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最想做什么?
最想,用尽一切,让她一世长安。
可是,这个世间,时光根本无法倒流。
今日的北夷阳光灿烂,一望无际的草野都被盛大的阳光照临,但是在这样的阳光下,马蹄声却轰轰烈烈的响起,排山倒海一般的朝着一处地方跑去。
日月星辰,一朝变换。
两队兵马,一队是赫连极带领的王朝军,一队,却是冯岩带领的起义军。
现在,这两队兵马都分别放弃了自己的地盘,然后朝着一处不知名的山谷行去。起义军前行是因为得知他们的昊王在那里,而王朝军,是因为从昨晚的异变中看到了将有大事发生。
而当他们逐渐的靠近,却发现在山谷的下面,竟然是一片片的黑影,恍惚一看,却又十万人马。
虽然看得见,但是这原野一望无边,便是他们这些人快马加鞭,恐怕也得一日方能到达。
起义军的李副将却是在整个军队的后面,看着身后那辆马车,有些莫名。
马车内的男子依然闭着眼,从当日将他救起来之后便一直没有醒过来,而现在,他们也不得不将他带上。
而随着跑动,马车的帘子微微的浮动,车内的男子看不清是什么样子,但是右手却紧紧握着,但是即使是那只手,却也像是一片白玉一样让人触目生辉。
而这个时候,只见那紧紧握着的手却突然间一动,接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见一个人瞬间冲了出来。
那道白色的衣服一展,在阳光下划开一道模糊的光影,然后,朝着前方掠去。
谁的手心,在灼热的发痛。
——
长妤就这样被甩在平地上。
然而,她的脑袋还是浑浑噩噩的,她努力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中那种莫名的感觉压制下来,她抬头,就看见聂人风狠狠的盯着她。
而在他的眼底,有惊异,有不甘,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滚滚而过,他看着长妤,一字字问道:“你,究竟是谁?”
长妤的目光却死死的盯在他还沾满鲜血的手指上,想起吴莲心口的那个血窟窿,微微压抑住颤抖:“阿莲,是你害的?”
聂人风只觉得她的目光如切金断玉,竟然有一瞬间的害怕,想他这一生翻滚过来,除了云晔,何曾对任何人有忌惮,但是现在,在这个女子的目光下,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做错了什么。刚才,他以为只要获得吴莲心甘情愿的心头血,就可以直接去查看曾经云晔埋藏在这里的是什么东西,可是,他没有料到,里面却只刻下两个字。
长妤。
是的,竟然是长妤!
怎么可能呢?这谢长妤就算推过去,也不过一个昭华女帝而已,然而,在那片死死封闭的地方,“长妤”二字却光辉无比,甚至比“云晔”那两个字而更厚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他一直以为云晔的野心虽然表面上是为了这个女子,但是实际上是为了更恐怖的力量,否则又怎么会推波助澜的放出灵军,可是,当他进入里面,看到上面的东西的时候,终于才发现。
不对!
一点也不对!
云晔若是现在想要动手,八大家族全部死的一干二净也不算太难,只要他还是云晔。可是,他为何放纵?他为何不顾?又为何将自己推到那样的地步,要知道,国师云晔如果承担了天下这份职责,那么他的所有,都只能和这个天下相关,这天下的杀戮越多,死亡越多,那么,他所受的反噬就越大。而一旦他做出令天下大乱的事情,那便是,永劫不复!可是,他这样做,是故意在将自己逼死啊!他疯了不成!
