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红色疹子很快令唐瑄面目全非,她全身像被千万只蚂蚁啃咬,忽冷忽热,如筛子般抖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杰克拉开了车门:“最近的卫生所到了。”他看到她短短时间内以被病痛折磨得不成样,眼睛中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恐慌。
唐瑄强打精神,裹着毛毯进入这间简陋的小棚屋。房间设施简陋,甚至不能很好的采光,破旧的长桌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她寻了个瘸腿的凳子坐下,而杰克则远远地站在门口通风处。
“什么症状?”这卫生所中唯一的医生身穿泡过蜡的亚麻衫,头戴黑帽和可过滤空气的乌鸦面具,颇为诡异。
“发热,红肿。”随着病患有气无力的回答,医生用着白手套的右手持木棍,掀开了她裹着的毛毯。
“哦,我的神!是黑死病。”只扫了一眼,医生有些激动的停下了动作,“没有任何治愈办法,请你尽快离开。”
“黑死病?有没有搞错……”唐瑄惊讶了,她知道黑死病是借鼠蚤传播的烈性传染病,在世界历史上曾有多次大流行,死者以千万计,病死率极高。
“你以为这村庄叫什么?耗子窝村!五分之四的人都死于这个病,我怎么会搞错?”因质疑而提高了声音的医生厌弃的回答,“如果你再不离开,我会通知治安员将你强行隔离!”
唐瑄当然不想被莫名其妙的隔离,她心中七上八下,匆匆站起身:“谢谢。”
杰克一直战战兢兢的听他们对话,此时再也无法掩饰自己惶恐的情绪,尖叫一声向外奔去。他麻利的将马从马车上解下来,翻身骑上,头也不回的向村外奔去。
“回来!”唐瑄哑着嗓子追了几步,摔倒在地。混蛋!关键时候,“最好的车夫”因惧怕而逃走了。她只好将背包从车上拖下,头晕目眩,举步维艰。
街上静悄悄的,毫无生气,不见一个人影,遍地黄土被风呼啸卷起。这个村五分之四的人都死于黑死病……如果那个医生诊断得不假,难道自己真没救了?
前方尘土滚滚,几辆货用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不远处。十几个强盗从车上跳下,快步朝她走来。唐瑄认出为首的几人正是前几天打过她主意的,她强打精神喊道:“别靠近我,我有黑死病!”
谁知他们一点不为所动,反将她团团围住。此时唐瑄再笨也明白了——这帮眼睛发红的倒霉人着了道,不知道被谁控制了。可是,她现在处于最糟糕的时候,全身无力,法术也没法集中。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从背包中掏出了暗影宝珠,将手覆在了上面。就在这帮强盗得到无形的指令,一齐扑上来之际,一道淡淡的黑色光晕爆裂开来,将他们震飞了出去。
“精神震爆……”唐瑄汗涔涔的坐在地上,她刚刚将前些天冥想修炼时注入到暗影宝珠中存储的精神调取了出来,还好有这么一招后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由于精神存储量不多,在此强度影响下的强盗们仅仅是短暂的昏迷了过去,她只能趁机尽快离开。
唐瑄跌跌撞撞摸上一辆载货马车,上面横七竖八放着几个大箱子,想必是强盗们的“家当”。可惜,从来没有学过骑术的她对驭马无从下手,三番两次被甩倒在地。如果还有命活着,一定要找个马场学下骑术!
当她再一次尝试爬上马时,车上一个箱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唐瑄心想着,走进了那个箱子。反正也没有什么能让她更沮丧的事发生了,她索性用法杖使劲撬开了箱。
一个约莫三英尺高的白胡子老侏儒跳了出来,满脸褶皱像个胡桃,他夸张的呼了一口气:“天呐,我还以为要被憋死。”抱怨一番后,他好奇的打量起了眼前的“救命恩人”:“你该不会是得了麻风病?”
“刚有个医生‘确诊’我是黑死病。”唐瑄一屁股坐在车板上,用毛毯裹住了自己,“您会驾车吗,麻烦您带我离开这里,他们……醒来就不太妙了。”
老侏儒环顾四周,看到昏厥的强盗,禁不住破口大骂:“这些坏人,要不是我自己试药服用了‘变形药剂’失去了反抗,也不至于被他们塞到箱子里去。”他斜眼望向唐瑄:“给我仔细看看你是什么病。”
唐瑄有些犹豫,黑死病是会传染的,她显然不想给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快点!”老头有点不耐烦,“难道帝国第一药剂师米歇尔·达姆斯会做没把握的事?哎,瞧瞧今天的运气,竟然又被人小瞧了。”
唐瑄闻言一喜,将毛毯拉下露出整张红肿的脸:“您是帝国第一药剂师,对付疑难杂症应该没问题吧?”
“这是什么话!难道你没听说过我的名字?噢,《炼金术师手札》那本书你没看过?风靡整片大陆三十多年的初级炼金术教程,我是作者!”米歇尔眼睛瞪得溜圆,白胡子气得一翘一翘。
生气归生气,米歇尔还是认真的查看了她的症状,“这是中了巫的诅咒,还好遇到我。让开点小姑娘,我要驾车了,先离开这里。”
唐瑄斜倚在车上,只觉呼吸越来越困难,整个人肿的跟一个充气的皮球一样,似乎下一秒就会爆炸。在这个时候,她还有些担心这个仅有三英尺的老头会不会被马甩下去,然而显然她多虑了,马车跑得相当稳。当米歇尔将马车驶离耗子窝村后,在树林间停了下来。他不慌不忙在溪边空地上架起了一口小锅,随手在一株石楠上扯下了几片叶子,又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镶金布袋,从里面抓出几条老鼠尾巴扔进锅里。经过一番倒腾,这口小锅上方很快升起了淡绿色奇异的烟雾。
“来,把它喝了。”米歇尔将一个生锈的杯子递过来,里面墨绿的液体还在冒泡。唐瑄脑袋中对熬制药水还存有一些不好的回忆——伯明翰城堡中炼金房的青铜大锅让她长了不少见识,此时看到白胡子老头的一些举动和添加物,她也不觉得很难接受。本着活命要紧的念头,唐瑄一扬脖子将药吞了下去。
一股难以言表的腥臭味涌上来,她强忍住呕吐的念头,但随后一股奇异的暖流沿着全身的血液舒活开来,发热红肿的症状过了片刻后有明显缓解。真的有效!从濒死边缘游走一番,重新感觉生命美好的唐瑄禁不住又笑又叫了起来。
“别太高兴,这药至少要服三天。”米歇尔哼了一声,将用具洗涮干净,挥了挥手上的硕大金戒指,东西应声被收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