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先从养心殿查起,皇上出题那一日都是谁进出的养心殿,问看守的侍卫就清楚了。
这些人一天到晚眼珠子瞪那么老大,总会看见点什么的。
把所有人都查了一遍,当真查出几个嫌疑人,除了大总管刘福成,付云峰,另一个就是皇后宫中的人。
刘福成这人是可信的,傅遥认识他多年,他肯定不会偷考题的,付云峰就更不可能是,他是主考,哪有会自己挖坟自己跳?最后算起来只有小平子是最可能的了。
那一日小平子过来给皇上送人参汤,因是皇后差来的,侍卫也没多问就放进去了。后来侍卫回忆说,看见小平子从养心殿跑出来时,脸色苍白,似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
线扯到皇后身边的人,对于傅遥来说是意料之中的事,题是从宫里出来交给陈成思的,皇后不可能不知情。
她叫刘福成悄悄把小平子叫出来,一开口便道:“你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小平子到底年轻经不住吓,叫杜平月吼了几嗓子就什么都招了。
其实考题是从哪儿来的,他也不知道,那一日他来给皇上送参汤,刚走进殿门,忽然闻到一股香气,接着他就人事不醒了。等过后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坐在大殿上,他吓一跳,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于是在别人眼中就成了做了亏心事,慌不择路了。
他没觉有什么异样,直到晚上睡觉脱衣服时,忽然发现衣服里有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道题。他入宫之前曾读过一年书,些须还认识几个字,一见是御笔,吓得屁滚尿流。这东西怎么到他怀里的,却一点印象都没有,心里害怕只能交给了皇后娘娘。
这陈皇后平日里看着阴狠,但一遇到大事就没了主见,慌忙把自己弟弟招进来商议。
这陈成思也是个糊涂蛋,还以为皇后特意偷出来给幼弟用的,揣着就出了宫。
这一点是傅遥的猜测,陈成思什么人,从他干的那些事就能看出来。然后就是陈成思和陈令公受人蛊惑,意图借机除去付云峰和付贵妃,于是就有了沸沸扬扬的泄题案。若不是她从中使奸,没叫事情扩大,这会儿付云峰已经被腰斩了。
由这些线索看来,陈皇后对此事未必知情,就算后来知道,也不是她的设想。
不过这幕后蛊惑之人又是谁,做这样的事又是为的什么呢?还有那考题,无缘无故不会跑到小平子的身上,又是谁能随意进出养心殿,把题偷到手,然后塞给小平子呢?
这一连串的事情太诡异,想得人头都疼起来了。
事情查到这儿,线索已经断了,陈成思和陈令公已死,皇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斩杀了他们,都没容得审讯,想知道那披着斗篷的人是谁已经不可能了。而小平子这边,他说自己没偷,是别人硬塞身上的,这事听起来本就诡异,只怕说出去也没人会信。
现在所有迹象直指皇后,毕竟是考题从她手中出去,想脱也脱不开。只要她把经过报上去,绝对能让皇后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可倒下一个皇后,对于她又有好处呢?
除了叫暗中策划之人更加得意,她是狗屁捞不着。
想到此节,牙都开始痛了,对小平子道:“你是伺候主子的,自然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今日我也不抓你,你去见皇后主子吧,她自然有话嘱咐你。”
小平子飞快跑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皇后就会飞奔着来找她。
趁这个机会,傅遥询问了几个宫人这位皇后的为人,她虽然是跋扈点,却也不是彻彻底底的坏人。要说错,只能怨她太笨了,当初就该烧了那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接下来也不会惹出这么大乱子了,祸及家人,害人害己。
傅遥心里早已打定主意要如何做,所以当皇后找到她时,她只说了一句话,“事情真相下官什么都不会说,能不能圆过去就看皇后怎么办了,如果皇上问起,下官只说什么都不知道。”
“多谢大人。”陈皇后对她感恩戴德,连说以后要报答她。
娘家倒台了,现在皇后已经不同于往日,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背地里使绊子,落井下石的比比皆是,像傅遥这样肯帮她一把的简直是太难能可贵了。
傅遥这么做其实也不是一味的帮着皇后,她跟她又没什么大交情,正所谓无利不起早,凭什么为她冒这么大的险?她这么做有一多半是为了自己,她既然摸不透皇上的心思,那一切还是由他自己来定好了,他如果心软想放过皇后,那么不论她下来做什么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之只会给她更严厉的处罚。
当然她会想放过皇后,也是不想造太多孽,不想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而后的事情证明,傅遥这个决定做的太对了,因为有些事你瞒谁都可以,就是别瞒皇上。尤其是当今皇上,聪明绝顶,又生性多疑。付贵妃以为自己出趟宫就人不知鬼不觉,可事实上她去了哪儿,见了什么人皇上都是一清二楚的。
第二日,傅遥到皇上面前回话,赟启一边翻看奏折,一边有一搭无一搭的问道:“怎么样?案子查出来了?”
