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想了想,道:“奴婢瞧旁边的立政殿是早早关了大门,想必武成王和二殿下是一起回王府了吧。”
义子到底不是亲子,武成王自个儿也应该清楚,因而平日里除非是禁军中有要务要处理,不然武成王是不会在宫里住下的。而二殿下一向喜欢跟在武成王后头,若没有特殊的事情要办,都是武成王留在哪儿他就跟着住在哪儿。
看了看面前形单影只的萧言之,秀水突然就觉得裴泽有些不仗义。
大殿下才刚住进宫里,心里得多不踏实啊?难得武成王与大殿下有几分交情,这样的时候武成王怎么就不能留在宫里多陪陪大殿下呢?那武成王府是要倒了还是怎么着?武成王就非得回去这一趟吗?
秀水在心里偷偷埋怨着裴泽,萧言之的心里也生出几分不痛快来。
连回王府都要一起?这是一个人不能独活非得两个人在一块儿?还是徐离善不认得出宫的路,就非得裴泽领着他出去?
不过转念一想,萧言之又觉得他心里的不痛快来得有些无理取闹。
人家裴泽跟徐离善可是打小就在一起了,虽然看徐离善那谈吐气质不像是个将军,可听秀水说当年皇帝夺位时,徐离善在战场上与裴泽配合默契,也曾立下赫赫战功,那军功章上有徐离善的一半,也有裴泽的一半,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在裴泽心里,与他有关的事情,哪怕是性命攸关,怕也比不上徐离善的芝麻小事吧?
想到这儿,萧言之的思绪突然顿住。
他在这儿拿他自己跟徐离善比什么呢?
萧言之懊恼地撇撇嘴,靠在方枕上有些闷闷不乐。
见萧言之的表情有些冷下去了,秀水犹豫着问道:“殿下您要找武成王吗?这会儿让连胜出宫去找还来得及。”
萧言之摆摆手,闷声道:“不必。今日绍生当值吗?”
&绍生吗?当值,就在外面呢。”秀水瞄着萧言之的神色道,“要叫他进来吗?”
&萧言之点了点头,道,“叫绍生进来吧,我这儿用不着人了,你们都去歇着吧。”
&猜不透萧言之是要做什么,秀水只知道听从萧言之的话是最保险的。
秀水离开后不久,张绍生就进了萧言之的寝室。
&事找我?”张绍生走到萧言之面前站定。
对于萧言之摇身一变成为皇子一事,张绍生始终没有实感,尤其萧言之的言行举止与年少那会儿没什么差别,因而张绍生在萧言之面前也总是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记不起尊卑,也想不起礼节。
萧言之抬眼睨着张绍生,笑着问道:“怎么?我是非得有事儿才能找你?还是说绍生如今公务繁忙,没空陪我?”
张绍生轻声一笑,到萧言之旁边坐下,道:“我的公务还不都是你的事儿?只是如今你贵为皇子,平日里还是要注意言行,莫要与我这样的人过于亲密,容易惹人闲话。”
这是张绍生昨夜思考一夜的结果,如今两人已非童年玩伴,这君臣的相处之道必然是与曾经不同的,萧言之不懂,张绍生这做哥哥的可得想周全了。
萧言之斜眼打量着张绍生,哂笑道:“你这样的人?你是哪样的人?都是在同一个泥坑里滚过的穷小子,你与我有何分别?”
张绍生笑得有几分苦涩,道:“今时不同往日。何况……你也不是什么穷小子。”
萧言之垂头,慢悠悠地喝下一口汤,又道:“这偌大的皇宫里,只有你与我相熟,是我信得过的人,你说这番话,是要让我真正变成孤身一人?”
&之,我不是那个意思!”张绍生一听这话忙慌张地开口解释,“我只是……只是怕拖累你。不管你曾经过得多么穷困潦倒,如今陛下将你接回宫,便是承认了你身份,今后你贵为皇子,又被陛下封为蜀王>
&生,”萧言之冷冷地打断张绍生的话,“出去吧。”
张绍生一怔,仔细一瞧萧言之的神情,这才发现萧言之的脸色有些不对。
是他说错什么惹言之生气了?
&之?”
萧言之抬眼,笑着看着张绍生,道:“我本就是无聊了,才想叫绍生进来说说话,这会儿又突然想睡了。”
张绍生狐疑地看着萧言之,从萧言之明亮的眼神中根本看不出一丝睡意,显然萧言之是真的生气了。
张绍生了解萧言之的脾气,这人虽总是一张笑脸示人,可脾气其实不怎么好,一旦惹恼了他,那再说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只能他过了气头再与他解释。
于是张绍生站在来,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便离开了萧言之的寝室。
张绍生走后,萧言之放下汤碗,灭了烛灯,却没动地方。
原以为在这深宫里遇上张绍生是一个惊喜,萧言之自是不会将张绍生牵扯进那些不干净的事情里,只是想着这万春殿里能有一个知道他过去并且了解他的人在,便能偶尔卸下防备一起闲谈几句,可看样子只要是进了这皇宫,事情总是不会如他所想那般发展。
这边萧言之在一片黑暗中怅然,那边的裴泽也在武成王府里有几分坐立不安。
今日下朝之后,没有事情要做的裴泽是习惯性地回了武成王府,问了问府里近来发生的事情,查了查自己名下的几间店铺,看了看送到府里的书信请柬,写一写回复,这一天便过去了。
晚饭之后站在书房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裴泽才猛然想起皇宫里会失眠的萧言之,这一想起来,裴泽就有些担心了。
不知萧言之今夜能否睡得着……
王府长史黎安见裴泽难得地望着窗外发呆,以为裴泽是为政事所扰,便多嘴问了一句道:“王爷可是有心事?”
裴泽回神,沉吟片刻,问黎安道:“如果一个失眠的人只在某个人身边睡得着,这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