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平线上的黑山看似很近,走起来却很远。舒默他们走了半天,终于来到山脚下。眼前一片黑森林,黑压压的树枝像枯瘦的骨头一样,尖利地刺向天空。树上的叶子稀稀落落,在风中哗哗抖动。
树叶被风吹落,立刻在半空中化成绿色的磷火。这些磷火缠绕在树枝上,被风吹动,从这棵树飘到那颗树,拖出长长的焰尾。所有落叶在半空就开始燃烧,地面没有一片落叶。整个黑森林漂浮着无数磷火,显得鬼气森森。
这些磷火,这就是舒默他们老远看到的绿色闪光。
汐月不自觉地抓紧了舒默的手,紧张道:“好多鬼火。”
风穿过树林,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群鬼夜哭一般。寒风吹在身上,汐月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舒默安慰道:“别害怕,那只是骨头氧化后……”舒默忽然想起这世界没有“氧化”一词,翻翻白眼,换了个说法,“额……那是骨头被灵气腐蚀后,燃烧起来的火光。”
汐月点点头,还是紧紧抓着舒默的胳膊,靠在他身上。
“这么说,这一大片都是骨树?”东方白惊叹道。
汐月这小鸟依人的样子,花江月见了两眼冒火,腹诽道:“这么胆小,以后怎么带领我们冲锋陷阵,恢复正统?”到底是因为这个生气,还是因为吃醋?花江月不愿多想,说道:“你们再这待着,我去偷几片树叶过来。”
舒默笑道:“辛苦你了。”
花江月鼻子哼了一声,用隐身术隐去身形,朝对面的黑森林摸了过去。花江月不愿节外生枝,想早点摘了骨树叶子,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这次行动十分小心,使出浑身解数,无声无息地潜入到黑森林边缘。
花江月轻轻跃上一棵骨树,树枝轻轻晃了晃,仿佛被风吹动的一般。花江月从树枝上摘下五片树叶,这些叶子中蕴含生机,没有像那些枯叶一样随风而燃。花江月把叶子放进怀里,脚尖在树枝上一点。她接着弹力轻轻一跃,像缕轻烟一样,飘落地面。
她用轻功飘飞到众人面前,显出身形,得意地掏出叶子,笑道:“任务完成了!”
众人欢喜,汐月道:“我们快回去吧。”
花江月答应一声,正要拿出界石,李轻尘突然从附近的巨石后面走出来,笑道:“花大姐,我们不是商量好的吗?我带你们来找骨树,你们帮我摘一片叶子,现在怎么又反悔了?”
舒默示意,关千里和东方白立刻做出戒备。
花江月双手插腰,冷笑道:“你真带的好路啊,一会儿白骨亡灵,一会儿黑狼群。谁知道那黑森林里面还有什么鬼东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李轻尘哈哈笑道:“冤枉啊,黑森林里面能有什么,不过是三条小蛇罢了。凭你们的实力,应该可以解决掉。”
花江月变了脸色,她随口一问,不过是责怪他擅自离队。李轻尘若是说几句好话,依着花江月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一定会帮他再去摘一片叶子。没想到她随口的一问,李轻尘居然爽快地承认了,还说森林里面潜伏着三条“小蛇”。
花江月刚要发作,舒默开口道:“李轻尘,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李轻尘呵呵笑道:“这很重要吗?人一旦确认了自己的身份,就会成为那样的人。我们都被自己的成见所束缚,扮演着我们愿意成为的角色。可是,这是我们的真面目吗?”
花江月恼道:“你在唧唧歪歪说些什么废话?你是谁?”
