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郅听到这里,脸颊顿时红了。读字阁 m.duzige.com好在夜色深,看不见。
他几乎无地自容:“我,我那会儿没认出来……”
“没认出来就能这么不要脸地追姑娘?”
“那还不是因为,因为我从来都没见过像姑姑你这么好看的姑娘!……”
梁郅说着说着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可他真的死都没想到他亲姑会变得这么美!……
日间喝了几杯酒,加上大家伙见面开心,而她一出场就那么大方亲和,还特地对他显露出了几分青睐,他一个没忍住,就飘飘然了。
——果然即使换了个身体,他姑还是他姑啊!
小时候他就没少被她捉弄,如今回头一想就知道她今日是故意的!
然后再一想傅小姐竟然是他亲姑,而之前他那番作派,放出的那些话……老天爷快给他个地缝吧!
“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傅真睨他,却也忍不住扬唇,“不过这样好听的话以后可以多说点。我爱听!”
毕竟她现在确实有本钱了,恭维话谁不爱?
梁郅坐在她旁边,目不转睛看着她,越看他心里就越踏实。看看这举手投足,语气神态,遮住这张脸,活脱脱就是梁宁啊!是那个对他打骂起来一点不含糊,可是对她好起来又从来不掺半点假的姑姑!
这太离奇了!
好好的一个人竟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倘若她浑身伤疤,那他会以为或许是她从火海里死里逃生又回来了,那具尸首也可认为是大理寺认错了人,可是她偏偏完好无损,肌肤细腻得像是在奶罐子里泡着长大的,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火烧过的痕迹!
这也罢了,他也可以认为梁宁也许压根就没有在那场火里,可也不可能完全身材面容全变了!
“姑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快跟我说说。”
梁郅立刻像从前一样,扯着傅真的袖子追问起来。
傅真望着他:“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祖母哄咱们俩的时候,说过一些民间怪谈吗?当中就有一桩,唤作借尸还魂。”
梁郅怔住:“我记得!说的是人死后魂魄会寄生在另一个人刚死还热乎的身体上!姑姑,难道你也是——”
“对,”傅真点头,“不管多么离谱,事情就是这样。”
梁郅忍不住挨她近了点:“你是说,你确实在那场大火里死去了,只是死的是你的肉身,而你的魂魄就变成为了傅家的小姐?”
傅真望着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编的?”
“当然不!”梁郅猛地直身,“我承认这是我未曾想过的变化,所以也确实还需要时间来完全消化,但是就算再离谱,也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全部的过往!再编,也编不出来一个我姑姑的灵魂!”
从情感上而言,他确实还得一阵子才能适应梁宁变出了这样一张新面孔,可是理智却使他认定,这具身体里,住的就是他姑姑的灵魂,这是梁宁,是勿庸置疑的!
她要是壳子还在,却换了瓤,他会难以亲近,可她只是换了壳子,瓤还是那个瓤,这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他问道:“既然姑姑又复活了,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也不来找我们?你为什么不回家呀?”
傅真叹气:“这就说来话长了。”
“再长我也要听!”
傅真道:“我之所以没找你们,是因为我活回来还不满一个月。而我之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袒露身份,则是因为我已经先在瞻儿身上碰过壁。”
说到这里她看过去,“借尸还魂这种事情,真不是谁都能一下相信的。情份至深如你我,不是也要费上方才这样一番周折吗?”
梁郅怔了怔,想到方才几经波折,心底涌上来几分惭愧。
但也因此更为理解她了。
“我不得不考虑周全点,此地已经传过闹鬼的谣言,倘若我贸然以梁宁露面,就算梁家的人相信我,谁又知道外人怎么看呢?
“梁家如今因为郴儿平乱有功又处在了勋贵前列,树大招风,谁又知道暗地里会不会有人以此为由,给梁家不痛快?
“不说别的,只说他们若把我当妖孽拿了,朝局才刚大定,梁家出个死而复生的妖孽,有人要杀我以正道,梁家待如何?是保我还是不保我?
“不保我,梁家人此后如何自处?保我,那若万一再往梁家头上泼脏水,说梁家是祸国妖孽,又待如何?
“皇上纵然是仁义之君,纵然凭血肉之躯打天下的他不信这些,可他终是一国之君,他有他的责任,当舆论逼迫到了朝纲,他是保梁家而后与天下舆论作对,还是杀梁家以定国体?”
梁郅怔怔说不出话来。
傅真看着前方:“打从我借了傅小姐的躯壳复活那刻起,我就知道回家这条路没那么容易,我甚至想过,回不了就不回了,暗中看着你们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也是幸福的。
“可是——世事难料,我还是被推动着走到了与你相认的这一步。”
如果不是傅家内宅烂成那样,如果傅筠人品端正一点,她都能把他发展为自己的后盾。
只要她是官户小姐,只要是官眷,只要她有机会回到从前的圈子,她就有办法复仇。
可是傅筠实在烂透了!
宁夫人只能甩了他。
傅真同样也只能甩了他!
没有官眷身份,她不得不为自己找寻助力,而除了梁家,除了她自己的家人,还有什么人更合适,更值得她信任呢?
她不奢求能与梁家所有人相认,目前有梁郅知道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姑姑!”
梁郅心头一阵酸楚。
他只怪她不曾回去,却不想她竟处处在为梁家考虑!
他握紧双拳,抬起头来:“老五不信你,回头我就把他给打一顿!”
傅真斜眼:“你打得过他吗?”
梁郅愣住……
傅真拈住飘落眼前的一片树叶:“他不信我,是多么正常的事情。
“我与他本就没有多少交集,我与他再次见面时,尚且都不认得他,那会儿他年岁更小,他还能记得有梁家有梁宁这么个人就不错了,能指望他认得出壳子里的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