他心中一个个惊雷闪过,他自从有神识开始,就在暗中观察着云晔,他认为,他是这个世间最无情的人,无论多少血流成河,他只要遵循着前行的轨迹,那么就可以千秋万代。但是,直到他费尽心血的将一颗星辰点亮,所有的一切都变了。虽然他猜不到云晔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他却隐隐的猜测,他一定在预谋着什么,直到那个名叫“长妤”的女子出现。
那个小小的女孩看似无意的出现,可是,只有他看得出他每日都在那里站着,不是偶然,而是为了相遇。而云晔的身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变得极差,他每年最多醒来一两天,而在那一两天之间,他都只见那个小女孩,那个眉目间无情的人,那深藏的目光下是无法掩饰的颤抖,每次目光的落下,都在颤抖。
而此时,在朦朦胧胧中,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传入他的耳朵,这个名叫做长妤的人,会是他此生的劫数,一个无法阻挡的劫数,是他彻底消失的劫数。
于是,那已经成为死水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魂魄为何会残存下来,然而,在每十年中,那极小的力量就可以汇聚,于是,他每次趁着这个时机,便占据着聂家人的身体,然后写下了给聂家人的东西,还有,给周家人北夷灵军的消息,然而,时至今日,他想起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处听来这些消息的,也为何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心里的执念却无法破除。
而后,他就看着云晔篡改了那位昭华女帝的命运,而他知道,哪怕小小的逆了天道,他都会受到极大的反噬,但是他不知道,长妤的天命,却不是一个小或大能够言说的。但是后来,云晔的力量就这样消亡了。他心中也震惊到极点,然后他也陷入了迷惘之中,直到云晔的星辰再现,他从聂云的身体里复活,揣着一些隐秘出现,开始为自己的野心而战。
杀了云晔,控制天下。
权利,本来就是对这天下的男子最有诱惑力的东西。
然而,他一直以为这女子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是当他进入,看见那浮世间刻在上面的名字,却在云晔之上,这,代表的又是什么?
他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少女,想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甚至没有听到长妤的质问。
长妤见他目光诡异,冷笑道:“你想杀我?那便来杀。我长妤发誓,若是你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定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巨大的愤怒之下,那一刃目光竟然隐隐约约的透出血红来,聂人风只看得心中一跳,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血液都在跳动。
但是,只在那瞬间,他便强压下自己血液中那种莫名的臣服之感,而是偏过头,冷哼一声:“那么,我便等着罢了。但是,可惜,我今日,就必须让你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下。”
他说着,拍了拍手。
立马,刷的一下,在长妤的周围,竟然冒出来八大家族的所有家主。
而长妤此时站着的地方却是山谷的下凹处,而他们站在上面,竟然是将她全部给围困的样子。
然而长妤的脑袋中,却只嗡嗡的轰鸣着,为何像阿莲那样的姑娘,会是这样的结局?!
而聂人风却死死的看着她,然后,抬起手来,冷冷的吩咐道:“布阵!”
瞬间,八个人聚集在一起,然后抬起手划开自己的掌心,让鲜血瞬间滴落下来。
长妤这才发现,这个地方四面竟然有巨大的石碑,而这些石碑上那些繁复的文字,隐隐约约,竟然和太清神殿内的东西极其相似,长妤被陷在中间,突然觉得一阵巨大的压力冲上来,一瞬间,她一咬牙,然后操着手中的匕首,直直的朝着他扑过去。
聂人风冷笑一声,然后一挥袖,将长妤团团围住。
长妤只觉得浑身冰凉,聂人风哼了一声,一下子,便伸出手,准备朝着她的心口挖下去。
既然不服从,那么就去死吧。
那就去死吧。
他的手指,如当如插入吴莲胸口一样,刺了进去。
长妤只感到一种极致的痛。
但是那痛不是来自胸口,而是来自,灵魂。
那种让她撕裂一般的痛意。
而后,一声巨大的痛嘶声划破天际。
——
长妤!
是谁的马在旷野上狂奔?
起义军恢弘的队伍不断的朝着前方的山谷进击,但是,这浩荡的数十万前进的队伍,却忽然的愣住了。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息,仿佛飓风一般席卷而来,而后,他们全部朝着后面看去。
阳光下,白衣白马,是谁的模样经转了时光?
但是,那疾奔中,又带着怎样的心情?!
