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尘 第一章 第一最好不相见

    鸿雁南飞，断鸿声里，层层宫墙外，天边，残阳如血，寒鸦数点。层层宫墙内，雕梁画栋，余晖寸寸，落满丹墀。秋水漪漪，水中小榭，隐约可见，女子伶俜。素手执棋，落下，又抬起。落子掷地有声。女子下了一棋复又下一棋，又不时执棋沉思，仿佛对面有人与之对弈。当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散尽。女子似倦了，信手抛了手中棋子，棋落间，棋盘乱尽。

    女子起身，目光落在身上的尊贵黑锦，秀眉蹙起，身虽贵，却无法展颜。（注：秦国以黑为尊）

    女子极目远眺，看着重重的秦宫墙。思绪飘远……

    那是十二年前的赵国邯郸。

    她其实不属于这个时代，她叫钟离萦，本是医学院的学生，又通读历史，情系秦汉，最爱秦始皇嬴政。她觉得始皇残虐的性格该是少时的阴影所致。她一遍一遍读着始皇年少事，心疼不已。许是上天怜悯，一场意外她得以魂至战国。成为了孟云漪。

    柳絮翻飞，春水溶溶，暖阳拂面，早莺处处，一派春日的祥和。云漪与父亲漫步湖边，湖水绿波微樣，粼粼泛着波光。云漪喜欢这样的融融春光。

    “看，湖里快要淹死的就是赵政。”父亲语气轻蔑，和众人的态度一样，袖手旁观。

    赵政？云漪脑海中迅速略过：莫非是始皇？下瞬，云漪已跃入湖中。她顾不得自己那八岁之身，在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观念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始皇不能死。

    “漪儿！”见女儿跳湖，立即跳下水救爱女。

    “爹爹，你救救他，救救他。”云漪见父亲面带犹豫，“他好可怜啊，爹爹，漪儿求你了。”云漪攥着父亲的袖子，又向下沉了几寸，喝了几口水。孟父爱女心切，只好答应，顺手救了赵政。

    “谢谢你！”男童声音低沉，言语中透着隐忍。

    “哼，我可没想救你。”孟父语气依旧轻蔑，狠狠睇了赵政一眼，又道，“走开，别挡路。”

    云漪看得到，赵政眼底转瞬而逝的不甘，袖下收隐握成拳状。“爹爹。”云漪跑到赵政面前，小声对他说，“我知你在赵国做质子受人轻待数年，现在你要做的是努力让你父亲记起赵国还有你的存在。”

    云漪看到赵政十岁的脸上写满了惊诧，便对他展颜一笑，挥手作别。

    以后，早慧的赵政似乎意识到云漪的不同寻常。于是，每当云漪出门时总会偶遇赵政。

    两小孩童，玩耍嬉戏，彼此陪伴。

    云漪发现，这千古一帝小时候，真是好可爱。又隐忍又坚毅。有时看他不惧人们的讥讽，仍旧高扬着头时，满满的心疼。

    暮春时节，春雨绵绵，丝丝飘落，打湿了离人衣。

    “我父王来接我了。我要走了。云漪，等我长大了，便娶你可好？”少年年少天真的话语犹在耳边。当年云漪不过听听罢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这句话最后却成了她的梦魇。

    “等我长大了，便娶你可好?”

    “等我长大了，便娶你……”

    “等我长大了，便……”泪悄然落下。

    彼时的少年已老去，并没忘记当日的许诺，只是，赵政已死，活下的只有嬴政，只有心性乖张的嬴政。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1。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十年踪迹十年心，飞雪飞花相思泯。

    困居秦宫两年，燕居清冷，不是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