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未必”檀青月微微一笑,她颇为自信道:“武道一途日新月异,本来就是后人强于前者。而后人比起前人,就是强在见识上。比方说乱花藏的第一任剑主,可以这么说,十个她也打不赢妾身。第二任剑主,妾身对付起来会比第一任吃力,但是也能轻松取胜。以此类推,轮到师尊这一任时,妾身的胜率就只有六四开。我六成胜率,师尊四成。”
檀青月的话说得很明白:剑法和数学一样,发明十进制的人固然了不起。
但是在这基础上发明加减乘除的人,显然更加厉害。能解一元二次方程的比四则运算则又高一筹。
后来者永远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因此能看得更远。在隐凰大陆如今有一句话叫做“二十不入先天,一生无望天道。”
放在几千年前,这几乎是不可能了事。那时的人几乎都要到四十岁后才有机会进入先天之境。
至于如今新出来的先天人境、先天地境以及大先天境,千年前的人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都是一代一代天才们汇集总结出来的。
檀青月深深的望了凝渊一眼道:“妾身从感觉上来评判,夫君的剑招经过至少十二年的细心磨砺。一切细节都趋于完美,只是夫君心中没有杀意,无法真正驱动这样的杀招。”
檀青月一说,凝渊就已经理解她的意思:剑修一途行至今日,如数学进入相对广阔的领域,一招剑法便是一项定理。普通人也能碰巧悟出勾股定理,也能假定哥德巴赫猜想的存在。
但是普通人发现数学的奥妙,不能理解奥妙理论的用处。就像凝渊虽然能创造神形兼备剑招,却没有檀青月说的杀意。剑招杀意如同数学定理的用处,光有理论找不到用处也是徒劳。
杀意是一种很玄妙的的东西,说得浅显一点就是:正确的时机、正确的位置出最正确的一招。光有干掉别人的决心就挥着剑冲上去,那是最白痴的杀念,不是杀意。
杀念是夜幕下的焰火,有起有落有亮有灭。而杀意则夜幕本身,铺天盖地亘古长存。
说到最后,檀青月意犹未尽的点评到:“夫君的剑术犹如白日焰火,杀意全无。是因为夫君根本就没有心,还是因为夫君善良得不愿伤人?”
说到这她笑了:“后一种可能性恐怕还要大些。剑姬都说你是个滥好人,夫君做人真是失败呢。你可还有自创之招?”
凝渊连连摇头表示没有了,后面的脑洞再不能让檀青月看。
不过是两招,差点把自家的老底都掀掉。剩下的东西如何敢拿出来献丑?等自家的剑法真正登堂入室了,再来谈自创剑法也为时不晚。
从这一天起,凝渊每日的课程被排得满满的。早起练剑中午炼气,尤其是下午的说书更是得到一众弟子的好评。就连其他剑脉的弟子也有偷偷跑来听书的。
檀青月不知为何也放松了对凝渊的限制,若是在山上待烦了,凝渊也会下山走一走。越女殿驻地的山脚下就有一座城,名为镜湖城。
镜湖城内有超过六十万的居民,是隐凰南部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越女殿疆域内的中心城市。
七月初九,正值镜湖祭祀大典。
镜湖城内人潮涌动,一片熙熙攘攘的景象。凝渊在街上不紧不慢的走着,剑姬紧紧跟在凝渊的身后。她左手握着长剑,右手拿着糖葫芦、棉花糖等等一堆吃食。
尽管剑姬吃东西吃得飞快,她的眼神还是一刻不离凝渊的身影。
眼看凝渊走进一家茶楼,剑姬也赶紧跟上去。跑堂的小二直接忽略了穿着华贵的凝渊,一溜小跑来到剑姬面前:“贵客光临有失远迎,仙子恕罪。”
剑姬一身越女殿弟子的服饰,走在街上所有人都自觉跟她保持距离,不敢表现出丝毫冒犯。
一进茶馆,店小二立即赶上来,首先就要为她服务。
“走开”剑姬不满店小二挡住自己的去路,把手里还未吃完的棉花糖冰糖葫芦,全数拍砸在店小二脸上。
对方粘上一脸的糖浆,依旧一脸笑容:“是是,小的这就让开。”
凝渊随意找了个位置。他看见剑姬的举动,不由得感叹一句:阶级壁垒森严啊。在越女殿的疆域内,几乎所有人都仰仗越女殿的庇护。
越女殿弟子的地位一直是高高在上,就连剑姬这个半吊子也是如此。
被欺负的店小二也一副正该如此的模样,凝渊就算想出言斥责剑姬也找不到理由。
没有办法,这个世界的危险性决定了这种现实无法改变。
隐凰大陆每年爆发两次妖兽潮,若无越女殿弟子年年拼死护卫周全,一城的百姓早就变作妖兽的大粪了。
大家的生命都捏在越女殿手里,自然对越女殿弟子是百般讨好。越女殿要收税,大家乖乖交。越女殿要征民夫做工程,大家一窝蜂的报名。
当然这里还有另一个原因:越女殿是数一数二的大财主,给工钱也比世家门阀给的多。
看见剑姬在凝渊旁边坐下,店小二不敢怠慢,花生瓜果不要钱似的摆了一桌子。
“我以前跟师姐来过,这里最出名的就是说书,而且说的还是乱花生死恋。”剑姬仿佛变身成为导游,她开始滔滔不绝的介绍镜湖城内好玩的地方。
“剑主说了,这次负责镜湖祭祀的是昆仑派的高人。昆仑派的祭祀向来以华丽繁复著称,您要不要去看看?”