所有兵马,都在那片白色出现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退开,然后,让开,只属于他的一条道路,神的路。
而随着他的疾奔,有淡淡的光华从他的眉宇间渗透出来,让人叩拜,臣服,自卑。
这是真正属于云晔的风华,国师云晔的东西。
然而,这位疾奔的男子,脑海中却只翻来覆去的念着两个字:长妤,长妤……
不要。
不要记起曾经的云晔。
不要知道曾经的诀别。
我怎么舍得,再让你难受一分?
这个时候,他就如当初那个疯狂奔跑的少年,想要在绝境中去抱住她,抱住那片在他眼前坠落的雪白。
浩浩荡荡的世间,现在,却只有他一人,奔跑在千军万马中。
吾心纠纠。
他已经拼尽一切,但还是害怕,抓不住那片花。
而疾奔的马带起旋风,然后,他就看见前方山谷中那层层叠叠的黑影。
那是,八大家族的人马。
一瞬间,他开口,吐出两个字:“前进。”
这声音如此之轻,可是,却有如此之重,像是突然间扩散的波涛,汹涌的以水波的形状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而后,不管起义军也罢,王朝军也罢,仿佛瞬间被这个声音给勾住,然后,像是,潮水一样朝着山谷奔跑而去。
赫连极本来骑在马上,正在想着是否就在此刻停下,但是,一道晨钟暮鼓般的声音突然间传来,轻轻的擦过耳边。他身体一震,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跟在自己的身后的士兵突然间躁动起来,然后,疯了似的朝着前方奔去。
他想要反抗,但是,那缕声音却绵绵不绝,在他的耳边徘徊三次,接着,再次浩浩荡荡的汹涌流淌而去。
他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前进!
——
而在八个人的包围中,长妤的身体像是一片飞絮一般的轻轻落到地上。
然而,她的身体,却是完好无缺的。
发出痛嘶的人,是聂人风。
然后,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在地上打滚的聂人风。
聂人风那样的人,便是拿烙铁在他的身上烙他也绝对不会发出半点声音,但是现在,他却像条狗一样的蜷缩在地下,死死的抱着自己的手。
那只,想要穿透长妤胸膛的手。
过了许久,他才捂住自己的手站起来,而他的右手,却已经齐齐折断。
而聂人风却像是疯了一样看着长妤。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手穿进去的时候那种强大的力量会反噬过来,每当他用力一分,那种恐怖的力量就开始慢慢的抽出他的筋骨,那种强大的臣服的力量,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是八大家族中血脉最为纯正的一人,他们这些家族,都是上古所谓“神”的血脉,像他这样的人,并不比云晔差多少,只不过云晔拥有那《度亡经》罢了,这世间,怎么可能还有这样强大的血统?让他忍不住臣服,便是害她一分,都像是在自己的心口上划下最为惨痛的一刀。
她不是聂碧年的女儿吗?!
便是昭华女帝转世,可是,那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他却只呆呆的看着那落在地下的女子。
但是这个女子却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艰难的撑起身子,但是双腿一软,接着又跪了下来。
她狠狠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像是想挣脱什么,但是,却又狠狠的跌落下去,深陷下去。
聂人风颤抖着道:“绝对,绝对不能让她活下去!绝对不能!”
她是谁?!这世间最为恐怖的便是未知,若是这个女人是比云晔还要更恐怖的存在,那么,他便是杀了云晔,又有什么用?!绝对不能,让那些阻挡他的力量成为现实!
他想着,一把抽出手中的大刀,然后,朝着那跪在地上,浑然不觉的少女狠狠的压了下去。
就在他大刀光快要触及到少女的身体的时候,一道剑光横切而来,然后“叮”的一声,将聂人风的刀打开,然后,那道刀光就切入旁边的土地,断开一块巨石。
聂人风狠狠地回头:“你干什么?!”
