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星辰 武林笑史之兵器谱

    百晓生放下手中笔，长长的舒了口气，满意的看着桌上刚刚完成的兵器谱，长长得伸了个懒腰。

    “终于完成了！”他自语道，“真是不容易啊！古龙大侠动动笔头子，我却不得不跑遍大江南北会遍三山五岳的好汉高人，才能编出来，不过，也算是完成了一件盛事吧！”

    窗外正是早春二月之时，晚雪未消，那两枝腊梅却是先开了，阵阵幽香随风浮来，令人闻了不由精神一振。

    百晓生不由得心中大动，站起身来走出书房绕到后院，来观赏这腊梅。

    便见那白莹莹的梅花于寒风之中微微抖动，说不出的可人，百晓生低低吟道：“只疑早春雪未消，不知寒梅已先发。”伸出手去，想要摘下一朵来放到鼻端细细品闻。

    便听嗤的一声轻响，衣袖却被那伸展而出的干枝划破。

    百晓生一楞，微微一笑叹道：“这花却也不愿让人采摘啊！”放弃了摘花的念头，转身回到正厅，招呼侍女道：“春莹，帮我补一下衣袖！”

    不想一向听话的侍女春莹却是恍若未觉的纹丝未动。

    百晓生以为她没听到，大声道：“春莹！帮我补一下衣袖！”

    春莹这才冷淡的施了一礼道：“老爷，夫人吩咐了，以后凡是老爷的衣物一概不许我们给补！”

    “啊？”百晓生甚为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为何如此吩咐？”心中暗想，“难不成昨晚与李寻欢喝花酒的事让那只河东狮知道了？不会吧，老李一向嘴严，这次又是求我把他朋友阿飞也写入兵器谱，怎么可能呢？”不由得心中忐忑不安，可是见那春莹丝毫没有替自己补衣的意思，只得直奔后进去找夫人问个究竟。

    刚刚抬脚，便听春莹道：“老爷，夫人在书房，没有后院！”

    百晓生又是一楞，夫人到书房去做什么，莫不成是发现了那*？真是糟糕啊，早知道就不接这份上官金虹送的礼物了。连忙急急奔回书房。

    一进书房却见百夫人正坐于桌前，不住冷笑着翻阅手中的一本书。

    百晓生连忙陪笑道：“夫人，不知有什么事啊？为什么不让侍女替我补衣？”难不成是吃飞醋？不能啊，以前补了不知多少破衣服怎么不见吃，突然今天就想起来了！

    百夫人冷笑道：“有什么事？你看看！”啪的将手中书掷给了百晓生。

    百晓生接过一看，却不是那*，而是自己刚刚完成的兵器谱，不由大为不解，问道：“夫人，这是何意？”

    百夫人嘿嘿冷笑道：“读书人著书立说是好事，也可由此名传千古。我一直以为老爷此书编成定能名动天下，我也跟着荣光！可今日看了你这兵器谱，却是大不以为然，就算发了出去，不过图留人笑柄而已！”

    百晓生急了，道：“夫人这是何意？难道说我这兵器谱有什么大疏漏不成？”一时心中更为困惑，自己这夫人一向不理江湖中事，就算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也不可能看得出来啊，再说了，这和补衣服有什么关系？

    百夫人问道：“我问你，这天下第一兵器是什么啊？”

    百晓生道：“当然是天机棍了，这可是大家公认的，我访遍了江湖高人，全都一至推崇天机老人的天机棍为天下第一兵器！”

    百夫人冷笑道：“这就对了，天机棍算是老几，也敢称天下第一兵器！”

    百晓生陪着笑道：“那不知夫人以为何为天下第一兵器？”

    百夫人拈起兰花指，指尖夹着一物，道：“这才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兵器！”

    百晓生凝神看去却是一枚缝衣针，不解的道：“莫非夫说得是唐门的第一暗器黄蜂尾后针？不成，此暗器算是歹毒但却只能起到出奇不异的偷袭效果，论起来，远不如李寻欢的小李飞刀，更何况是比天机棍呢？”

    百夫人怒道：“你看好了，这是你那狗屁黄蜂尾后针吗？这是缝衣针！”

    百晓生一头雾水，问道：“这个缝衣针不知是哪位高手使得兵器？有何特异犀利之处？”

    百夫人傲然起身，凝视着手中的缝衣针道：“此乃天下女子之兵器！长不过寸许，重若飞絮，眼神不好可能都看不到针鼻！若说此兵器的利害之处，嘿嘿，你听好了！天下之人不分男女老幼贫贱富贵，无不着衣，既然人不能不着衣，那缝衣补衣便离不开这缝衣针！若无此缝衣针，则任你是帝王将相武林高手，还是你这破写书的，都只能披布片，穿烂衣！赤身裸体不再话下！还有何气度尊严？你以为，此针是不是可称得上是天下第一兵器？便是天机棍又能如何，天机老人能光着屁股做这天下第一高手？”

    百晓生听得满面愕然，道：“夫人，这个……这个……不能这么说吧，我这是兵器谱，这个缝衣针虽然厉害，可那也不能列入兵器谱啊！”