凝渊大奇道:“镜湖祭祀不是道域来人吗?怎么突然换成昆仑派?”
“道域是昆仑、玄真、赤凰三派的统称。就像越女殿也有千山、乱花藏、越女、墨攻、影世、龙劫、仙乐七支一样。”剑姬扳着手指头道:“本来道域还有一派,擅长符箓的龙虎。可惜和阴阳家融合了,所以阴阳五行宗自成一派。”
“跟我说说,越女殿七支有什么分别?不都是用剑的吗?”凝渊以往总是听说越女七支剑,但是一直搞不清是哪七支。既然剑姬肯做老师,他也愿意虚心求教:“到底七脉的剑术有何差别?”
“师尊说过,千山是万象之剑、乱花藏是守护之剑、越女是大道之剑、墨攻是战阵之剑、影世是刺客之剑、龙劫为君王之剑、仙乐是江湖之剑。这些话我都记下来了,还是没能想明白有什么不同。”
剑姬很是苦恼,显然是对自己的不开窍痛心疾首。
凝渊伸手摸摸小萝莉的头,正想安慰她一番。忽然听得醒木一声轻响,原来是说书人已经开始今日的评书。
“诸位看官,我们今日说一段新书,名叫斗破苍穹。”说书人朗声道:“常言说得好,莫欺少年穷!”
我勒个去!你们作死作出新水平了。听了个开篇,凝渊就准备站起来。说书人要作死,没有必要拦着。但是自己要赶紧撇清才行。
斗破的故事凝渊从未讲过第二次,外人里只有明诚至找来的说书人听过,说不定从他那流传出去的。
且慢,那家伙未必有这么大胆敢同时得罪了几大势力。他一大把年纪了,分得清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为家人招祸。
可眼前这位说书人的故事又是从哪里得来?凝渊还在思考是不是还有第二个穿越者,说书人的故事也在继续。
大家也听得如痴如醉。
等到纳兰嫣然出场退婚的时候,剑姬一把抽出长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说这一段!”
被剑姬出言打断,说书人也不气恼:“小姑娘,我走了几十个城市,这段故事也说了不下二十次。为何在镜湖城就不能说。”
“那是因为,因为”剑姬一愣,她还算机灵,没有说出真实原因:“因为这个故事我听过了。”
没有第二个穿越者存在!凝渊否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说书人讲过的故事经过调整,使得它更加贴近这个世界。这种风格调整极像自己的手法。
凝渊暗自道:“以前跟谁说过类似的故事?我能肯定是第一次说这个故事,就连慕容秋也没有听过。是幕后黑手在给我暗示吗?他能掌控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的思想?”
虽然看起来有些儿戏,但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凝渊破解了眼前的迷局,他站起来对剑姬道:“既然你听过这个故事,再听也没有意思,我们去看镜湖祭祀。”
知道檀青月会放凝渊下山。知道他会无意间走进这家茶馆。就连说书人的故事都是有意无意间安排好的。幕后黑手是通过这种方法向凝渊展示他的力量。
这样的对手让凝渊产生了极大兴趣,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今年的镜湖祭祀也被突然换成昆仑,会不会也和此事有关?
出门走了几步,凝渊突然道:“我们回山吧。我有些累了,不想去看什么镜湖祭祀。”
如果镜湖祭祀换人也在对方的算计之中,那么祭祀现场肯定还有别的事情等着凝渊。
最好的做法就是跳出这个陷阱,直接回越女殿继续做宅男。以不变应万变,幕后黑手也拿自己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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