聂无双一字字道:“你不能伤她。”
聂人风现在哪里想把这个小子放在眼底,他怒道:“找死!”
他抽出长刀,然后朝着聂无双狠狠贯去。
当初和聂无双相逢的时候,他还想着利用聂无双,但是现在,聂无双算什么?
凌厉的刀锋瞬间刮起龙卷风,聂无双只觉得自己就要溺在这刀光下,但是却依然紧紧的咬着牙,坚持着。
但是,就在他们刀光剑影相交错的时候,突然间传来轰隆隆的仿佛如惊雷一般的声音。
聂人风正在和聂无双打得难解难分,其他的七个人一看,心中惊惧。
一个小将的声音穿着山谷传来:“家主!家主不好了!起义军和王朝军一起攻来了!”
这句话一出,这些人顿时面面相觑,起义军和王朝军怎么会同时攻击来?
他们带到这里的人马,都是真正的族人,是他们八大家族延续的根本,可是现在,若是真的在毫无准备下被围攻,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后,他们都同时收手,也管不了缩在山谷里的长妤,纷纷往那处疾奔而去。
等他们到了那处,却顿时愣在了当场。
密密麻麻的军队像是蚂蚁一样在草原上展开,将他们的数万人马围困在地。
而在那数十万的兵马中,一人白衣如雪,眉间风华无双,一眼足以镌刻万年。
他抬手,那剑如天边的华光一缕。
“她若伤一分,我云晔,屠你八大家族满门。”
——
阿莲……
坍塌的山谷,却只有一个人慢慢的朝着那山门前进。
她抬脚,将身后的周三彻彻底底的甩在身后,这世间的浮光万盏全部消失不见,爱恨情仇全部不见,只有那时光中被凝固的东西在慢慢的被风吹开。
因果。
如果她和长妤有因果,那么这段因果,又用了多少的时光来消亡?
而她的脚轻轻的踩在坍塌的山石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双鞋子不见,露出一双赤着的双足,那双足上一串银铃,随着她的走动,然后轻轻脆脆的飘荡开来。
不见杀戮,不见血腥,只见温和,只见浮生。
脚下的山石冰凉透骨,然而,他却什么感觉都感觉不到了,只是看着那坍塌的山谷,走了过去。
而随着她的前行,那坍塌的山谷中,却又数万盏灯火跳跃起来,像是为她,指引一条道路。
周三用手扒拉着,拖动自己的身体,张开嘴,想要大声喊她:“阿莲……”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是他的阿莲?
曾经平凡温和的女孩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在这里,是仿佛明月一般的女子。
这世间所有的脏污都和她无关,所有的卑微都和她无关,她本该,和云晔一样,享受着这世间最无与伦比的尊贵,却为了同一桩心愿,抛弃了一切。
这便是他们的因果。
吴莲向前走,然后停下了脚步,接着,袖子一挥。
眼前的坍塌的石块纷纷退开,而后,一朵血红的莲花就这样,绽放开来。
这个世间,谁愿化身为莲?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然后,轻轻的抚摸上去。
然后,一道道声音穿过流年,铺天盖地朝她涌来,温和的,轻柔的,却又是,浩荡的。
莲花……
是谁的记忆在石碑上发芽?
是谁的过去在时光里成灰?
然后,她就站在那里,泪如雨下。
是谁对着她微笑,将她紧紧护在怀中——莲花,我们这一生,注定不能和长安为伴,吾只愿你一生欢喜无忧,艰难困苦,吾一人所担即可。
是谁抚养她长大,让她看这天下万物,见此世间繁华——莲花,看见了吗?这世间的所有,于我们而言都是过眼云烟,但是这大梦一醒,且不要忘了,我们的责任,守护,这是我们存在的责任。
又是谁一身挡在她面前,从容前去,颠肺流离,孤身一人,永堕尘埃?
姐姐,姐姐……
这天下,算什么!
算什么!