    百夫人怒道：“兵器谱排行不是以哪个厉害为准的吗？既然你也承认这缝衣针厉害，为何不肯列为天下第一神兵，甚至是连列入兵器谱都不肯，嘿，你居心何在，莫不是瞧不起这缝衣针？嘿，你好大的胆子，你瞧不起这缝衣针便是瞧不起我等每日做衣补衣之女子，你瞧不起我们女子，那便是瞧不起我，嘿，你居然敢瞧不起我，你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啊！”

    百晓生冷汗淋淋而下，陪笑道：“我怎么敢瞧不起夫人，只是……这实在是，不……”

    “不什么不！”百夫人不耐烦的道，“便是不能成为天下第一兵器，也一定要列入三甲之内，若是不然！嘿，从今日起，你就别想穿上好衣服了！春莹、秋霜！”

    “在！”两个丫头齐声应道，闪身出现在书房之中，手中都拿着柄明晃晃亮闪闪的剪刀，不怀好意的看着百晓生，嘴角处泛起一丝丝冷笑。

    百晓生浑身寒毛倒竖，紧张的盯着两个丫头，暗自猜测夫人不会为了这点事把自己阉了吧！

    “动手！”百夫人冷冷的下令道。

    “是！夫人！”两个丫头眼中闪着兴奋而冷酷的光芒，高举起剪刀缓缓的逼了上来。

    “不要啊！”百晓生惨叫道，早知有今日之事，那还收什么礼物，不如让那些高手一人交自己一手，也不至于落得今日连个自保之力也没有而任这两个丫头渔肉！

    不多时，百晓生身上的衣衫已经满是破洞，如同渔网衫一般。

    两丫头这才心满意足的住了手。

    百夫人满意的道：“你可听好了，若是不把这缝衣针列入兵器谱三甲之列，那你自今而后就休想穿上完好的衣衫！你我夫妻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你若是不信，便再试试看看我是不是还是当看那个说到做到的性子！今晚，不许你入房，在书房里好好的改书吧！走，吩咐下去，谁也不许给老爷送被褥！”

    “是！”两名丫头高举手中剪刀趾高气扬的齐声应是，随着百夫人走出书房。

    破衣烂衫的百晓生呆呆的立在房中，一阵寒风吹过，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个寒颤，连忙将身上近似于破布条的衣服紧了紧，抱着双臂跳了两下，看已近黄昏，如此这夜是无论无何不能过去了，连忙直奔厨房，以让厨子作些热汤取暖。

    当此时，却也顾不得什么君子不近疱厨的圣人训了。

    百晓生猫腰躬身有若作贼一般一溜小跑的跑到厨房，见厨子老王正端坐于灶前翻来覆去的看着手中的菜刀。

    “老王，老，老，阿嚏，老王，快给我做碗热汤！”百晓生的鼻涕已经流下来了。

    但老王稳稳的坐在那里，盯着手中菜刀，有若呆了一般。

    “老王！老王！”百晓生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试探的连叫了数声。

    “老爷，你看这是何物！”老王低沉着声音，将菜刀送到百晓生的鼻子底下，灶中的火光将他的脸色映得阴晴不定。

    “是……菜刀吧！”百晓生小心翼翼的道。

    “是！是菜刀！是一把正宗的王二麻子菜刀！真是一把好刀啊！”老王猛得站身起来，“这刀跟了我二十几年，从未离身，无论是雕花刻图，还是切肉剁骨，从没有让我失望过！这全家上上下下吃得所有菜肴都经过它的调理，老爷会宴的三山五岳的高人也都是由它而出！老爷，这是不是把好刀啊！”

    “是，是好刀，可是……老王，你是不是先给我作碗热汤，这事咱们一会再讨论？”百晓生冻得在地上直跳脚。

    “可是……”老王眼含热泪道，“老爷，这么好的刀，为什么您没有把它列入兵器谱！我真是对不住它啊，枉它跟我这么多年，我却不能给它争个名份啊！”

    这都哪跟哪啊？百晓生道：“老王，你也说了，我那是兵器谱，这菜刀虽好，可不是兵器啊，不能列在上面的！”

    “谁说菜刀不是兵器！”老王猛得激动起来，把手中的菜刀挥来舞去，绕着百晓生的脖子直转，“老爷，你说，我这一刀下去，你会不会身首异处啊？”

    百晓生立时冷汗就下来了，“别，老王，别咱们有话好说，你这是做什么？”

    老王凝视着手中菜刀，叹道：“可这是下作之法，若是这样，菜刀不是同那些庸兵一般无二了？又有何资格列入兵器谱！”

    “是啊，是啊！”百晓生一边尽量把脖子往回缩，一边连声应是。

    老王轻轻一挥，菜刀哚的一声轻响斜斜剁入面前的菜板，“试问天下英雄谁人不吃饭，谁人吃饭不吃菜！既要吃菜，那便离不开菜刀！都说英雄好汉那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可要是没了菜刀，他们便只能吃整猪！若是没了菜刀，如何做得出令英雄们豪兴大发的美味佳肴，英雄们若是吃得不满意，那自是不会吃饱，要是吃不饱，如何来打打杀杀挣得这天下第一的位置？便是老爷你，若是整天饿着肚皮，又如何能做这兵器谱！若是天下厨子都不动刀，那天下得饿死多少人？此可称之为杀人不见血，端的是好刀啊！你说，这么好的刀，能不能称之为天下第一刀！”

