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来,所有人都是一头冷汗,大家都不敢动。
长妤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大腿上流下来,剧痛翻天覆地而来,她这一生,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痛。
一时之间,她只觉得整个人都涣散下去,只能狠狠咬紧牙关。
这个孩子,真是挑的好时候。
医女握住长妤的手,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身体紧绷,但是现在,对面有不知道是谁的人,就算没有敌人,而眼下这个状况,他们连生孩子的地方都找不到。
长妤只能努力平静下来,道:“别慌,对面不是韩晋的人。”
若是韩晋的人,是不会喊出声的,而是直接出手了。
他们听见长妤平静的话语,顿时觉得有种稳定人心的力量,都镇定下来,可是便只说这一句话,长妤已经用尽所有的力气,内衫已经完全湿透。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撑多少时间。
而对面,那身厉喝又道:“谁?”
随着这声音,这个人又靠近了许多,而后,一缕火光顿时亮了起来。
现在避无可避,长妤便是移动一分也难,因为长妤说过对方并非韩晋的人,所以现在他们的心里反倒放心许多,也没有出手。
而随着火光的亮起,站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个虬髯大汉,生的壮,肌肉一股股的冒出来,一只手里拿了个叉子,挎在胳膊上的是一只血淋淋的兔子,很显然,此人是山中的猎户
。
而他在火光亮起来的时候也愣了一下,他没有料到,眼前竟然是四个妇女,一眼看去,打扮的颇为富贵,显然不是一般穷人,而其中披着大氅的那个女子半张脸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绝丽动人,但是苍白若死,他一时愣了愣,问:“怎么了?”
长妤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眼前都是一片昏暗,只有模糊的光亮在眼前散开。
产婆知道再拖下去恐怕不好了,于是急忙道:“我家夫人快生了。”
那人也吃了一惊,又看了长妤一眼。
长妤耳边模模糊糊听到他们的话语,只能强打起精神,开口:“这位大哥,我们路遇盗贼,现在逃到此处,不知道可否勉强有个容身之处?”
她虽然气息不稳,但是声音极好听,那大汉看着他们脚底的烂泥,点了点头,但是还没有说话,就看见眼前的女子一个踉跄,然后,瞬间往后一倒。
旁边的两个人急忙扶住长妤。
那大汉看见散开的大氅下那隆起的小腹,顿时急道:“快快快,带着人跟我来。”
说着竟然领着他们向悬崖边走去,而等到了悬崖边,他竟然手一勾,然后弄成一个梯子来。
原来,这里竟然是出路,只是当初所有人都没发现。
朱雀着急的飞到长妤的身边。
而眼前只有一个梯子,这里,根本没有办法有人帮忙,长妤自己稳了稳,咬着自己的舌尖,直到清醒了过来,方才站起来,道:“我自己来。”
一瞬间,那大汉看着长妤的目光已经不像是看一个人了。
长妤又努力稳了稳,方才略微低了身子,然后抓住架子,一步步往下走。
她虽然走得很慢,但是很稳,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跟着她转,连大气都不敢吐一口。
等到长妤终于稳稳的到达地面的时候所有人悬起的心才放下。
谁能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能如此稳。
那大汉刚开始不可置信,但是当他看着她下地的时候,他的神色中,已经肃然起敬。
对于强者,大家都只能敬畏,不论是在哪方面。
而直到那个医女和婆子下来,长妤才勉强道:“撤,撤下架子。”
“是。”长风点了点头,然后抓住架子,暗暗用力一拉,接着,那架子就从上面断裂开来。
长风对着那大汉解释道:“害怕那些贼子追过来。”
你大汉点了点头,道:“跟我来吧。”
长妤几乎已经痛的不能自已,旁边的医女急忙扶着她,然后艰难的往前。
在下面弯弯绕绕不久,穿过山道,竟然在一处平地,有十来户人家,他一回来,立马就有人朝他点头打招呼,但是在看到他后面跟着的人的时候,脸色一变。
“老六,怎么回事?”那边的立马问,但是态度显然带着敌意。
他们并不欢迎外人进入
。
那大汉解释了一下,最后,其中一人道:“生完了赶紧走,就你最心软。”
那大汉这才急忙将他们请了进去。
进入屋子,产婆立马将长妤扶在床上躺着,接着立马急道:“快快快,热水,烧热水啊。”
一时之间到处都闹了起来。
而长妤躺在床上,那大氅便接了下来,露出一张容色逼人的脸来,虽然苍白,但是一瞬间,竟然也让人没法去看。
长妤似乎彻底陷入了混乱中,她只觉得痛,可是又说不清楚哪里在痛,模模糊糊的,她只听到产婆的声音传来。
“这第一胎恐怕不好产啊!”
