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离服下解药,身上的毒终于彻底根除,只是因为元气损耗厉害,此时正按照蒲先生开出的药方跟嘱咐,好生修养。
关离活过来,梁融的心也活过来。她安心休养,梁融也回到衙门,处理一些相关事宜。
这日,关离按照蒲先生的嘱咐,在院子里走动,活动活动筋骨。
她自己都倒没觉得什么,可是两梁融紧张的很,硬是要求她不准出去。逼着关离在家中安心休养,买菜做饭一事,全部交由纱姑娘处置。
纱姑娘得掌伙食大权,又得了梁融嘱托,加上蒲先生说关离元气大伤,需要好好的补一补。纱姑娘放开手脚,把想吃的各类肉菜挨个买了遍。
关离每日的伙食不是乌鸡汤,就是各类海参大补。餐餐不离肉,她觉得自己肯定胖了不少。只能是在院子里多活动活动消耗多余的能量。
每到运动时,特别无不嫉妒的看着纱姑娘。同样都是人,这女人长得比她漂亮,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吃不胖的体质。
眼看她吃完饭也不运动,轻轻松松上了吊床,晃荡晃荡,睡个午觉。关离就恨不得,一把脚她踹下来。
实在是人比人,气死人。
纱姑娘可不管这些,这几日紧张的不行,日夜难安。好不容易阿离醒过来,她又能够放肆吃肉,日子再逍遥不过?
但见她,躺在院子里唯一的吊床上,晃悠悠,躲在树下睡午觉。
关离还在饭后运动,走着走着,压压腿拉拉筋。蒲先生恰好推门进来,看到关离在运动,满是欣慰。
“多动动才好,动则生阳,你这身子骨,实在被毒药消耗的厉害。”蒲先生放下药箱,坐到大树下乘凉。
南海的天气终究有些炎热,蒲先生一路走来,已经大汗淋漓,好在纱姑娘早早备下酸梅汤,凉茶等物消暑。
蒲先生自顾,将桌上的凉茶倒了一杯饮下,冰镇过的酸梅凉茶,果然最是消热。
关离笑笑,收了手脚,走过去“先生不是说,这天气太热,不要猛然喝凉物,以免伤了脾胃。”
蒲先生笑笑,“道理是道理,可身体硬是叫嚷着要喝凉茶,人之常情,我也忍不住。人难得放纵自己一回,何不顺心而为。”
关离乐了,见他脸上没有什么不愉快的地方,便开口问道“先生为何这么久才到许容?”
蒲先生无奈叹息“一收到你的信,我就跟你师傅一块出发,谁知半道上遇到台风天,这船被迫临时靠岸,我们就上了其他县城。”
“我担心你有什么着急的事情,所以让你师傅先行赶来,我本是跟着商队一起而来许容,谁知道半路上,又遇到一小股流寇海盗。”
蒲先生叹笑摇头,这一路来许容,当真是一波三折。好在他福大命大,平安到了。
关离闻言,紧张道“先生没有没有受伤吧?”
南海果然不太平,还以为海盗早就消除干净,谁知依然有小股的海盗流寇。
蒲先生摇摇头“无事,我一个大夫,他们为难我做什么。”
关离仔细打量他一下,确定他当真没事才安心,又问“先生既然收到信了,那能否告诉我,老乞丐为什么非要写信给你?”
这一直是她疑惑的事,她去问师傅,师傅也没有告知她。原本她可以不去追认,但最近种种事件,她对老乞丐的身份,是在好奇的不行。
她确定老乞丐身份背后,一定隐藏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蒲先生闻言,深深看一眼关离。怅然道“也并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那个老乞丐,是我师兄。”
关离瞪眼,难以置信,看着他。他在许容这么久,跟老乞丐不可能未曾相见,可他居然从没表现出来。甚至老乞丐,也从没有在自己面前提起过蒲先生。
“先生,你们师兄弟的感情是不是不太好?”师兄弟两人,一个是人人尊敬的大夫,一个是街边穷困潦倒的乞丐。
正常人哪怕是自己的朋友遇难,也该出手相助,更何况是跟自己有同门之谊的大师兄。
蒲先生若明知自己的大师兄在街边要饭,却不去管他。按照蒲先生这老好人的性格,除非是这位大师兄跟他有深仇大恨,否则怎么会置之不理。
蒲先生闻言,失笑摇头。“我与他,手足情深。”
“那,你们师兄弟相处的模式,也太奇怪。”难道是什么怪异的爱好不成?
