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尘第一章婕妤

始元四年初。

数九寒冬，万物沉睡，朔风凛凛，呼呼乱刮着，吹乱人的衣衫。碧蓝天空，游云朵朵，白日高挂，发着弱弱的光，驱散不去寒冷的阴霾。垂髫女童，明眸皓齿，身形瘦小。由母亲抱着，向前疾行。

“娘亲，娘亲。”女童小脸被冻得有些泛红，奶声奶气的向母亲撒着娇，“我们有这么快去哪？”她的眼睛如含春水，清澈而明亮。

“我们要去见一个贵人。”衣着华丽的年轻妇人摸摸孩子脑袋，轻声细语的话充满疼爱。“倾儿，一会儿你见了那贵人要叫长公主殿下知道吗？”

“娘亲，长公主是什么？”女童好奇的眨着眼，困惑的眼眸中清波荡漾，在她所认知的世界中，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称呼。

“长公主呢，就是皇帝的姐姐。”美妇人将怀中小女童放下来，一边解释着一边牵领着小女童，快步走进挤满人的大厅。

只见上手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人，她头戴金凤冠，凤冠上衔着一颗晶莹透亮的东珠，步摇斜插，金饰满头，让觉得有些晃眼。她的面容姣好，在紫色衣衫的衬托下越发动人。小女童看着那人的目光有些呆滞，　她第一次见这么美丽的姐姐。

“倾儿，快去拜见长公主殿下。”

“拜见长公主殿下。”小女童上前中规中矩地盈盈一拜。

“你就是倾止吧？快到姐姐这儿，让我看看你。”美人公主向她伸出手，倾止有些迟疑，向前迈了一小步，又回过头看向自己的母亲，在得到母亲应允之后，才欢喜地扑倒美人公主怀里。

“这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倾止你愿意跟我进宫住漂亮的大房子吗？”

漂亮的大房子吗？小倾止想，听起来好好耶。她高兴地点点头。惹来满堂大笑。

她懵懵懂懂看着笑着她的爹爹，娘亲，还有其他的陌生人。困惑不已。

“那就这定了，三日后上官倾止入宫封婕妤。”美人公主语气突变，带着不容抗拒地皇家威仪，她扬起美眸，扫视了厅内所有人，目光落在一位龙钟老者身上，又继续说着，那语气半带着提醒半带威胁，“上官桀，你的要求本宫做到了，你答应本宫的呢？”

“臣定会为公主达成心愿。”

美人公主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三日后。

风不似前几日的凛冽，柔和了些许，天光云影只自徘徊。天幕下，小小孩童华衣锦服，头上缀满金饰，眉眼被细细画着，小小的脸上涂着不适合她的胭脂，唇上染着过分的朱红。她被人母亲抱上车舆，她揪着母亲的衣袖，迷茫地问：“娘亲，什么是婕妤？”

母亲温柔将她抱在怀里，耐心地解释着：“婕妤，就是皇上的妃子。”

“皇上？他不是很老吗？”倾止眨着过分明亮的眸子，单纯而天真的脸上布满了困惑。

“皇上是个小哥哥，不老。”

“真的吗？”倾止欢喜雀跃，太好了，可以陪她玩啊！“可是，母亲，倾儿好困。”话音刚落，她就垂下小脑袋，俯在母亲腿上就睡着了。

……

当刘弗陵走进内殿的时候看到的是这幅情景：小小的女孩儿侧卧在床上，腿蜷曲着，像只慵懒的猫咪，小小脑袋在枕头上胡乱蹭着，蹭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熟睡的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她头上金饰繁杂，弗陵不禁想，会不会太沉啊？伸手去摘掉她头上的珠翠金饰，不料她的墨发也随之倾落。弗陵看着手中的珠翠，随手抛到了不远处的梳妆台上。

倾止满足地饱睡之后醒来，她有些懊恼地揉揉有些睁不开的眼，便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少年。他衣饰华丽，静默立着，“大哥哥，你是谁呀？”

弗陵转身，逆光站在窗下，皮肤在光的映照下好似透明，他眉目清秀，俊颜似画，恬淡优雅。

“我是刘弗陵。”语气淡漠，听不出是主人所带的情绪。

“哥哥。”倾止开心奔下床，直直向弗陵扑去。弗陵皱眉，快手拦住住了她。

“咦？我的头发怎么散了？”倾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对，她头上原来那些好看的珠翠呢？想着想着，她就越发的难过，怎么办呢？怎么不见了？

弗陵对她越来越难过且越来越憋屈的小脸有些不解，他有些无奈，不就散个头发吗？

他走过去，蹲下身，抬脸望着她，明澈的眸子因着噙着泪而更加明亮，他替她拭去泪珠，拉着她的衣袖来到梳妆台前，执起银蓖，一下下梳着他柔软的青丝，自然而然问道：“今年几岁了？”

当倾止来到镜前时，原本愁容满面的脸上立即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原来在这儿呢！真好！

弗陵见她好久没搭话，以为是她没听到，又重新问了遍。

“哥哥，我今年六岁了，你几岁？”沉迷于漂亮珠翠的倾止终于听到了他的问题。

弗陵的手绕过她的柔软青丝，笨拙地绾了一个髻，又有些手忙脚乱的胡乱拿起个玉簪将发固定。

“我？十二岁。你是叫倾止吧？”弗陵的满头心思扑在她发上，答得好不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