“不行不行,有没有人参,快拿来!”
……
长妤的耳边听得模模糊糊,想张开嘴,但是痛得连嘴唇都在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云晔,师尊,师傅……
她只想喊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压住那种痛。
仿佛,从灵魂中来。
——
暗夜里带着血腥的气息。
一缕华衣在黑暗中无尽的展开,他勒住了马匹,然后,看向了苍穹。
今夜无星,无月,但隐透杀戮之气。
然而杀戮,杀戮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这双手,早就不知道沾满了多少的血腥,也唯有那样一个人,才能让他觉出久违的温暖来。
那种深入骨髓,已经和血液融在一起的暖意。
“长妤。”
舌尖轻轻一转,从唇中破开,像是刹那间尘世里开出的一朵花。
他念了这两个字,仿佛所有的前程都变得微不足道,然后,他继续纵马快行。
她还在杨城等着他归来。
应该,可以赶得上吧。
他的长妤,他的不离。
然而,当他的马蹄越过月河之畔的时候,便瞬间收住了脚步。
冲天杀气西北来。
他脑海中一过,便知道,是八大家族的人。
但是现在,他可不想去多管,他现在,归心似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手心一股灼热,那种热,几乎要将所有的力气全部都消去。
他抬起手,只看到掌心那个“长妤”二字意外的鲜明,竟然隐隐约约透露出一丝血色。
这是……
一瞬间,他顿时冲了出去,像是一道狂风一样消失在黑暗中。
——
而在杨城,秦笙已经抵挡了高岩的第二次进攻,这些人虽然攻击的勇猛,但是有很大的缺点,便是没有用脑子去思考,他们只知道按着时间发动冲击,只要那一波过去,就会休息一下
。
看来果然如同长妤所说。
但是,知道这些是自己的同伴,在他们清醒过来之后又是自己并肩作战的战友,所以,他觉得自己是煎熬,每死一人,简直都是在他们的心尖尖上插刀。
他扫了一眼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马,看着快要天明的东方,心中涌起一阵担忧。
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想到谢长妤,心中又不由的一阵痛,这个女子,怎么可以这样?
但是,他们确实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道黑影像是一把绝世无双的利刃,就这么直直的插过来,沾着血,裹着怒,携着忧,就这样冲入千军万马中,而所到之处,那些人马纷纷让开,然后溃散开来。
秦笙在这一刻,瞬间惊喜的吼出来:“陛下!”
虽然以前不服从过,对峙过,抵抗过,但是现在,他才感受到,只要这个人在的地方,仿佛一切的困难都可以灰飞烟灭。
那种,绝对的强大所带来的依附感。
云晔冲破人马。
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他瞬间冲到城墙,秦笙已经毫不犹豫的道:“陛下!快!快去救娘娘!”
“救”字落到云晔的耳朵,竟然是那般的刺痛。
她若有事,她若有事……
他这一生,不能想象,她再受半点的伤害,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秦笙被眼前人那种铺天盖地的杀戮感而震惊,他只好捡一些紧要的说出来,但是舌尖都在颤抖。
等到他最后一个字落地,云晔的身影已经消失的一干二净。
而东方,鱼肚白正在泛起。
云晔的身影划破黑暗,但是,又有另外五个身影竟然出现在前方,因为,在久攻虞城不下的情况下,他们决定来这里掳走谢长妤,然后拿去逼迫林城那个人。
但是他们哪里想到,会在这道上,碰见云晔。
他,他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但是,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毁灭一切的气息给吓住了。
那种,一旦爆发便再也没法阻挡的力量。
而那道身影突然袭来,广袖一揽,长剑滑过,如长风掠境,游龙入海。
杀气布满了所有的世界,整个天地,都凝结在这浩荡的一剑下。
他们几乎都可以想象自己的死亡的样子。
轻而易举的被碾碎,像是碾碎一只蚂蚁。
但是云晔的剑却没有落下来,他只是轻轻的吐出八个字。
“她若有事,你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