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 2.4.1 寻猎

    14:40　东部沙漠地带，勒维达斯边缘

    这里的时间停驻在了盛夏，聚焦的阳光让周围的环境一片炽热，红外成像仪的视野里全然是一片燃烧的火红。他切换了面罩的模式，改为普通的滤光材质。视野内一切事物都在随着热浪升腾波动，虽然身上的材质为他抵挡了酷暑，但他通过看到的东西能充分体会到这太阳的威力。

    直到现在，他这样保持一动不动在沙子中待机了接近3小时，静候时机的到来。周围一片静寂，能够听到自己胸腔里，每分钟个位数次的心跳和近1-2分钟一次的沉重呼吸声。

    通过机甲辅助调节，他已经将自己生命体征反应压低到了极限，只保留神经系统的机能。这一举不仅是为了减少消耗，同时也能降低自己被他们生命体征探测仪感知到的几率。他得像一名狙击手一样保持魔鬼般的耐心，并且还要时刻集中精力，保持警觉，不错过任何一个机会，也不能露出丝毫的破绽。

    想想就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自己眼前的这一切，是这个世界上鲜有人类能够看到的、变化无常、永无定型的世界。

    为了对勒维达斯进行观测，人们没少费心思，然而任凭他们罄尽手段，依旧无法穿透覆盖了原亚洲与北美广阔大陆的迷雾，更不用说覆盖勒维达斯城市的强信号屏蔽。

    生命之树的这种保护性分泌物不仅仅可以用来反侦察，同时兼有基因定向纳米级神经毒气，以及侵蚀瘫痪精密元件的功能。名为生命文明的庇护之地的勒维达斯，其本质上完全是一般生命的禁区。

    综合搭载生命信号信息传递系统的近地卫星进行地质分析，对于经验老道的青来说，找到生命之树幼苗的大体位置并不困难，这一步已经完成了。

    刚刚开始生长的勒维达斯需要精心栽培，会有不少细胞人和思维人负责促成勒维达斯的发育，不论是跟踪他们或者调用生命之树的网络，通过这两种渠道都能获得城市位置的线索。

    到现在，任务能否取得进展包含了一部分运气成分，过去的行动中，他也遇到过保持这种待机状态长达五到十天的状况。

    这个过程是每次进入勒维达斯核心区域必须经历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锁定位置的勒维达斯的城市就会发生迁移，过去的城市化为废墟，曾经的荒原变为绿洲，沧海桑田的变化使得勒维达斯变得更加难以捉摸，没有人能够真正了解到其全貌。

    这时，视野中百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一名女孩。

    从分析仪回传的生物频率数据可以确定，那女孩是思维人，不过这里也不可能出现其他的类型的人类了。

    他一边暗暗庆幸今天的运气不错，一边切换面罩的程序，改用生命信号探测器和综合分析仪继续观察情况。

    女孩并没有往他这边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似乎是腿受了伤。

    她来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前，笨拙地推开门，门倒了，她被尘土呛得退了出来，缓了一阵后，才轻手轻脚地探进去。

    机甲快速调节恢复他身体的活力，青立刻从沙土中爬起，躲入一旁的阴影。他习惯性地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关节，当左手抓住右腕时，那种陌生的触感又一次冲突神经，他的左手触电似地快速抽回。

    只要进入勒维达斯内，就免不了会碰触到他最不愿意回想起的东西，这只能让他安然无恙穿过谢尔德气雾的右臂，还有经特殊材质进行表面处理的装备。

    不知道是不是右臂对身体的侵蚀更加严重了，这次进入谢尔德气雾内连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他无法确定自己身体有哪些部分还残留在人类的范畴，也不知道距离变为一只丧失心智的怪物还有多久。

    “哥哥？一切都好吧？我注意到你的心跳速率，还有血压……”

    耳机里传来紫关心的声音。

    “没事，没事……对了，好久没执行过这里的任务，我忘了提醒你们信息加密，我可不想把你们卷进来。”

    “您的信息安全由灰全程确保，他最擅长干这个。”

    青松了口气，将精力重新集中到任务中来。

    他跟着女孩的行迹悄悄地摸进了那栋石屋里，考虑到思维人很少单独行动，他打开了雷达，时刻关注着周围的生命信号。

    “bingo。”

