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月掌着舵,脸色比那黑幕还要深沉,“船可能会晃,你抓紧了。”
↓见他的话,傅遥立刻双手紧扣住船帮,那只羊皮囊也背在身后。
杜怀也学着她的样子,不过他两条腿撑在船舱中间,使了个千斤坠,让船体不至于翻出去。
船越走越近,果然遇上了旋窝,船体剧烈晃动着,杜平月用内力,双脚踏在船上,才勉强维持小船没翻,饶是如此,他们像是在激流中漂浮的落叶一样,不停地旋转晃动着。有好几次她都差点翻进水里,还是杜怀把她抓回来。
←着船控制不住,杜平月道:“不行了,只能弃船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浪打来,船体彻底翻了,三人同时掉进水里。杜平月紧紧抓住她腰上的绳子,幸亏有这羊皮囊,两人支撑着没被水冲进旋窝底。他们拼进全力往外游,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被卷了进去,傅遥被水流冲击的昏了过去,等她再醒来时,人已经靠了岸。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光,她很害怕,伸手不停地摸着,在摸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时,长长吁了口气。扑过去抱住了,低喃道:“还好你活着,平月,还好你活着。”
杜平月轻哼一声,“放心,你死了我也死不了。”
这声音却是从一旁发出的,紧接着自己怀里之人很风趣道:“我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我。”
傅遥听是杜怀的声音,忙放开他,轻哼一声,“原来你还活着,还以为你叫河水淹死了。”
“你死了我也死不了。”杜怀撇撇嘴,和杜平月说的居然是一样的话。
这两人虽然一样的气人,却让她心情安慰许多,他们还能阴阳怪气,看来身体没什么毛病。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活着,真是太好了。
夜是黑的,黑漆漆的一片把暮色压的很沉,只隐隐感觉到四处都是石头,连路也照不见。今晚的月亮并顺心如意,瘦瘦的,可怜兮兮,弯弯的,像是有什么劳役累弯了她的腰,像一只孤零零的小船,映衬着他们此时茫然不知所措的心情,更显可怜了。
杜平月站起来,道:“咱们先找找看,这里既然有人,肯定会有灯光的。”
傅遥点点头,伸了伸胳膊腿,感觉自己身体还好,至少四肢齐全,唯一不好的时候是那只羊皮囊被山石划破了。也幸亏杜平月一直抓着她,否则这会儿她早就不知被水冲到哪儿了。
把衣服上的水拧了拧,三人开始夜游鬼岛。说实在晚上的鬼岛很恐怖的,在月光下投射出巨大的黑影,好像一只趴在地上的怪兽。到处怪石嶙峋,踩一脚下去,也不知踏中什么,硌的脚底生疼的。
杜平月一路搀着她,杜怀在后面跟着,还好他很安静,这一路都没抱怨什么。走了好一会儿,才隐隐看到前面有许多灯光。有光,定然是有人的,他们走过去发现一个庞大的寨子,高高的寨门站着几个守门的,服装怪异,每个人手中都举着火把。借着火光看过去,山上建了一排排低矮的房子,大都是竹子结构,有不少人巡逻,不时还有人从房子里进出,似在搬运东西。粗略数了数,那房子约有几百间,怕是住了上千人不止。
朝廷有禁令,不准人私自屯兵,违令者以谋逆罪论处。这里藏着这么多私兵,简直就是公然造反啊。
…
傅遥想走近点看个究竟,被杜平月拦住,“这里戒备森严,咱们寻机会再进吧。”
“晚上趁夜色不好吗?”
“我也累了,先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明早再说吧。”他的声音略带些疲惫,傅遥知道他拼力把她救上来,多半内力耗损不少,现在的情况真不适合闯进去。
杜怀也同意先等等再看,这座岛很大,藏他们三人不成问题,未必能找到他们。
三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杜平月真的累极了,盘腿坐着,闭目调息,傅遥在一旁守着他,也不敢睡,心里有些后悔不该硬拉着他出来。若他带的是杜怀,不是她,也不会这般辛苦了。
一夜之后,杜平月恢复了中气,天蒙蒙亮时,他睁开眼,看见睡得东倒西歪的傅遥,不由有些好笑,这丫头说要保护他,自己却睡着了。
她身上还裹着昨晚的湿衣服,躺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忙把外裳脱下来给她盖在身上,见似乎不行,干脆把她整个抱在怀里,以体温为她取暖。
她的睡得不大安稳,手不时舞来舞去,张着嘴却叫不出声,好像在喊救命。
杜平月知道她在忧心什么,这些天她都没睡过一个好觉,嘴上说押不押粮的与她何干,心里却对这件事很是在意,不然也不会宁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亲自来看看了。
杜怀早就醒了,经过一夜的休整,他中气十足,至少还有力气嘲笑一下杜平月,抱着傅遥像怀里抱着心爱的女人。
杜平月横他一眼,“你若有空就到四处看看去。”
杜怀自然不想去,至少不是现在,他做到他身边,伸手要去摸傅遥的头发,被杜平月狠狠拍开了。
杜怀也不介意,低声道:“你跟她说过吗?”