蒲先生,怅然笑笑“我这个师兄,医术远高于我。但是他这个人,对于医的爱好,远比不上对毒的爱好。”
关离忍不住紧蹙眉头,现在她差不多是闻毒色变。
蒲先生不管阿离作何反应,继续自顾自道“但我师兄并不是一个狠毒残忍之人,相反他很仁慈。他只是对这世间的毒物很好奇,所以专心研究罢了。”
“他之所以宁愿在街边乞讨要饭,也不愿意,凭着自己一身本事去生活,那是因为他在惩罚自己。”
“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先生,恕我冒昧,令师兄的罪孽错误,是不是跟西北绛途镇瘟疫事件有关?”关里小心翼翼开口声,担心自己说错话,触怒蒲先生。
蒲先生略微惊讶,开口问“你已经知道绛途镇的事?”
关离点点头,又摇头道“我只知道一点点,就是当年惨案发生,死了不少人。还有朝廷为了防止瘟疫蔓延,迫不得已下令屠杀一整个镇子的人。”
“这里面,跟你师兄有什么关系?”
见关离小心翼翼,蒲大夫叹笑一声“你想知道,尽管问便是,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
“世人都以为绛途镇是发生瘟疫,却没有几个人清楚,那场瘟疫,其实正是我大师兄造成的。”
关离惊悚,人制造瘟疫?却太不可思议,这时候人们医术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
见关离惊讶不信,蒲先生继续道“说来,这其实并非是我大师兄刻意为之。我说了,我大师兄醉心世间毒物,一心钻研。研究起来,少不得要买一些小动物做实验。”
“彼时,他在绛途镇镇附近的山里,找到一些有意思的毒物。迫不及待就在那里搭上茅草屋,抓了小动物来试验。”
“可是因为他一时大意,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逃了出去。再然后就是你们知道的,绛途镇发生瘟疫。”
“那后来镇上发生瘟疫,他怎么没有去救人?”关里提出疑问,既然是个心胸仁慈的,听到这个症状,是人都会联想到自己做过的实验,没道理他这位大师兄不去亲自查看。
蒲先生摇摇头“当时毒物走失,他奋尽全力去找,却偏偏只在河边找到一具野狼的尸体。那野狼显然是吃了什么动物的肉,中毒而死。”
“师兄将尸体剖开,发现里面确实有小动物的尸骨,十分像他那几只走失的野兔。加上野狼体内确实有她研制的毒物,他便为,那兔子被野狼吃掉。”
“大师兄将野狼的尸体焚烧处置之后,便离开绛途镇。恰好他又收到师门的信,于是便收拾行囊回了师门。”
“我的师门,在南疆,西北距离南疆,实在太过遥远,等大师兄得到绛途镇瘟疫的消息,赶回那里的时候,却发现那里只剩一片焦土。”
当日,他亲自陪着大师兄回到那里,紧赶慢赶,却依然错过。望着眼前一片被焚烧乌黑的焦土,他再难相信,这便是昔日繁华的绛途镇。
他们在那里流连数日,将所有能找的证据都找出来,最后得出结论,这些人确确实实是中了大师兄毒。
“大师兄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他哪里想得到自己一时兴趣,竟然引发一场巨大的瘟疫。瘟疫传播得太快,快到来不及去阻止。”
想到这里,蒲先生眼眶微微湿润“自那以后,大师兄再也不碰任何毒,可他这人也彻底废了。”
大师兄得知这么多人因自己而死,心中内疚万分,自杀过好几回,却始终没有成功。
再后来,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大师兄便消失不见,直到多年后,蒲先生在南海再次遇见他。
“我找到大师兄,几乎不敢认,他不过比我年长五岁,却老得如同我的父亲。我问他为何将自己磋磨至此,他说这是为了赎罪。”
说到这里,蒲先生抬眼看向关离“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不愿意认我,宁可在街边乞讨要饭,也不接受我的帮助。”
“难怪,难怪他说一切都是天意,难怪他说自己满身罪孽,难以清除。”关离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形容,说那个犯罪的人是她,她只怕早已自杀谢罪。
几万人的命,世间有几个人担得起这份罪。
难怪世人常说,慈不掌兵。可见一个将军,没有几分狠心,又哪里能够在杀了无数人之后,还能安然入睡。
关离长长叹息一声,此刻只觉得,老乞丐的死对他而言,想来是份解脱。
有时候,死,比活着痛快。
两人一阵沉默,关离忽然又问“可老乞丐临死前还说,什么当年的事,证据之类的,难道当年的事,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罪状?”
关离差一点就忘记,老乞丐提到所谓的证据。什么情况下需要证据?自然是有人犯罪的情况下。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师兄在的时候,从没有跟我说过这些事。按照他给你留的信,当年的事,极有可能还有你我不知道的隐情。”
蒲先生顿了顿,才问关离“那些证据你可交给你师傅了?”
