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随着一声清脆悠长的钟声,在一名宦官的指引下,在殿试中脱颖而出的前十名考生缓缓走进大殿内。
他们如今还没有定下名次,进殿的顺序是由他们进宫前抽签决定的,其中左初就排在第三位。
而今日在大殿上的策问,则决定了他们在本届科举考试中的最终名次。
因为是下邳朝廷的第一次殿试,显得尤为隆重,年幼的天子龙暄被太后董悦抱着坐在龙椅上,而龙椅旁边则放着一把稍小一些的椅子,那是大将军兼尚书令萧恪的座位。
因为天子龙暄年幼,太后又不过问朝政,因此今日实际上是由萧恪代天子钦点本届科举考试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在进入大殿之前,负责指引他们的宦官已经教过这十名准进士一些简单的参拜之礼,因此他们在进入大殿后,便依照宦官所教的礼仪,对天子行三叩九拜大礼,口呼万岁。
片刻之后,侍立在龙椅旁边的宦官一甩拂尘,高呼一声:“皇上有旨,尔等平身。”
“谢皇上!”
十人一齐谢过天子,随后起身,低着头站在原地候命,谁也不敢直视天子,以免冒犯到天家威严,引火烧身。
随后,萧恪便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身,开始代天子对这十名考生进行策问。
只是他一开口,下面的左初便觉得他的声音有些熟悉,偷偷抬眼一看,瞬间惊得目瞪口呆。
尽管他和萧恪之间的距离有些远,看不太真切,但他还是一眼认出眼前的大将军就是当日在“鸿福居”向他遥相敬酒之人。
他当时看萧恪年轻,只当他是同来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
如今再看眼前代天子策问考生的萧恪,他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恍惚,已经听不进大殿内的其他声音了。
可此时大殿内的声音却出来安静得诡异,殿内不少人都将目光投到左初身上,只有左初浑然不觉。
站在左初后面的考生实在是忍不住了,偷偷拉了一下左初的衣角,低声说道:“这个时候发什么愣呀,现在轮到你了!”
左初这才如梦初醒,慌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学生左初在!”
不少大臣一时间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毕竟殿前失仪是一件可大可小之事,虽然不至于当场治罪,可状元是不用想了。
萧恪似乎并没有认出左初,也不知道他方才殿前失仪之事,只是中规中矩开口问了他几个问题。
左初强行稳住心神,也中规中矩回答了萧恪的问题,既不出彩,也不离经叛道。
实际上,状元榜眼探花早在主考官将试卷给萧恪的时候便已经定下了,今日大殿上的策问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
而这个左初恰恰就是萧恪定下的状元。
倒不是因为萧恪之前用“洞若观火”看过他的属性面板,知道他是个人才才点他为状元,而是那八名殿试的考官都给他的卷子打了“○”,是全部考卷中唯一一份全是“○”的考卷,确实是当之无愧的状元。
待萧恪分别策问过十名考生之后,便提笔在名单上勾出三个名字,交给侍立在龙椅旁边的宦官,由他来宣读本届科举考试的三鼎甲。
十名准进士知道决定自己前途的时刻就要来了,一时间之间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
只有左初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因为是第一次殿试,他并不知道殿试的评卷流程,也不知道自己在此之前已经被八名考官同时推为状元,只当自己今日殿前失仪,状元之位已然与自己无缘,甚至极有可能会下落到最后一名。
宦官打开名单,用高亢的声音高声念道:“承兴三年进士科状元,左初!”
此话一出,殿中不少大臣顿时一片哗然,显然没想到在左初殿前失仪的情况下,萧恪还是钦点他为新科状元。
左初更是难掩心中的激动,刚要下拜叩恩,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启禀大将军,学生王喻,认为左初不配为新科状元,还请大将军明察,收回成命。”
此话一出,大殿内再次为之哗然,不由纷纷看向说话之人,想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胆敢在大殿上质疑大将军的决定。
左初也有些错愕,忍不住回头一看,只觉得这个公然站出来反对自己为状元的王喻有些眼熟,细细一想,蓦然想起他就是那日在鸿福居酒楼说自己胡言乱语大放厥词的考生。
难道因为当日那一场小风波,他就要在大殿上为难自己吗?可这不也会让他自己身陷险境吗?
此时萧恪也认出了这个王喻,却还是不动声色反问道:“哦?你说说看,左初如何不配做这个状元?”
王喻上前一步,看了左初一眼,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随即恭声对萧恪道:“因为此人曾经投奔过白巾贼军,还是白巾贼军的军师迟牧的书童。”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再次为之哗然,在场的大臣纷纷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左初。
若是王喻说的都是真的,一个白巾军的余孽考中了朝廷的状元,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左初面色有些苍白,自从迟牧死后,他便逃出邺城,隐姓埋名隐居起来,可是他不想这么碌碌无为过完一生,听说下邳朝廷在开科举考试,便大着胆子来参考,万万没想到竟被人认了出来。
一时之间他面如死灰,心中万念俱灰。
状元他是不用想了,今日能活着走出这个大殿就是祖上积德了。
萧恪此时也看向左初,缓缓开口问道:“左初,他说的可是真的?”
左初木然点点头,干涩应道:“是!”
萧恪随即看向一旁有些洋洋得意的王喻,面无表情问道:“王喻,本届科举可有规定,说白巾军余党不得参加?”
“这回大将军的话,并没有!”
王喻一时有些语塞,偷偷看向自己的家主王淳。
王淳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心中暗暗一阵恼怒,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但他还是不得不站出来,沉声说道:“大将军,下官窃以为,朝廷虽没有规定过白巾军余党不能参加本届科举考试,但左初毕竟投身过白巾军,若是点他为状元,一旦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被有心之人传扬出去,让世人知晓堂堂的新科状元曾经与朝廷为敌,只怕会让天下人耻笑,所以下官认为,左初可为进士,但绝不可为状元。”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纷纷点头称是,显然是赞成王淳的看法,不支持朝廷点左初做状元。
萧恪目光落在王淳身上,淡淡一笑道:“若是投身过白巾军就不配为状元,那兖州大都督秦冲该如何自处?”
王淳闻言面色不由一滞,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驳。
之前会试一张榜,他便派人去查这个左初的底细,意外发现他竟是白巾余党,便指使自己的族人王喻在大殿上捅出来,好使左初无缘状元,好让世家子弟占据状元之位。
但他万万没想到萧恪竟然会搬出秦冲说事。
此时萧恪目光从在场的每一位官员脸上掠过,沉声说道:“科举考试的初衷,从来都是不问出身,不问家世,唯才是举,若是因为左初是白巾军余党,便不让他做这个状元,才是与科举考试的初衷背道而驰,让天下人耻笑。”
萧恪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淳自知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便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即沉声道:“大将军言之有理,是下官想得肤浅了。”
萧恪淡淡一笑,随即示意宦官继续念下去。
左初怔怔看着萧恪,不知何时眼眶已经有些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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