    右臂的反应告诉青，这里确实就是如假包换的勒维达斯的“胚”。

    胚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有着植物体的样貌，生命之树的幼体生长蚀刻这里的地质结构，之后取而代之架起这整个空间，微弱但复杂的生命信号强调着它的存在。

    青借助液态装甲小心翼翼地爬上墙壁，吸附在房间的天花板上，静观其变。

    输入代码，注射药剂，那个女孩走的流程他已经能背下来了。

    当女孩拿出药枪时，她的身体突然僵住不动了，药枪掉在了地上。随后她陷入失控，捂着头喊了些什么，虽然语言不通，但大致能明白她很痛苦。

    青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准备绕过她直接去接近生命之树，这时耳机中传来了柠檬的声音。

    “三名目标向你的方向接近中。”

    很快，三个人从转角处冲了出来，他们没有贸然接近，而是在远处展开了阵型，青注意自己到雷达的索敌范围受到某种干扰，被压缩到了附近十几米的这一小片区域内。

    其中一个人掏出了把麻醉枪，射中了那女孩，另一个人上去搀扶，在持枪的思维人掩护下，三人维持着阵型缓缓往外退。青试着用分析仪分析了一下那些人，搀扶女孩的那名思维人没有任何信息反馈，其余两人拥有一定战斗能力，但属于他能够轻松应付的水平。

    青静静地尾随着几人退到门口，持枪的人最后查看了下内部的情况。

    在另外两人移开视线的一瞬，青飞身落下，强大的右臂一击扭断了那名思维人的脖颈，左手抄起他的枪，很自然地跨出门，外加投影的生命信息伪装将他完全变成了被他放倒的那个人的样子。

    他知道接下来的行程会充满了未知与变数，全得仰仗自己随机应变的本事。

    以右臂为媒介进行生命信号模拟，他接入了思维人的生物局域网，算上自己只有两人，大概是扶着女孩的人阻绝了信息的流通。

    “嗯？”

    “没有异状。”

    青像模像样地答道。

    直接用神经讯号进行交流就完全不用担心语言上的障碍，他们使用的都是最直截了当的“生命的语言”，人脑能够直接处理这种信息实现交流。

    青和那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他们的阵型登上一辆吉普车，护送着这名思维人女孩进了城。

    一路上，两名思维人沉默不语，神情上也十分紧张，这让车厢里的氛围多少有些沉闷。

    他们来到了一个类似于工厂的建筑物前。

    “联系医生，注意，她可能感染了中枢病毒。”他通过别人的思维网络获得了那个人话中的含义。

    他意识到“中枢病毒”可能是引发这一事件的原因，不过从人们的反应上看，这东西并不简单。他不能细扣每个字眼的含义，因为思维人的个体信息彼此之间是完全公开的，同时也共用一部分知识库，如果让那些人发觉到他的知识与自己并不同步，很容易暴露他的身份。

    几名使用身体的医疗型思维人匆匆忙忙跑出来接应了他们，打断了他对“中枢病毒”这一名词的推测，一名同样无法分析的思维人把女孩扶上病床，其余人依旧保持着与女孩的距离，他和那些思维人维持着阵型，将她推向手术室。

    楼道幽闭窄仄，如果不是那群人口中说出治疗所，青真的一点也没看出来。在他眼里，这里与其说是病院，不如说是维修厂——空间精简到了极致，走廊空荡荡的，连装饰画都没有，墙壁板着仿佛刚刚完成3d初步建模一样空白的灰色。

    青察觉到了视线，方向来自那名无法分析的医生，他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你。”

    青虽然听不懂对方说了什么，但也从动作和神态中理解了那个人的意思，他指了下自己，装出不解的表情。

    这种信息屏蔽是双向的，那名医生并没有加入局域联网，和搀扶那名女孩的人一样。

    “你的右手，让我看一眼。”

    青意识到眼前又是一个棘手的家伙，那个人的感知力肯定不简单，他很可能识破了自己的全息投影和生物信息伪装。

    要动手么？对付周围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两个人在照顾女孩，另一个人负责展开信息屏蔽无暇顾及，剩下的一个人也是手无寸铁毫无生物程序武装的医生。

    “呃，嗯……”

    青伸出右臂，四下确认了周围人的位置，寻找时机。

    一只套着白大褂的手将他拦下了，这时，病床穿过了手术室的门，那名医生头立即将门关上锁死，把他隔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