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欢眉眼一寒,转身回望,语气清冷,“沈相这是做什么?!”
“殿下的伞。”沈初寒松开握住她的手,将靠在车厢一角的青竹油伞递来。手落下的瞬间,恰好将宋清欢挽起的袖口给带了下来。
“外头还下着雨,殿下小心别着凉了。”他浅笑,神情温润而专注。
宋清欢微愣,冷意挂在眼角眉梢,略有几分尴尬。
她没想到沈初寒拉住她是为了还伞,怔愣一瞬才回神,笑笑,“多谢沈相了。”说罢,点头一礼,抬步下了马车。
沈初寒挑起车帘,目送着宋清欢走入烟雨朦胧中,腾起的薄雾半遮了她聘婷如柳的身姿,撑一把轻竹油伞,皓腕微露,隽永得像一副泼墨画,淡雅遗世。
待宋清欢收起竹伞上了车,沈初寒方才放下车帘,清冷吩咐,“走吧,回四方馆。”
马车行到四方馆时,骤雨正歇,空中云翳渐渐散去。
雨打芭蕉,滴落空阶。
“公子,到了。”慕白沉然出声。
“嗯。”沈初寒应一声,挑帘跨下马车。
双足刚落地,却忽听得一声娇俏喜悦的嗓音刺入耳中,划破了雨后的宁静清雅。
“沈相!”
慕白被这平地忽起的尖利嗓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四方馆门外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一人似在侍女的搀扶下刚下车,恰碰到他们回府,凤目微扬,满眼惊喜地看着他们。
准确来说,不是他们,是公子。
慕白微眯了眼眸,仔细一瞧,认出了这突然出现在四方馆门口的女子是谁。
——平阳帝姬宋清漪。
平阳帝姬今日穿了袭蜜合色撒花软烟罗裙,裙上用极细的暗金线绣成攒枝千叶海棠,缀以细小蔷薇晶石为花蕊,碎珠流苏熠熠生光。
一头青丝挽成飞仙髻,簪一支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并不珠光宝气浮夸艳俗,却又处处彰显着皇家贵气。
慕白面露不解。
好端端的,平阳帝姬怎会来四方馆?
思忖间,见平阳帝姬已带着侍女朝这边娉娉袅袅而来,嘴角带着得体的笑意,姿仪端庄,明艳大方。
聿国三位帝姬,长相皆是不俗,其中尤以平阳帝姬芳名远扬。与凉国的宁乐长帝姬尹卿容,宸国的沁水帝姬苏娆一道,并称云倾大陆三大美人。
然这次来聿国后见了三位帝姬,他倒是觉得,平阳帝姬之所以能排上号,不过是因为舞阳帝姬太过低调罢了。
平阳帝姬美则美矣,却似缺少些独特而吸引人的地方,不像舞阳帝姬,灵动慧黠,一举一动皆是赏心悦目,着实担得起这三大美人之一的称号。
走神间,见平阳帝姬已行到他们跟前,朝沈初寒微微一福,嗓音轻灵,带着笑意,“沈相。”
平阳帝姬竟是来找公子的?
公子什么时候同平阳帝姬也有牵扯了?
慕白好奇地觑一眼沈初寒,正好瞥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
看来这位平阳帝姬,是不请自来呢。
沈初寒抬眸冷冷睨宋清漪一眼,神情无波无澜,只点头回了一礼,“平阳帝姬。”
宋清漪见他不甚热络,不由唇角微垮,眼底一抹失望。
她今日特意出宫,就是为了见沈初寒一面,谁曾想他竟丝毫不领情,这让素来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她难免有几分委屈。
只是目光落在沈初寒精致的容颜上,心跳一滞,方才那点小小的委屈很快烟消云散。深吸一口气,又笑得甜美,“听说沈相前段时间中毒昏迷,本宫亦甚是担忧。正巧今日得空,便前来探望一番。”
“本相无碍,多谢帝姬。”沈初寒言简意赅,目下无尘。
宋清漪紧紧凝视着沈初寒,一双凤目秋水含波,声音也煞是娇娆可人,“如此,本宫就放心了。”
转头望一眼身后的侍女,“画屏。”
那侍女会意,应一声诺,与另一名侍女一道,自车上搬下不少包装精美的补品来。
“沈相遇刺一案,本宫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巧前段时间父皇赏了不少珍贵补品给母后,本宫便拿来借花献佛了,希望能助沈相早日康复。”她言笑晏晏,眉眼间俱是欢喜之意。
她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多少有些不矜持,可宫宴上那一面,沈初寒的身影就刻在她心中挥之不去。
她自小众星捧月着长大,傲气十足得很。容貌才情样样出众,又深得圣宠,还位列云倾大陆三大美人之一,这样的资本,又是娇养的女儿家,性子傲些倒也无可厚非。
只是,人一把自己看得太高,周围的人便通通看不过眼了。所以她虽已到适婚年龄,这驸马人选却迟迟不曾定下。
她虽也心急,却并不愿意将就。
她宋清漪的驸马,必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建安城中的男子她自看不上眼,凉国新帝是个病秧子,昭宸二国皇子也无甚出众的。寻寻觅觅,就拖到了现在。
许是上苍垂怜,竟真真就遇上了这么一位。
没见沈初寒前,她听过无数他的传闻和故事,知道他少年英才,知道他运筹帷幄,却不曾想,这闻名四国的沈相,竟长得如此俊美。
那一刻,她仿佛听见了心底花开的声音。
那一刻,她在心底暗暗下定决心,她的驸马,非沈初寒莫属!
她虽然知道凉聿两国刚敲定联姻一事,绝不可能再嫁一个帝姬过去,但心中总是不甘。
只要她宋清漪想做的事,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于是决定,先从沈初寒下手,只要让沈初寒喜欢上了自己,以自己和他联手的聪明才智,这难题就定能迎刃而解。
她如意算盘打得好,心中欢愉,一双美目欲说还休地凝视着沈初寒。
却听得沈初寒“嗯”一声,清冷开口,“多谢帝姬美意,只是皇上赏赐之物已足够,就不劳帝姬费心了。”
宋清漪的笑容僵在唇边,瞪大了眼睛望着沈初寒,似乎没想到他会拒绝,一股子委屈直冲头顶。
垂下眼帘,心中又气又恼。
然她到底有落落大方的贤名在外,很快平复心绪,漾起一抹自认为迷人的笑意。抬眸朝沈初寒看去。
红唇一张,刚要出声,却似被人扼住了咽喉,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