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义坊,张府。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这处府邸,已经落在了张昌期名下,除他之外,张家族人都在北城寸土寸金之地,立下了府邸,价格都只是象征性的,毕竟能抱上二张兄弟的大腿,区区钱帛阿堵物,不值一提。
张昌期府上小娘子于归之期将近,张易之和张昌宗兄弟二人齐齐出宫来。
今日是走场的时候。
这个婚宴是张氏兄弟跃居台前,成为实权显贵以来的第一宗大事,又是与皇家联姻,说不得还要请了皇帝陛下亲自出来撑场面,必须格外精心。
既是要走场,权策担当的司仪很是要紧,张昌期亲自送了帖子过去,权策并未为难,一口应下。
既是权策给面子,二张兄弟也不好不有所表示,便双双出宫作陪。
权策在门前下马,候在门前的二张兄弟堆着满脸笑容,迎上前去。
身后从人也是呼啦啦一片拜倒,有些胆子小些的,腿肚子转了筋,不免摔个狗啃泥。
倒不是张氏幸进,底蕴浅薄,没有见过世面,实是权策这几日威名和凶名一同大盛。
继虞山军之后,权策又去巡察了左右威卫,这两支军卫却是没有根脚的,两卫大将军又是酒囊饭袋之辈,尸位素餐不说,贪渎冒领,无所不为,美滋滋喝起了兵血。
权策校阅虞山军之后,两人大为惊骇,着急忙慌做表面功夫,上下串联应对,威逼利诱,试图敷衍含混过去,让一些训练强手穿上了中高层将领的盔甲,打算贴贴金。
岂料,权策并没有像虞山军那样的耐心,他早令无字碑将他们查了个底儿掉,径直历数两卫大将军的罪状,一声喝令,自有御史台官差将两人拘捕。
去了领头的,再行各个击破,那些披着将领盔甲的军士立时反水,一应荒唐舞弊之事揭开。
权策震怒,满营上下,有七十余名将领入狱,有不少根本就不曾来营中,而是在永丰里勾栏之中安营扎寨了,醉醺醺上了槛车,犹自不醒。
核查兵额之后,缺数竟达到三分之一,权策穷究罪过,殃及地方数十个折冲府,缁衣官差络绎于道,左右威卫臭名远扬。
“右相,劳动大驾,下官惭愧”张易之目视这位大杀四方的相爷,却不见他有骄矜之色,浓眉紧锁深皱,不开心颜。
“张侍郎客气了,本相奉了旨意来做这司仪,自然要操持妥当”权策牵了牵嘴角,朗声回应。
张易之陪了陪笑,连道不敢,心头拿捏不定,权策将此事公开宣扬,是为他们壮声色,还是在表达不满?
“张少监……啊,韦郎君也在”权策对着旁边的张昌宗拱了拱手,他旁边站着的,是韦淋。
权策的神色有几分复杂。
花奴已经查清,清河崔氏族长崔珪在神都待不住,迫不及待返程,缘由就是他,他代表东宫面见崔珪,要与清河崔氏联姻,对象是安乐郡主李裹儿,崔珪吓得不轻,办完了正事,一刻不多停留。
崔珪是怎么想的,权策不得而知,但总免不了受到武崇敏退亲的影响,李裹儿毕竟跟在他身边教养了几年,又以娇媚无双,艳压皇族,如今却落到这个地步,他心中也很不好过。
“见过右相”韦淋长揖到地。
权策走场,女方有二张兄弟亲自出面,东宫也不好冷待,李重福母族董氏已然族灭,李显颓废,李重润倒是跃跃欲试,韦氏却不许,令韦淋来走这一趟。
权策二张兄弟还有韦淋四人缓步行来,管事仆役雁分两行,从者如云铺开,张昌期微微弓着腰,在前头引路,口中说着已经预备下的布置,有些要过流程的地方,还会停步下来,令侍女仆役现场排演一遍。
却是细致到了极点,连哪一席客人由谁上酒菜,由谁随身伺候,客人起身,由谁引导,都是分得清清楚楚。
张昌期不厌其烦,他是心中不托底,急切需要有主心骨拿主意,四人中有人询问,他都条分缕析,说得明白。
权策心中早已不耐,面上不显,随口夸奖了几句,“如此浩大盛况,巨细靡遗,张给事中爱女之心,跃然可见,想必二位国公和东宫方面,都少不了支应”
二张面上露出矜持之色,姿态颇高,韦淋却是连连摆手,神情严肃,高声道,“右相谬矣,婚宴事宜,都是女方一力操持,东宫方面并无插手,丝毫都无”
听着他刻意强调的丝毫都无,二张兄弟面色微变,张易之露出哂然之色,张昌宗却是隐有怒意。
权策呵呵一笑,举步向前,心头颇觉古怪,两姓婚姻,男方丝毫没有帮手,又不是什么体面之事,何须如此高声?
他脚步微微一顿,除非有何不妥,东宫急于撇清?
这个不妥,说不定还与自己相干。
权策眼角向身后一瞥,绝地点了点头。
走场细节,有既定礼仪可依,所不同的,在于武后,她来与不来,来了之后,停留多久,可有致辞,张昌期洋洋洒洒预设了十余种可能,录在一张洒金笺上,请权策过目。
权策细细看了,点点头,依着最复杂的一个,走了一遍流程,便离了此处纷纷扰扰,告辞而去。
送他出了门,韦淋立时也拱手告辞,片刻不肯多待。
“瞧瞧,二兄,咱家这地界儿,还要多洒扫一番,韦郎君嫌弃不干净呢”韦淋才转过身,张昌宗不阴不阳的声音便追了出来,韦淋登时尴尬在当场。
“六郎”张易之沉声呵斥。
张昌宗哼了一声,拂袖进门。
韦淋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所以然,叹口气,满腹心事,登车而去。
“五兄,东宫这是什么意思?用了咱家的场子作法,又一推二五六,翻脸不认,欺我张家无人?”张易之才回到书房,张昌宗便快步凑上来,指天画地,颇为恼怒。
“呵呵”张易之笑了,慢悠悠坐下,“那你便甘心一直受权策钳制,难以自立?”
张昌宗为之一噎,闷哼一声,气咻咻坐下,将一杯茶灌入口中,却是滚烫,嗷嗷叫着跳起来,此间密室,却是找不到人出气,只能抓耳挠腮苦忍。
好半晌平静下来,“五兄,权策固然可恶,让他绊一跤,也是乐见,但,与东宫联手,可会向之前一般,又引来陛下猜忌?”
“谁说我要与东宫联手?我只是要借东宫之手,整权策一回,让他们两家撕破脸”张易之笑容愈发深沉。
“权策说得对,咱们立身之本,在陛下身上,他无往不利,只因占着先机,事发之前,总有陛下心意在内”
“我等,又如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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