——
“她若伤一分,我云晔,屠你八大家族满门。”
对面的男子手持长剑,看着他们。
这个瞬间,他不再是那个转动着天下命盘的云晔,而只是一个人,这个人心中,却只有一个人的身影。
阳光下,他的眉宇间虽然光华无限,但是一双眼睛却深得可怕,整个人身上,似乎有一种,将所有,都摧毁的东西。
无畏无惧的令人害怕。
他的手掌,一滴滴血沿着他的剑柄慢慢的滑落。
段飞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因为现在的云晔,整个人看似与光一般,但是那种光鲜的外表下,深藏着的,却是一种恐怖的阴暗。
“她,在哪里!”
云晔的剑发出一声龙吟一般的声音。
段飞等人顿时吓得跌倒在地,段飞瑟缩着举起手,然后指了一下上面。
他的手指一落,眼前那片白衣就彻彻底底的消失在眼前。
他这一生,也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快的速度。
云晔瞬间穿过重重的山谷。
周家的山谷里,聂无双和聂人风还在交战,刀光剑影一片模糊,可是,云晔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目光落在那山谷中,觉得内心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血。
只有血。
血上,还有那串他系在脚腕上的珠子。
那是,她的东西。
云晔再也没有办法去想任何的东西。
他直直的挥起了剑。
那一剑横曳而去。
聂人风和聂无双顿时觉得一股强大的力量切割而来,那种巨大的压力超脱一切,然后,轰轰烈烈的,铺天盖地的厮杀过来。
两人瞬间分开。
聂无双这才醒了过来,然后转头一看。
这一看,只觉得心惊。
只见眼前的男子目色赤红,那种赤红下,是一种彻底毁灭的错觉。
他颤抖着喊了一声:“云晔……”
可是国师云晔怎么会是这种感觉?
聂人风却已经在颤抖,因为,云晔的目光,是看向他的。
他一步步向他走来,聂人风不断的往后退,他在害怕,他在恐惧。
云晔停下脚步,手中的长剑指向他:“她在哪儿?”
聂人风被眼前的云晔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他颤巍巍的指了指旁边:“那儿……”
然而当他的目光随着自己的手指一看的时候,却发现原先在山谷中的女子,早就不见了影子,而在那山谷中,却只有那一滩血。
聂人风不是个害怕的人,他确实有想要杀害长妤的心,可是,他根本伤不了她。
聂人风简直不敢去看云晔的眼睛,他只是颤抖着道:“我,我没有伤她!”
然后,他话音一落,立马想也不想就开始飞快的逃窜!
他的身影瞬间向着前方奔去,但是,他如何能快得过云晔。
云晔一剑刺了过去,然后死死的穿过他的脖子,眼底,黑的像是漩涡。
聂人风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胸口血流如注。
而后,云晔轻轻的将自己的剑抽了出来,接着,再也不去理会聂人风的生死,朝着山谷下走了下去。
云晔低头,轻轻的将那珠子握在手心。
聂无双跟在后面,看着他这般模样,道:“云晔国师,长妤,刚才确实没受伤。”
刚才他和聂人风交手,虽然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消失的,但是,他可以确定,在这之前,长妤是完好的。
就是,仿佛在拼命挣脱什么一样。
云晔却突然止步,沉默的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迅速的睁开了眼睛,朝着下面飞快的疾奔下去。
聂无双立马迈开双腿跟在后面。
然而,云晔的速度又哪里是他跟得上的。
云晔瞬间回到万军之前,然后冷冷的看着段飞等人:“我再问一句,她在哪里?”
段飞都快哭了:“就在那里啊,我们,我们在听见这里出事了之后就匆匆的赶回了这里。”
而紧随在后的聂无双也道:“是,确实如此。”
然而云晔却冷笑一声:“确实如此?所有人都在这里?!”
