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侯府盘踞山中,山上夜间清凉,陈途安教蒹葭点了堆柴火。
院中万籁俱寂,不像去年那场战斗掀起长安几层浪,反而蝉鸣之下一股仙家意味慢慢传开。
月下去之后,看见大理寺国卿房中点了盏快燃尽的青灯,奋笔疾书。
陈途安瞧着无趣灭了柴火,抱起蒹葭朝房中走去。
陈途安路过给李千秋安排的屋子,里面酒肉具全,李千秋吃的起劲,不像佛门中人。
桌子上两个青瓷杯子,一杯倒满了酒,一直未喝,一杯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喝一杯念叨两句,声音太小无法听清,眼神是极悲。
陈途安受不了那种极悲的眼神,敲开房门,坐到那杯一直未喝酒前,轻声问道:“前辈,可是因为拒绝你的提议烦恼?”
李千秋摇头笑道:“你这小事我还不放在心上。只是前半辈子被七剑仙追着跑,当时实力不足屁都不敢放,现在有了实力,既然他们主动上门,我也不能怠慢客人。
三十六福地还没分开时未央宫是走狗,我寻思着先让七剑仙把火往你身上引,等我败了三十六福地,一一还给他们。”
陈途安苦笑道:“五大真统排第二的三十六福地,与东方七十二洞天齐名,你能知道它们隐藏了什么?”
李千秋似乎把陈途安当做了忘年之交,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依旧极悲,满脸却如止水般。
三十六福地分散北唐天下,西看佛国,北观诸天剑仙,与未央宫的黑夜掌群星有异曲同工之妙。
三十六福地之主清秋修道三千余载,以刀成名,用剑登世间巅峰,刀剑有名八百余年,才情震烁古今,被传为春秋以后第一大能也不是什么夸大之词。
女儿娇弱身躯以刀闻名天下,用剑证得世间巅峰,无敌近千年的她,好好的体验了一把何为寂寞。
清秋,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这也是她改这个名字的原因。
以前的事,谁又能记得清清楚楚,只知道大概遭遇和李千秋相似,相差的就是她没被别人追着赶。
二八芳年入道教,尔后潜心修道三年,进入道教三十六福地顶梁柱般的高手,奉师命历练,七个秋冬,用剑让以诸天剑仙著称的北方三百年不敢踏出边境一步。
风光无限?很可惜!
清秋虽以剑证世间巅峰,但同样和其他剑客一样有个心病,笼罩在一个人的阴影下。
应该说,普天之下的所有剑客,都笼罩在他的阴影下。
那个人不在了,所以没人挑战他打破阴影,除非遮住他的光芒,不过这个方法显然行不通。
清秋早已登天下第一宝座几百年,不过正如名字来历,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索性自废修为重新修炼,导致了道教三十六福地瞬间分散,北唐境内多方势力争夺才让未央宫出了风头。
修炼不过几十年,又重新达到了那种地步,未央宫七剑仙,领头的大剑仙,手提一柄三尺青锋阳剑,腰间睡觉不离三尺青锋阴剑,阴阳二剑,具是有情剑,堪称北唐第二,却连大门都未能得进。
其他六位剑子,没有大剑仙那般魄力,当然也没有那种实力。
北唐强者没有了,几百年来唯独有一个后起之秀李千秋,这个后起之秀也被七剑仙赶出北唐,弱冠之年便当选北唐候补的人,不似未央宫子弟那般名门世家。
背井离乡逃到西方佛国,没人知道他去了那里干什么,让北唐书生们记住的,只有两件事情,一是弱冠之年从未央宫手中抢夺的北唐候补,二是被七剑仙追捕几十万里的背井离乡,
书生们不敢讥讽,更没有半点讥讽心意,他们羡慕都来不及,北唐偌大,几人有幸被七剑仙追着跑还没死的?
李千秋踏入西方佛国那刻就注定了这个北唐青年第一会卷土重来,没有人担心李千秋在西方佛国学到了什么,因为大剑仙是敢和清秋比对的人。
所以无人相信李千秋能打败且斩杀七剑仙。
尽管李千秋曾经光芒万丈。
因此,李千秋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大理寺国卿知道李千秋包着几百年仇恨,年少轻狂无法褪去,修炼几百年,实力上去了,心性却上不去。
懒得了解那些恩怨的陈途安轻声道:“三十六福地,凭一把刀,几百年就能够打败清秋?”
一直喝酒终于显出几分醉意的李千秋端起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醒酒茶,生怕吵醒了谁似的,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就连说都拉低嗓门:
“西方佛国承载千年香火,它不是世俗精铁所铸造,来自于万民香火,西方佛国震宝。”
陈途安稍许惊讶李千秋的话语,但是更多的是惊讶它的刀如何得来的,或者说,怎么从西方佛国得到手的。
不俗的刀,好刀啊,改天也替蒹葭弄一把!
李千秋看破了陈途安那点心思,笑道:“若让你这小女娃拜我为师,这刀送给她。”
陈途安摇头道:“想的倒挺美,佛家弟子讲求六根清净,四大皆空,巴想不得自家弟子心中只有佛,蒹葭在我这里身兼数职,暖床,做饭,迫不得已的时候还要解欲。你还是去挑战清秋,偌大北唐,无数修者被一个女人压制,你们不敢到耻辱吗?”
李千秋嘿嘿一笑,极悲的眼神消失于谈笑间,眼神透露着一股鄙夷,直勾勾的看着陈途安,那个意思很明显是问,你小子不是北唐人吗?
嘿嘿,他陈途安还真就不是北唐人,
天地一株莲,而且,他转世重生,都算不得这个世界的人。
陈途安不和李千秋较真,把他面前那杯不知何时倒满的酒一口喝尽,抬头看了李千秋一眼,并未发现他有想象中的“怒”后,转身离去。
今夜,还是蒹葭做暖床丫鬟,谁让长安侯府独数蒹葭最了解他。
次日清晨,李千秋收拾行囊准备离去。
陈途安作为东道主,自然不能怠慢客人,毕竟好歹也是名义上的长安侯。
吩咐长安侯府里面为数不多的侍女千里迢迢的卖了一壶酒,这壶酒价值万金,甚至万金不卖。
酒味并未有何出奇,唯独奇香无比。
酒贵在材质。
白牡丹,白荷花,白芙蓉,白梅花,天落水,白露水,霜水,雪水,这些都是要新鲜的。
最后合上长安最后一朵桃花,放置百年。
长安城的桃花百年一开,开十日必落,满城桃花皆落尽后,再有一朵缓缓而开。
陈途安只送酒,不送人,和李千秋相遇不过一年,有何情谊言?
他和李千秋顶多算忘年之交,况且还是建立在交易基础上的忘年之交。
反倒是大理寺国卿跟陈途安聊得开,几乎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曾经的北唐第一,如今背上行囊踏遍北唐,路经城门无一人相送。
李千秋打开陈途安送的酒壶,将它们悉数倒是地上,默默念叨着什么,眼神还是陈途安受不了的“极悲”。
有些人,一去注定不复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