关离点头,“老乞丐把东西藏得很隐秘,只留了一个暗语地址给我,我把它交给师傅,师傅说他亲自去找。”
然而过去这么久,师傅一直没有回来,她并不确定,这证据是否真的被师傅找到。
蒲先生就点点头,“既然已经交托给他,那他一定能够找到。”他显然十分对庞义空十分有信心,一丝怀疑也不曾。
“先生,您这么信任我师傅,难道不觉得他这个人十分不靠谱?”关离忍不住毒舌吐槽她的师傅,在她看来,她这位师傅除了功夫诡异高超,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蒲先生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大概是实在太开心,眼角皱纹处竟然夹了些眼泪。
他的大笑吵醒纱姑娘,纱姑娘揉揉眼,从吊床上坐起“你们聊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纱姑娘带着略微的睡意,走到两人跟前。
“没什么,正在说我师傅。”关离微微一笑,不明白蒲先生为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纱姑娘微微蹙眉,这得有多好笑,才能把这个人笑得前仰后翻,不顾仪态。
蒲先生好几次想要停住,可还是接着往下笑。直到纱姑娘跟关离一脸木然看着他,而蒲先生已经笑得没有力气,这才停下来。
“阿离,你不愧是庞义空的弟子,这损人的功夫跟他如出一辙。他平日里百般折损众人,想不到今日也会被他的弟子,损的这么难看。”
“这真是,大快人心。”
关离算是看出来,蒲先生想来平日没有少受师傅的气。按照她师傅那张毒嘴,一般人哪里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从来都是好脾气,不曾对人红脸的蒲先生。
可是脾气再好,也有生气的时候。师傅损他多年,难得自己帮着损回来,怪不得他要笑的这么开心。
纱姑娘不觉也想起,跟庞义空第一次相见时,差点被堵得说不出话的憋屈。
“提起你师傅,他离开这么久,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回来。”
关离摇头,师傅自来见,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来只有师傅找她,她想找师傅,简直是难如登天。
纱姑娘,隔了这么久,终于肯定庞义空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听到他不知归期几何,心中不免有些焦急。“那你们就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方式?”
关离依旧摇头,反而看向蒲先生。“先生,你知不知道师傅,到底去哪里了。”
蒲先生擦擦眼角的泪,因为口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不着急,你师傅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
“眼下要紧的是养好你的身体,还有便是将这老百姓的毒全部解除。”
说到这里,关离紧张看看周围,小声道“先生,书院里的何先生被人杀害了,这事你知道吗?”
蒲先生喝茶的手一顿,放下杯子,紧紧看向纱姑娘。关离小声道“没关系,她知道一点点我们的事。”
纱姑娘微微点头“也没多少,就只知道你救过她的命,她还有个师傅,你们背后可能还有一群人。至于你们是做什么的,她一点没告诉我。”
蒲先生闻言,神情凝重,点点头“既然如此,姑娘也就不要好奇多问。我见姑娘也不是泛泛之辈,想来也不愿意惹火上身。”
“你刚才说,何先生被人杀害,是谁杀的?”蒲先生对于这一点,非常看重。
“我怀疑是汾王的人,也有可能是章平侯的人。但奇怪的是,那刺客临死前,硬生生咬出一个布衣社。”关离提到布衣社三个字的时候,微不可察神,闪烁一下眼神。
纱姑娘仿佛没有察觉,安静的拿过茶壶,自顾自倒凉茶饮用。
蒲先生闻言,心里大惊。神经变得有些难看,表情变了几变。
关离又道,“何先生死后,有个叫万宗安的,特别可疑,先生,就是你曾经救过那个胸口中箭那位。”
“说来也奇怪,明明他很可疑,但何先生死后,他竟然亲自出现在灵堂,像家属一般,为何先生守灵。”
“你的意思是,万宗安现在也在许容城内?”蒲先生再次惊异,超出他预料的事情实在太多。
关离点点头,纱姑娘却插话进来“不仅如此,这位万先生似乎还与汾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听说,万先生的妻女死于几年前绛途镇大难。”
“蒲先生先生,你说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深仇大恨?”纱姑娘的话明显带着试探,刚才关离跟蒲先生的话,她听见不少。
她知道他们背后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组织,这组织有可能就是布衣社。纱姑娘听到他们谈论此事,心中并不觉产生一个想法,兴许这位蒲先生,对万宗安也有所了解。
蒲先生温和笑笑,不生气,也不接话。“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药局,阿离好生休养。”
纱姑娘也不追问,静静看着朴先生提了药箱出去。等人一走,关离才有一点点不开心。“你刚才是在怀疑蒲先生?”
“你这么严肃做什么,生我气了?”纱姑娘嗤笑一声,并不把关离小小的怒意放在眼中。
关离无奈叹息,“你们都是我的知交好友,我不希望你们有什么不愉快。”
纱深深看一眼关离,站起身道“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并没有针对蒲先生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可能知道一些你我不知道的隐晦秘事。”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跟那个万先生一定认识。而且,极有可能非常熟悉,你若是再仔细一些,就会发现,他刚才听到万先生这三个字的时候,眼里流露出的,是一种惊慌。”
“试问两个素未谋面的人,谁怎么会光听名字就觉得惊慌?那位万先生,可不是什么恶名在外的凶恶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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