他这句话一说,段飞等人这才转眼一看,然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高巍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句话一出,众人才瞧见,高巍确实不见了,但是,刚才他确实和他们一起下来的。
这高巍在八个家族中一直不显,不如段飞周尚韩晋等人,一向大家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哪里想到会是这样?!
云晔却突然冷冷的道:“高家的人,在哪里?”
他的眼底全是血气。
段飞指了指西北角的一万人马。
云晔就拖着剑走了过去。
那些高家的人,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但是,那种强大的力量却让他们齐刷刷的感到胆寒。
只见云晔走到前面,突然将剑一指:“将他们,给我,杀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聂无双等人都呆住了。
聂无双看着眼前的人,却见他鲜艳的嘴唇开合,一字字却只有血腥。
而在他的话音一落,突然间,身后那些王朝军和起义军顿时挤了上来,然后,对着那高家的人就冲了上去。
高家的人一看,顿时看向其他家族的人,但是其他的家族却震惊于现在的状况,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是如何能让他们就这样莫名的死去?!
他们操起了手中的兵器,然后冲了过去。
但是,面对如此多的起义军和王朝军,他们仿佛蚍蜉撼树。
聂无双却只看着那些兵器交错,血色呼啦啦的泼出来,染红人的眼角。
聂无双看着这瞬间的杀戮,劝道:“云晔国师,这天下人皆是你的守护,您为何要让这般的死亡诞生?你……”
他的话语还没说完,就发现站在那里的云晔微微颤抖,然后,有鲜血从他的嘴角慢慢的渗透出来。
一点点,落在他那件白衣上,点点红梅。
聂无双惊诧的往后退了一步:“您……”
然而,云晔却只是淡淡的抹了一下自己嘴角,声音朗朗的传开:“高巍,将她给我带出来。”
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这一句话。
伴随着这句话的,还有不断杀戮的声音。
聂无双有些震惊的看着他,脑海里却晃晃悠悠的,不知道是什么。
这个人,为了她,杀戮。
他知道这是错,可是这天下,什么是错?什么又是对呢?
云晔突然再次开口,却只有一个字:“杀!”
聂无双一惊,就看见有无数的人马冲了上来。
然后,云晔猛地一咳,鲜血顿时再次喷了出来,然而,那双眼睛,却依旧坚定的毫无畏惧。
聂无双只觉得整颗心都在颤抖,他猛地惊讶的看着云晔:“您!您快收手!”
他是云晔,他是云晔啊,他怎么能忘了呢,这个身来就是为守护天下的人,他的生命和天下的所有人相联系,他若伤这天下人一分,返还在他身上的,那就是万分。
这刀枪剑戟的伤痛到底在谁的身上?!
聂无双咬着牙齿道:“你疯了!”
为了长妤……
在相同的状况里,他会怎么办?他没有云晔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不把天下人当回事,也不将自己当回事。
杀戮还在继续,可是最深的杀戮之下,又是谁的心在守护?!
不明白啊,不明白……
聂无双看着他一遍遍若无其事的擦过自己的嘴角,忍不住上前一步:“你疯了,快住手!你不能这样!”
但是,云晔却只看着他,然后,笑了笑:“你知道,她对我而言是什么吗?”
聂无双愕然的看向他。
云晔剑指长风。
“她是我的命。”
这个世间,只有她,才是我的命,才是我一路向前的所有力量,这世间的千百种刀枪,落到身上,也不过是一具皮肉,可是,唯有她,才是他的命。
若是连命都没有,这天下,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杀尽了天下也罢。
聂无双连连后退。
曾经,他或许还有不甘,不甘什么呢?他相信,若是自己在云晔之前遇见长妤,那么一定就不会是现在这个状况,他一定比云晔待她更好,给她最好的一切,让她无忧,让她欢喜。
但是现在,他看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做不到放弃一无所有,不顾一切。
为了她,他不会去杀人,更何况是这么多的人。
所有人都只想走在光明间,面朝太阳,然而,却很少有人,愿意走在黑暗中,和痛苦血腥为伴。
谁也没法想象,这条道路,到底会成为什么样。
而这条路,他已走了无数年。
时间太久,他甚至都忘了去记忆。
聂无双突然疾奔出去,拿出长剑,怒道:“高巍,你出来!你要视你的族人于不顾吗?!你想要什么?!站出来说清楚!”
