,听空法的描述,这个年年前往寺外的女子,似乎就是袁瑶华?
她几次拜访的时间确乎对得上,这两年间因为边家陡生变故,因此再没前往桐城亦可解释,可是她同向妃能有什么关系?按着时间推算,前朝那场动乱距今少说也有四五十年,那个时候,不说朱颜自己,便是袁瑶华她也没有出世,向妃又怎会同她扯上关系?
“阿颜,杏叶姑娘在寺外等得也乏了。”永无只说了半句,朱颜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流花寺这般荒凉破落的模样,暗地里却藏着不少不原告人的秘密,自己在此久留,的确不妥。
“多谢大师款留,朱颜还有他事,若有缘法,或许尚能再见。”朱颜含笑告辞。
空法不过笑笑,也不挽留,只是一路将三人送出寺外。
花海中凤蝶蹁跹,说不尽的旖旎景象,与寺内的空寂清幽实在相差太远,寺内空灵得像幻境,这花海又美得恍如梦境,朱颜不禁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空寂的寺院,以确定她方才确是去过那里,在那里拜谒过向妃的安眠之地。
“三位请自便。”空法合掌鞠躬,唱一声佛号,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转身踏进流花寺,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永无和廿四都没有对空法的离开做出任何评价,朱颜不便多问什么,四下里去寻杏叶,可那丫头却连影子都不见了。
“杏叶?”穿过花海。朱颜还是没瞧见她的影子,不禁咬了唇,略微有些着恼,那丫头爱玩爱闹也就罢了。怎么这一会儿的工夫还能跑得影子都没有?
“朱小姐,这附近有个村庄,或许杏叶姑娘往那里去了。”廿四觉得自己今日大约是吃错了药,竟然对人对事如此热情起来,不过他只是将这归为自己此次任务的一部分。
朱颜觉得这句话挺有道理。正打算顺着方才越家兄妹回村的路寻过去,一旁的灌木“窸窸窣窣”一阵乱晃,钻出一个鬓边簪花的脑袋,不是杏叶那顽皮丫头却是谁?
“小姐,你可算出来啦!”杏叶从灌木丛里直起身,鬓边几朵三色旋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一件翠绿的夏衫上也缀满了灌木的叶片。
朱颜虽然很想板起脸来教训她一顿,但看她这个狼狈样子,又实在忍俊不禁,方才的气恼也去了大半。只是摇了摇头,上前替她将身上的碎叶一一摘去。
“小姐,你别生气嘛,杏叶见你们总不出来,想着方才的那个小姑娘实在可爱,便去寻她去了。”杏叶一边整整鬓边散乱的花朵,一边指着那条小路,“他们那个村子叫做榆林村,里面还真是榆树成林呢,只可惜不是结榆钱的时节。不然可好玩了。”
“你既然去了他们的村里,怎么又一个人钻在这灌木丛里来了?”朱颜边走边将她发丝间的几根草叶拣出来,对这个顽皮的小姑娘实在是无可奈何。
“是这样的。”杏叶将攥得紧紧的拳头伸到朱颜面前,小心地挪开了一只手指。她掌中探出一根翠绿的长须,原来是个蚱蜢。
朱颜“噗嗤”一笑,永无和廿四也不禁低头莞尔,这姑娘都多大了,还像孩子一样喜欢捉蚱蜢玩。
“哎呀,你们笑什么嘛?!”杏叶撅起嘴。将拳头又收了回去,梗着脖子振振有词,“阿秀的姑姑因为许多年却总是没有孩子被赶回了娘家,阿秀和阿巍听村里的老人说起一个偏方,只要捉了蚱蜢炸来吃,就能够有孩子呢,他们正张罗求全村的孩子一起帮忙捉蚱蜢呢。”
朱颜扶额不语,这样的偏方也未免太偏了吧?
廿四耸了耸肩,很不以为然,“杏叶姑娘,朱小姐便是大夫,不如让她去看一看,强过那些偏方百倍。”
“对哦!看来你也挺有脑子的!”杏叶欢呼着鼓掌,不防手中的蚱蜢一个跳跃,早就匿进了草丛中,不过想着朱颜能够治好张伯那个奇怪的病症,区区一个怀不上孩子,不是手到擒来吗?
欢快地走了几步,杏叶又觉不对,咬着帕子为难,“可是我听说你们北方的人很讲规矩的,小姐这不是还没有嫁人吗?怎么能够去给人看这种病呢?”
“入乡随俗。”朱颜抿唇轻笑,与其说些大道理告诉她医者不必拘泥于这些,还不如随口敷衍过去来得方便。
杏叶果然颇以为然,脸上绽开灿烂的笑意,比鬓边簪着的三色旋花还艳丽一些。
还没到榆林村,四人便在道边的草丛中见到了不少总着角的孩子蹲在草丛中捉蚱蜢,见杏叶带着三人进来,那些孩子全都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三人,心中简直是惊为天人。
一个转眼,朱颜裙边已经黏上了小姑娘越秀,她一把攥着朱颜的裙子,一边向着周围的孩子不知说了句什么话,那些孩子全都抛下了手头的活,向着朱颜拢过来。
朱颜不知所措地看向廿四,她觉得廿四好歹比杏叶那个顽皮丫头靠谱一些。
“朱小姐,小姑娘说你是治好了她哥哥的仙女,唤那些小儿过来看仙女。”廿四很体贴地答了。
朱颜舒口气,仙女就仙女吧,反正她不指望自己能够纠正这个小姑娘的想法了,只要不是妖女便好,看着周围孩子们一副崇拜的眼神,朱颜苦于语言不通,只能向着那一群热情的孩子微笑。
外面动静太大,很快就把在屋内忙活的大人吵了出来,在孩子们之外又围了一层,越秀在人群中奔走,大约还是在宣扬什么“治好了她哥哥的仙女”之类的言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