祀月千秋 引子

    逃不过的是宿命，猜不透的是人心。

    难道，我真的要死了吗？

    真的吗？

    我不能死！

    少年匍匐在地上，青砖的纹路蜿蜒曲折。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无奈身上的伤口太深，每动一下，都像是有万千巨兽在撕扯自己，很疼，只得作罢。

    他缓慢的抬起头，晃了一下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殷红的发丝零落满地，衣上的四爪腾蛇蒙上一层厚厚的尘土，失去了往日的光鲜，附在深黑色的斗篷上，想要腾空而起，但终究被那看不到底的黑暗所吞噬。他处在那片幽深的红色中央，蜷曲着身子，却像曼陀罗绽放般妖冶，杂乱的血迹斑驳了他白皙的脸颊。

    “你知道我多讨厌你这张脸吗？”

    叶弥生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口气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身上明晃晃的龙袍烧灼了眼。“呵呵，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

    “嘁。”少年冷哼一声，自己把脸别向一边，眸子里满是不屑。

    “都到这步了，你还是这么不理人。”叶弥生上前抬脚一下踢中他肚子，巨大的力道让他打了个趔趄，后背直接撞到了墙上，又呛出一口血来。

    坚硬的石砾硌着后背，估计该要变成紫青色的了吧。少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他有些木然，泛起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乱葬岗子别嫌弃哦~”刚刚他走时的声音还停留在耳朵里挥之不去，真是令人厌恶，他根本就不配！少年握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在墙上，骨节泛白，渗出了点点红晕。然后又颓然的坐在地上。

    刚刚撞在墙上时无意中碰落的灯盏，落到少年肥大的衣襟上，很快就引燃了周围。少年眼神清淡如水，静静看着肆虐的火苗，闪烁着如同天上那一颗一颗明亮的星。

    火啊，你会驱走世间的黑暗吗？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白净的脸上淡去最后一丝血色。

    如果事情可以回到从前，祀月也还是会这么做吧。

    即使不知道结果会变成什么，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那天，父皇说：“我们这一族，从来没有人能活过四十岁，或许是先祖犯下了什么过错，也可能是，权倾天下换来生命过早地终结。”

    年幼的祀月缩在哥哥怀里，眼里的泪滴一直在徘徊，最终也没有掉下来。

    父皇躺在榻上，一直都在小声说着什么，即使当年叱咤风云，在现在垂死之际，也已经面色枯槁，他缓慢地抬起手，向前方伸去，空抓了几下。

    现在他只是个父亲

    一个疼爱孩子的父亲

    千月跪在他床前，看着床上的父亲，眼泪倏地一下滑落脸颊。他死死地攥着父亲的手，渴求神明，渴求让父亲再多留一天。

    “我没事的，”父亲颤巍巍的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盖子，扑鼻的檀香。他从中取出了两只金凤步摇，给了两个孩子。

    “还记得你妈妈吗？”他微笑，脸上的皱纹里都满溢幸福。

    祀月摇摇头，他没有见过自己的妈妈。

    “她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一个很温柔的女人。”可能是想起了些什么，他闭上了眼睛，抬手抚过自己的额头。

    “这东西是她留下来的，还怀着祀月的时候，她说，要把这个留给自己的两个儿媳妇。”

    “只不过，还有一个儿媳妇没找落呢，是吧？我跟她都看不到了“

    “人就这么一辈子，忙碌也是一辈子，清闲也是一辈子，对我们来说，一辈子会更短。”

    “一个皇帝，无论有多少丰功伟绩，在史书上几笔就没了。甚至都会有很多人不记得。”

    “无论如何，别丢了自己的女人。”

    江珞接过一只，另一只，给了祀月。她抬手，轻轻擦拭千月脸上的泪。

    “老爹，我一定会找到一个比母后更好的人，比皇嫂更好的人。你留下来的，我不会让他消失，你没做到的，我都会做到。”祀月从哥哥怀里挣脱，跑到父皇身边，大声地说，语气坚定，眼睛里闪烁着光。

    “好孩子，你先和我出去吧。”江珞拽着他，和他一起出去，千月是储君，他们应该还有好多事要说，他们在那里只会碍事。刚刚走出门，却不想祀月把她的手一下子挡开，又跑了进去。这孩子，从小就不怎么听她说话。因为是父皇和千月带大的，成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犹豫了一下，也追了进去。

    “父皇，你醒醒啊，醒醒……”千月在不停的摇晃他的胳膊，即便知道那人再也醒不过来了，见到自己的丈夫，她跌跌撞撞的跑到跟前，千月把她抱进怀里，控制不住自己，泪如雨下，直至声嘶力竭。

    老爹不是很强的吗？怎么就这样死了？祀月愣在一边，看着眼前的人，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东方一族，从来没有人能活过四十岁。而这其中的原因，无人知晓。

    哥哥曾经在全国上下寻找长生药，希望能摆脱这一现实，但终究没有任何收获。

    长生不老什么的，本来就是神话故事好吧。

    短命什么的，说不定也只是些巧合罢了。

    但为什么父皇死了，而且无病无伤。

    祀月还是不愿相信，这种事情，完全没有任何根据，也解释不通啊。

    可是，也有可能，是真的呢？

    “人就这么一辈子，忙碌也是一辈子，清闲也是一辈子，对我们来说，一辈子会更短。”老爹的话又重新响起，祀月转身跑出去，他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他自己的目的也不会变。

    长生也好，短命也好，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跑到殿外，周围一排一排的兰花开得正好，白皙通透，纯净无暇。他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让风把自己的眼泪吹干。

    天边的月亮弯弯，不知是勾住了谁的心弦。云彩似有似无的在旁边飘荡，转眼间又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

    哥哥他，会是一个好皇上吗？

    人祀月月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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