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郁,在此庄严宣誓:
我将支持和捍卫菲尔合众国宪法,使其免受国内外敌人的侵犯;我将对宪法保持坚定的信仰和忠诚;我将在没有任何意志保留或以规避之目的的前提下自由地接受这一责任;我将忠实地履行我将就任的职位的职责。愿上帝保佑我。”
“你是否确认这几点?”
“是的,我确认。”
在就职宣誓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林郁紧张的心情终于松了下来。
“祝贺你成为最高法院的一员。”年轻的官阁下眉间稍稍松了松,伸出手,语气平静地说道。
林郁嘴角忍不住翘起,握上了男神的右手。
“好了,琳达应该已经向你说明过你的职责任务了,现在就把需要我审阅的调卷令呈上来吧。”就职宣誓完毕后,艾伦干净利落地坐回书桌后面。
林郁前几天从调卷池中整理出来的调卷令已经整理成一叠,端端正正地码放在艾伦书桌的左上角,约翰所整理的另一沓放在旁边,显然比林郁的要厚得多,林郁至今记得约翰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在书桌后面一边碎碎念一边又认真细致地记录调卷令的情景。
“有问题?”艾伦注意到了林郁的脸色,略带疑惑地开口问道,同时,他伸手抽了一份资料,仔细地翻看起来。
琳达告诉过自己,这位年轻的官阁下对调卷令的总结和记录要求严格到让人跳脚,任何不按照格式书写或者记录重点不明,甚至笔墨有轻重都会让他不悦。果然,仅仅瞥了一眼,年轻的官阁下眉头便是一跳,斜睨了林郁一眼。
艾伦的眼睛并不细长,但每当他眯起眼来的时候,眼部柔和的线条都会蓦然变得尖锐起来,给人眼神犀利的感觉,让人心惊胆战,却又该死的勾人。
“这个案子的争论点很明白,你只需要在左右双方写上两方的论点就行了,另外,你的个人倾向太过明显。下不为例。”
林郁额角的汗滴了下来。他用了三分之一的篇幅叙述这件事情,并且掺入了自己的理解,私心里还是希望艾伦在读到这份调卷令的时候能够认同自己的观点,没想到这点被艾伦一眼就看出来了。
“法官助理虽然有责任与法官探讨案件与其中的争论点,并就主要判决意见作出建议,但这并不等于他能够可以引导法官往任一方向偏移——当然,法官也有自己的判断。林,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抱歉,我会记得这一点的。”刻意在男神面前表现却被对方批评,林郁有些难过。
含糊地“嗯”了一声,艾伦握笔,快速地在调卷令下方打了一个叉,沉着声音问道:“还有问题吗?”
林郁迟疑了一瞬,但还是上前,从整理好的那份调卷令中将一份夹有红色回形针的文件抽了出来,封面上是机打的黑色字体——“斯卡州诉艾迪案”。
见到案件名称的瞬间,艾伦便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案子了——烧国旗案1,毕竟这件事情从去年开始就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各种政治评论节目都大肆报道这件事情,或者用其攻击艾尔总统——艾尔总统对这件事情表现出了极大的愤怒;或者反复播放艾迪的行为,引导着观众情绪进一步高涨。
去年二月,共和党领袖在斯卡州首都广场进行演讲,一位名叫艾迪的男人在对该演讲做出嘘声后,将绘有十字与星星的国旗扔在了地上,并且浇上了打火机油点燃。他的行为让在场所有人的震惊了,甚至引发了一场骚乱,几个男人当场把他按倒在地面上,另外的人则将国旗上的火熄灭,并且小心翼翼地将布料残渣埋藏在了附近的公园中。
“警察逮捕了艾迪,并且按照相关州法以损害公共利益的罪名对他进行起诉,地区法院和上诉法院对此的判决都是无罪。”林郁顿了顿,正见到艾伦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个案子的争论点其实很明白,但是我不认为伦斯特首席官阁下会驳回这份调卷令申请。”
“而且,伦斯特首席官阁下必然会在一开庭便处理这件事情。”
果然,当天下午,从其他几位官办公室中传阅出来的备忘录中,林郁很快便发现其他几位官对此调卷令的反应:伦斯特、斯万、布兰登和金顿四位官阁下批准了该申请。
这也意味着,最高法院接受审理这件案子。
这一决定很快就传出了最高法院。媒体从各种渠道获知了该消息,都蹲守在最高法院外,企图采访几名官。
林郁和约翰站在艾伦左右两侧,护着他往外走,比尔站在最后,但一瞬间涌上来的记者将几人彻底围在了中间。
“斯图尔特官阁下,最高法院做出受理这一案件的决定是否意味着你们将要推翻斯卡州地区法院和第七上诉法院的判决?”