“什么?”
“你喜欢她的事。”
杜平月轻哼,偏过头去,“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脸上竟多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杜怀笑起来,他平日里冷冷的,可一说到傅遥立刻会失去冷静,连害羞的模样也甚是好笑。
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傅遥终于醒了,抬头看看出了老高的日头,不由脸上一红,低声道:“我睡了多久?”
“不早了,敌营的人差不多出来活动,若你还是不醒,我都不知该怎么办了。”说话的是杜怀,他一副昨晚照顾她很长时间的样子,让傅遥和杜平月都不禁白了他一眼。
该开始行动了,三人沿着昨晚的路来到寨子,大门前似乎没有昨晚守卫那么严了,门前站着三五个人,嬉笑着说着话,离得太远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不过他们显然精心打扮过,每一个脸上都洋溢着笑,仿佛有什么欢庆的事要发生。
“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傅遥低声问。
杜平月摇摇头,他也弄不明白状况,“且看看再说吧。”
过了一会儿,有年轻的女子出现在寨门前,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一两个,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她们身上的衣服似不是汉族所有,头上以扭成麻花布巾绑发,挽的高高的遮住大半头发,身上穿着长裙,赤着脚,从裙摆中隐约露出一双两块木头拼凑的鞋。她们身上挂着许多饰品,尤其是脖颈和腰间叮呤当啷的挂了一些小铃铛,一走起路来发出的清脆的响声,在少女的腰肢摇摆下,真是妙不可言。
一拨一拨的,不知有多少拨人走进寨子,后来再进去的也有男子,只不过女子居多,那些守寨的人也不盘问,瞧见这种服装的,就笑着让进去。
…
经过了一夜,寨子里好像大变样了,正中搭起了一座高台,挂满了大红的丝绸。
傅遥看着稀罕,忍不住问:“这到底是什么人?”
杜平月道:“这是武邑族人,今天是他们的传统节日。”
“传统节日都干什么?”
“谁知道呢。”他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可疑的红色。
对于武邑族傅遥并不了解,也弄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照她的理解,这是一个无人岛,被一伙人占了,目的尚且不知,但绝对是和朝廷作对的。只是为什么武邑族会和偷盗军粮的贼人在一起,还一起欢庆节日?
杜平月少年便闯荡江湖,对一些奇闻异事知道颇多,他低声道:“武邑族是南方贵州的一个少数民族,人数尚不过万,平日里绝少和汉族接触,更没听说过和汉族欢庆节日的事,除非……”
除非这些贼人里就有不少武邑族,或者他们的头领是武邑族,虽然他没说,傅遥却明白了,看来到底是什么情况,真要亲自去看看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一直没留意杜怀,这会儿见他定定看着高台,神色间隐有忧愁。
他的性子一向是大大咧咧的,有时候比石榴心还宽,若是平日,早稀罕的直拍手,嚷着要进去看美人了,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
问了他几句,他都不答,只微微摇头说他没事。
没事才怪,现在他的脸上就写着“我很不妙”。
杜平月突然道:“这些人出现,肯定有船过来的,咱们在岸边找找,或许能找到刚靠岸的船。”
傅遥笑道:“正是,我想穿穿她们的衣服呢。”这里人多眼杂,并不适合击昏一两个的。
三人从山顶爬下去,沿着河岸果然找到一处地方,那里停着七八只船,还不断的有船划过来。
这里地势正是山背面,与此相连的是一条小河,前面山前的水域河流湍急,凶险万分,这里却水流平缓,只是河道极窄,行不了大船,都是一色的小方舟,只能乘坐三四人,大都是女子。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