可是,又如何说得清楚。
而就在这个时候,段飞却已经锦惊叫出来:“快!快看!在那里,在那里!”
他宛如拿到了救命稻草。
眼前的云晔,不顾一切的云晔,实在太恐怖了。
所有人立马齐刷刷的朝着段飞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远处的峭壁之上,一个男人提着一个女子,手中的刀横在她的脖子上,眼神里有颤抖,然而,更有疯狂。
刚才,当看见聂人风也对这个女子也没有办法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子起了心思了,所以,在会在大家慌乱的时候半路上返回去,然后悄悄的带走长妤。
而他根本没动长妤半分,他也不明白为何在她待她走得时候她难受的溢出了鲜血。
但是现在,他又不得不站出来。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时候,高家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而自己便是双手将长妤送上,恐怕云晔也会将他凌迟了。到了绝境,害怕反而起不了什么作用,他干脆下了狠心,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
可是,当他站在那里,看着云晔的时候,却连双腿都在颤抖。
从灵魂到身体,都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催促着他,让他下去,跪在他面前,祈求他的原谅。
云晔和聂无双等人瞬间就到了那悬崖之下,然后,抬起头来看着他。
云晔的目光却紧紧的落在长妤身上。
那少女只是紧紧的闭着眼睛,但是,整张脸,却都仿佛陷入了什么巨大的痛苦之中。
一瞬间,他心如刀割。
他多么想将他的长妤揽入他的怀中,然后,用尽一切的,将她化为自己的血骨。
高巍看着云晔,大着胆子颤抖的道:“放下,放下你手中的剑。”
云晔将手松开,“当”的一声,长剑就落到了地上。
然而他的嘴角却冷冷的勾起。
所有人都知道,便是没有那长剑,云晔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打败。
高巍的手一抖,咬着牙道:“你,将自己的双手砍下来。”
所有人都惊异的看着高巍。
而云晔却毫不犹豫的挽起了手中的长剑,然后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的双臂砍去。
聂无双一惊,瞬间长剑一勾,将他手中的长剑打开:“你以为你砍了他就会放了长妤?”
云晔淡淡的道:“自然不会。”
但是于他而言,一具残躯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聂无双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而云晔从容的再次挽起剑,突然微微笑了。
“长妤……”
他轻轻的喊出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如春风一缕,拂面而来,而后,她的眉间舒展了。
而后,云晔手中的长剑就快朝着自己的双臂砍下去。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云晔,无法想象他没有双臂的样子。
但是,云晔的剑擦着自己的手臂一过,却顺势一收。
高巍正死死的看着云晔,被他的动作弄得一呆,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间就觉得心口剧痛。
而后,鲜血顿时喷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身边的长妤,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睁开了眼睛,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的穿透了他的胸膛。
“你……”
然而长妤却还是朦胧的,她看向云晔,然后,对着他伸出手,似乎想要张开嘴说什么,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她的身子一栽,竟然从那峭壁上直直的往下掉!
“长妤!”
云晔瞬间掠出。
而在长妤掉下,云晔掠出的刹那,突然间,天地动了动。
惊涛骇浪般,死亡之手钻出地面,整片山谷瞬间倒塌,峭壁瞬间摇晃倒塌,石块飞溅,简直如一片天崩地裂。
而在这片天崩地裂的声响中,一个声音轻轻的响起。
“姐姐……”
------题外话------
还有三四章吧,如果万更的话~
然后,如果大家有怨念,扎个小人骂就是~阿吹没法改变了。
还有,前世不想单独写了,会在后面几章提一下,然后让大家了解大概~实在没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