“您对此案件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呢?”
“您认为对于此案,最高法院最终的投票结果会是如何?”
……
一些列的问题狂轰滥炸般投向艾伦,无法躲避的闪光灯也将四人彻底围堵,而这位年轻的官,似乎早已经习惯这种场景,面色不变,兀自往前走去。林郁勉强拨开横在自己身前的话筒,低声说了句:“抱歉,官阁下现在很忙,请让让!”
身后左侧忽然被撞了一下,林郁一下子重心不稳往旁边倒去,他的右侧,正好是举着沉重摄像机的摄影师!眼看着自己就要磕在一架巨大的摄像机上,林郁不自觉地闭紧了双眼。
突然腰间被猛地一勒,后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而自己倒下去的趋势也终于停止了,林郁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离自己的脸不到一厘米的相机镜头直直撞进了自己的眼帘。
万幸!
林郁过山车一样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打算对从身后抱住自己的人说谢谢,耳边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呵,下次可要注意啊。”
男人的声音带了点英式口音,还有些沙哑,听上去非常好听,林郁这才看清楚男人的长相。饱满的额头,直挺的鼻梁,金丝框的眼镜,藏在镜框后面的眼睛细长且带着笑意,这一切组合起来带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让林郁很快产生了好感——当然,如果忽略他胸前表明其记者身份的吊牌的话。
“谢,谢谢……”林郁从男人怀中离开,感激地说道。
男人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忽然抬手抚上林郁的鬓角。林郁心中一惊,正要往后退去,却被他另一只手给拦住了,他慢条斯理地压了压林郁的鬓角,接着做了一个动作,又收回手放进口袋里。
而林郁则傻在了原地,不确定地想到:刚才,他是捏了我耳垂吧?是吧?!
还没想通什么,他半边身子就被人拉了过去,接着,年轻的官阁下泛着丝丝冷意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格尔德先生,虽然记者的职责是挖掘事实,但是你不觉得作为德尔林邮报的专栏记者,这种手段与你的身份根本不搭么?”
林郁顿感莫名其妙,抬头看了眼身边的官阁下,却只能看到对方棱角分明的下巴。约翰和比尔的声音也突兀地传了过来:“糟糕!”
果然,年轻的官在出来之后一句话都没有说,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助理而如此刻薄地评价一位资深记者,这件事就像是一个信号,让其他人彻底了,各个话筒和一张张兴奋的脸争先恐后地塞到林郁和艾伦眼前。
“斯图尔特官阁下,请问这位助理与您是什么关系?”
“他能够担任你的助理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呢?”
……
作为联邦司法界最年轻,并且一直保持单身的官阁下,在媒体前的形象一直是清清白白,高冷而犀利,各家报纸都抓耳挠腮想挖出这位比联邦诸多大明星还要受欢迎——特别是受年轻女性欢迎——的官的私生活以博取头条,但每次都铩羽而归。
但现在,这位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助理解围过的官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情,而这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足够在场的众位记者自由地发挥延伸出去,解读出百八十种深层次的含义了。
但年轻的官阁下丝毫没有理会这些记者的意思,而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格尔德,接着大手一挥,将林郁揽在怀里,拨开众多记者的话筒和摄像机,冷着脸大步往台阶下走去。
约翰与比尔立刻会意,一个往前抵挡住双眼冒着灼热温度的记者,另一个则站在后方,边走边用温和的语气说道:“关于斯图尔特官对此案件的态度,周三的言辞辩论你们会知道的。”
几人身前身后围着一大堆记者往黑色的私家车方向走去,林郁只感到自己像是一个被人围观的猴子一样,所幸揽在他身上的温度让他稍稍平静了下来。直到坐进了车,身旁的官阁下冷冷说了一声“开车”,他才彻底放松了下来。
“这种事情,以后你会经常碰到的。”
最高法院的立柱后面,两个人影慢慢走了出来,年迈的首席官阁下遥遥地望着记者们蜂拥而去的方向,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他身旁的年轻人则轻轻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官给助理解围,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