    “是，是，称得，称得！”百晓生陪着笑道。

    “那能不能列入兵器谱！就算是称不上天下第一兵器，那也该能列入三甲之内吧！”

    “这个，这个，老王，你先给我做锅热汤，这事咱们然后再商量，好不好？”

    老王痛苦的摇了摇头，道：“好刀通灵性啊！老爷，我已心灰意冷，若老爷不肯将这菜刀列入兵器谱前三甲之列，那我还有何面目再用这菜刀做菜！罢了，过了今晚，我便携刀退隐！老爷，请恕我不能再为您做菜了！”

    啊？百晓生急了，“老王那我怎么办？你就当可怜怜我，先给我作碗热汤好不好！你看我快要冻成干了！”

    “可是，谁可怜这菜刀啊！”老王重坐回了灶前，叹道，“灶上有开水，老爷且喝些开水吧，等老爷将菜刀列入兵器谱，我再为老爷烧汤好了！”

    百晓生没辙了，只得拎着壶开水灰溜溜的离开了厨房，走了几步回头看去，见老王坐在火光前的背影竟有着说不出的寂寥，便听老王长叹道：“好寂寞啊！”

    百晓生回到书房，却见一身形高傲的白衣书生正坐在桌前翻看那本兵器谱。

    那书生听到声响，回过头来一看，不由得讶然道：“晓生兄，如何变得这般狼狈啊？”

    百晓生一看，却是熟人，这书生正是当朝的书画名家，自己的至交好友，唐寅唐伯虎，这才记起，唐寅说过今日要来拜访的，不由得长叹一声，“唉，伯虎兄，真是一言难尽啊！”当下将发生的事向唐寅倾述了一翻。

    唐寅听罢长笑道：“晓生兄，这倒也没错，何不将它们都列入兵器谱中？”

    百晓生苦笑道：“伯虎兄不要开我玩笑了，这如何使得，要是这么列进去岂不是让天下英雄耻笑！”

    唐寅不以为然的道：“晓生兄手握天下第一兵器，谁敢取笑你？”

    百晓生不解的道：“伯虎兄说笑了，我一介书生，哪来的什么天下第一兵器啊！”

    唐寅微微一笑，举起兵器谱道：“晓生兄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那天机棍怎么当得起这天下第一兵器的名头？这天下第一兵器当是此物！”轻轻的举起桌上的毛笔，“书生笔！”

    百晓生一楞，但随即恍悟，不由激动起来，双手微颤，道：“伯虎兄的意思是……”

    唐伯虎手举毛笔傲然道：“此天下第一兵器之神妙又岂是那些凡兵所能比得了的？但有此神兵在手，则生可使死，死可使生，忠可使奸，奸可使忠！但有此神兵在手，则天下无人能敌，便是帝王将相也要屈从于我书生之笔！但有此神兵在手，则天下我有！任你是帝王将相江湖侠客莫要小瞧我书生之笔，但凡我辈笔头一挥，则既可使你名垂千古，也可使你遗臭万年，名君可作显君写，贤臣可作变态书！侠客可以让你变淫徒，恶贼可以让你变善人，且此神兵之威力遗害是有如陈年老酒一般年头越久则越显其神异，试想千百年之后，人们还不是得从我辈书生之笔下来了解这千百年前之事，到时，谁真说得清这千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事？白纸黑字之下，无论我们怎么写也不由得他不信！即使是相同史事，只要我们说来的侧重点不同，那便可让人听得看得完全不同！正反黑白不过任我书写罢了！”

    百晓生听得心潮澎湃，大喝道：“说得好，当浮一大白！”当下提壶给唐寅倒满茶杯，“可惜只有白水！”

    唐寅说得兴起，举杯一饮而尽，道：“无妨，兴到尽处水做酒！晓生兄怕什么天下英雄耻笑？谁若敢耻笑，便把他踢出兵器谱，若再是不识像，那就给他作两篇传迹扬扬他的恶行，无中生有，原本就是我等书生的本事，言尽天下事，全凭一支笔，何况两个江湖武夫？若那天机老人不服，我们便可发动文友作三千檄文，便可将其由侠变匪，老话说得好，众口烁金，积毁销骨！嘿我们众人齐力，则可让他臭名千古！哪个不服，哪个便可让他来试，看看他们手中兵器是不是能杀得尽天下书生，毁得尽天下书籍，若是不能，那我们写什么，他们就给我们乖乖受着好了！”

    百晓生喜道：“好，多谢伯虎兄指点迷津！”当下坐于桌前，重修兵器谱。

    是有，

    天下第一兵器书生笔

    天下第二兵器切菜刀

    天下第三兵器缝衣针

    其理由各列其上。

    后，兵器谱传遍江湖，无人稍有异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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