“如果你问的是我这个分身,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是个木匠。如果你问的是我的本体,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是魔教护法。”李轻尘说罢轻轻一笑,咬破两只手的大拇指,双手按地,大喝一声。
“魔教?”众人大惊失色。
神无大陆的正道有八大修真门派,魔道却只有一个教派,那就是魔教——天机教。魔道的其他势力都在暗中蛰伏,或多或少和天机教有所牵连。而天机教,是唯一一个扯起大旗,开山立派,广收门徒的魔道教派。
这个教派在神无大陆存在了不知多少千年,据说从洪荒时代开始,就有了这个教派。天机教总坛设在北海的冰川之地,教徒不但遍布大明九州,还在草原蛮族和东海海族中发展教徒。当年太祖洪武皇帝,因天下初立,民生凋敝,因此默认了天机教的存在。而天机教也不与新朝为敌,安分守己。
近百年来,随着九州的繁荣昌盛,天机教趁机扩张,暗中发展势力。特别是近几年来,尤为嚣张。弘治帝对此颇为头疼,多次命令锦衣卫捣毁天机教教坛。而教坛一旦被捣毁,过不了几天又会在信徒的支持下重建。这样一来,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魔道天机教的威名,九州之内一时无两。
李轻尘大喝一声,双掌按地,鲜红的血液从大拇指伤口汩汩流出。这些鲜血像灵蛇一般,在地上流窜,组成一个召唤术的阵法。李轻尘双臂抖动,地上的血液立刻干涸,变成黑色,像墨一般。
众人悚然动容,不知道李轻尘要召唤出什么怪物。
李轻尘喝道:“逆向召唤!”
召唤阵法闪出耀眼的红光,一名头发银白的男子,从阵法中钻了出来。这名男子身穿银白长袍,眉清目秀,相貌俊美异常。他两只眼角微微上翘,妩媚中带着妖异的邪气。
银发男子眼帘轻启,狭窄细长的两只眼睛,射出妖异的精光。
“在下李轻尘,天机教左护法。”
李轻尘的声音清越动听,带着慑人的魅力。花江月神情一滞,差点被勾动神魂。经过白骨亡灵一战,她对此十分敏感,当下恼羞成怒道:“妖人,你把我们骗到这里,有什么企图?”
李轻尘神情萧索,淡漠道:“没什么,只是要你们帮个小忙而已。”他袖口一抖,一道霞光卷起木匠李轻尘,收了起来。
舒默道:“他是你的人偶?”
李轻尘瞟了他一眼,轻笑道:“舒公子,你问题倒是挺多的。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好了。这的确是我的人偶,同时也是我的分身。只要我分身存在的地方,我就可以通过逆向召唤术,瞬间穿越到那个地方。”
舒默目光闪动,舔舔发干的嘴唇,镇定道:“你有几个分身?”
李轻尘摊摊手,笑道:“这可难倒我了,我没数过。大概有十几个吧。”
众人吃了一惊,看向李轻尘的眼神都变了。十几个像木匠那样的分身,这说明了什么,众人心里都很清楚。
李轻尘笑道:“你们猜的不错,我是合体期的修士,相当于你们蜀山的大剑仙。”
众人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李轻尘亲口说出来,还是给他们带来相当大的震撼。舒默平复心情,冷静下来,问道:“桃花镇随侯的攻击,是你指使的吗?”
李轻尘略微有些惊讶,笑道:“你是怎么猜到的?”
汐月和花江月吃惊地看着舒默,就像在看天才。东方白被舒默点醒,略一思索,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关千里眉头一皱,将手放在了背后巨剑的剑柄上。面对李轻尘这么强大的存在,他的巨剑终于要出手了。
舒默猜中了,并没有露出喜悦神色,神情反而更加凝重起来。他冷冷道:“这个很容易推理,大概破界来到此地,要花费大量精力。所以你让你的分身混入蜀山大考,在此地发动逆向召唤术。但是你的分身身上有妖气,即便隐藏再好,也有露出马脚的时候。于是你让随侯攻击桃花镇,弄得乌烟瘴气,让所有参加大考的人,身上都沾染了妖气。”
李轻尘眨眨眼睛:“你是在为这个生气吗?”
舒默阴沉着脸道:“那个身上绑着绑带的人,也是你派来的?”
李轻尘拍掌笑道:“不愧是出云山庄的天才少庄主,我刚表露身份,你就把所有事件串联起来了。居然被你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不起。”
汐月露出震惊的神色,她气呼呼地瞪着李轻尘,就像一只发怒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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