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佩一抬眸,眼圈儿已是红了。
“看来九爷半点都没有不舍得!亏妾身难过了好几日。”
傅恒垂下头去,“……舒主子临盆,十年心愿得偿,这总归是好事。”
兰佩使劲抽鼻子,不想叫自己掉眼泪,却是大着胆子一把攥住了傅恒的手,主动将身子依偎过去。
“姐姐是要紧,皇嗣是难得,可是……在妾身眼里,无论是姐姐,还是皇嗣,都无法与九爷相比。妾身不想去陪姐姐,也不想去伺候皇嗣,妾身就想留在家里,就想陪在九爷身边儿。”
傅恒听了这话,心底也微微震动钤。
在舒妃与他之间,这几乎是兰佩第一次正式比较出轻重来。
从小相依为命的亲姐姐,这会子她却肯为了他,而放下姐姐。
——她这是,在为去年的那回事与他表明立场,叫他明白她的心,是么?
想到去年的事,傅恒便不由得转开头去,轻轻将手从她掌心抽开。
“姐妹情是姐妹情,夫妻情分是夫妻情分,各自并存就是,并无一定要舍此就彼去,你又何必做这样的比较?”
兰佩掌心一空,她的心便也跟着空了一般。
她都这样说了,可是九爷还是不肯相信她,是不是?
从去年到此时,已经一年半了,九爷还是不肯原谅她,是不是?
她视野中一片模糊,心中更是一片荒芜了去。
究竟要她怎样做,他才肯原谅她,才肯重新相信她?
正巧这会子外头传来蓝桥的通禀声,“回九爷、九福晋,贵客到了。”
兰佩忙一抹眼睛,欢喜地站起。
如今,她唯一的希望,便都寄托在了玉壶和伦珠的身上。
她也有把握,见了这母子俩之后,无论是九爷还是令主子,都一定会原谅她。
她后半生的幸福,兴许便都系在玉壶母子身上。于是自玉壶母子回京,她便也倾尽了自己的所有,尽心尽力去照顾他们两个。在她心里,玉壶母子这会子的分量,倒超过了她的亲姐姐和即将出世的皇嗣了一般去。
傅恒倒是一愣,一时想不到这“贵客”会是谁。
既是“贵客”,为何不到前院正厅,反倒直接引入后宅来了?
他看兰佩一眼,看见兰佩那压抑不住的欢喜,便忍不住眉尖攒起。
兰佩伸手轻轻握住傅恒的手,抬眸望住他,眼波轻柔,“九爷,相信妾身,九爷见了这位贵客,一定会欢喜。”
傅恒便跟着兰佩一起走到了门口去亲迎。
当竹帘挑开,映入眼帘的是玉壶的身影,傅恒当真如木雕泥塑一般,呆在了门槛旁。
兰佩终于悄然松了一口气,垂首下去,眼角还是滴下泪来。
这般为他小心翼翼,这般苦心孤诣讨他欢喜……他可,明白?
惊愣过去,傅恒亲手接过小伦珠来,紧紧抱在怀里。
兰佩则上前亲自扶住玉壶,请玉壶入席。
玉壶想坐在下首,却被傅恒拦住。傅恒一揖到地,恭请玉壶上座。
玉壶尽管坚强地笑,可是这一会子还是一眨眼,便双泪长流。
“我明白,此时我是替二爷受九爷这个礼,替二爷坐这个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