“禀皇上,臣无能。”
“你不是无能,你是太有能了吧,那天付贵妃去见你可是说了什么?”
傅遥大惊,这才知道皇上叫人盯着付贵妃了。就算不盯,一个贵妃偷跑出宫,总有眼多嘴碎的。她和付贵妃本来关系就**,皇上不多问两句才怪了。
“付贵妃就是感谢一下上次微臣肯出手相救付大人的事。”暗叹一声,付云菲这次恐怕害人不成,自己要倒霉了。
“那倒也是,以你们的关系,这点忙还是要帮的。”赟启表情淡淡的,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盯着傅遥看了许久,看得她心里直发毛,就在她以为皇上要发难之时,他却突然话锋一转,道:“今日皇后来见朕,说是查到泄题之人。”
傅遥大赞,“皇后娘娘真是雷厉风行,比微臣可厉害多了,只不知这人是谁?”
赟启冷冷扫了她一眼,“是她宫里的小平子,小平子擅自偷了考题出去,还借着皇后的名头跟镇国公合谋靠卖题谋利。小平子已经被杖毙,朕已经晓谕六宫,这事就到这儿吧,以后休要再提了。”
“遵旨。”傅遥磕头,心里暗叹小平子命苦,白白送了性命。不过就算皇后不把他抛出去,他也活不成,毕竟考题是从他身上带出去,有一百张嘴他也不清。
偷瞧着皇上面无表情的脸,暗道,果然她想的是对的,皇上这是想给皇后留几分颜面,不打算深究了。只是他这行为,少不得要放走幕后之人。不过就算查了又如何,依此人的谋划,最后查来查去便也只多几个替死鬼而已。
这一次的事,其实她和皇上都叫人给耍了。幕后之人是稳赚不赔,皇上是输赢各半,而她无非是侥幸逃得性命。
赟启在龙书案上翻了翻,找出一本奏折随后抛在地上,“你上次上的辞官折子朕又再看了看,你说身体不适,办事有心无力,也确有其事,既然有病就回去治去吧。”
傅遥大喜,皇上这是准了她辞官了吗?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喜的几乎蹿起来,捡了奏折连蹦带跳的出了养心殿。
望着她跟兔子一样跳着的背影,赟启眉角微微皱了皱,离开他有那么觉得开心吗?
※
傅遥出了养心殿,走了不几步就看见一个小太监,那是付贵妃宫里的太监,她见过两次自然认得。
那小太监低声道:“大人,前面假山后有人等你。”
傅遥心里知道是谁,本来想不见的,但是想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便也应了。而且她也确实还有话要跟她说。
付贵妃穿着宫女的衣服站在假山后,看见她过来,净白的脸微微一沉,“傅大人可还记得答应过本宫什么吧?”
皇上的旨意刚下,她这边已经知道了,还真是够快的。
傅遥微笑,“微臣是为了娘娘好才这么做的。”
付云菲一开口声音瞬时尖利了几分,“你还敢说是为了本宫?现在皇后还是皇后,丝毫没受影响。”
“贵妃娘娘出宫的事皇上已经知道,若是再知道娘娘背后想对付皇后的话,他心里会怎么想?我若是按照娘娘说的做了,就摆明了让皇上知道咱们密谋什么。”
付云菲脸色大变,“皇上怎么知道的?”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后娘娘还是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皇上刚才已经准了微臣的辞官折子,三天之后微臣就会离开京城了,日后天涯海角各一方,还请娘娘多保重。”她说着顿了顿,又道:“看来往日情面上,微臣劝娘娘一句,宫里的女人最重要的是子嗣,娘娘还是养好身子,为皇上生一个皇子才是长久之计。”
小皇帝就算比她小,也二十三,到现在还一个孩子都没有,这是社稷之急,朝廷之危。
她说完转身走了。望着她的背影,付云菲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喃喃道:“傅遥,你真狠心,真狠心。”
当年若不是不肯娶她,她又怎么会到了现在的地步?都是她害的……
傅遥,傅遥,本宫这一辈子都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