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敛形体,隐藏智慧,离行去知,遁迹于芸芸众生之间。”
“儒家的坐忘心法竟然与道家真意暗合”
看着一招一式间尽显去留无定之意的颜路,晓梦心中不由暗暗有些意外。
不过,她也就看了那么两眼后,就重新合上了双眼——终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其他旁观者的眼力见也都不差,此时也得出了和晓梦类似的结论看法。
其中琢磨的最认真的莫过于赵高了,毕竟说不准不久之后这位新含光剑主,就会登上罗网的名单,还是早做了解为好。
“遇弱则弱,坐忘心法奇怪的修为,倒是有趣!”
赵高的眼眸微微闪动,显然也对颜路奇特的实战表现感到了意外。
张良此时倒是一脸自如,含笑旁观着场上焦灼的战局,心中暗自笑道:
“胜七每一次进步都是锁定目标,不断超越,就像一个人想要跳跃,就必须先有一个着力点。”
“可如果无从借力的话呵呵,那又该怎么办呢?”
“胜七的遇强则强,与颜路师兄的遇弱则弱,可真是一对上天安排的绝妙对手!”
伏念看着场上纠缠来回的二人,不由微微颔首想到:
“任何战斗都是为了争夺胜负,不求胜负就无法攻防,颜路师弟却恰恰就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奇人。”
楚南公望向颜路的眼中满是意外与感慨,捋着长须不禁在心中连连赞叹:
“君子无争,含光无形,坐忘无心。”
“三种境界竟然同时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出来,完美契合,使得颜路进入了一种绝对的虚无境界,实在难得!”
“了不起啊,了不起!”
应该说楚南公不愧贤者之名,他对颜路此时的状态总结的最到位,也最全面。
这也解释了为何一众围观者都在暗自惊叹于颜路的表现,却对完全压制住颜路的胜七视若无睹。
光是能打真的没什么好在意的,在场的人里实力比胜七强的人还要多于比胜七弱的人。
关键是颜路所展现出的超然境界,这是等闲江湖人根本做不到的,甚至应该说在场的诸多大佬也没几个能比肩的。
不过也不要忘了,一众大佬里还夹着一个菜鸡。
胜七和颜路的打斗场面让公孙玲珑有些看不明白了。
不是说含光剑主从来没赢过吗?
怎么看上去实力还可以呢?
还有这黑汉子也奇怪,这不都压着对方打了吗,怎么还是拿不下呢?
疑惑之下,公孙玲珑又偏头去找万能的楚南公了:
“南公,你说这含光剑从来没赢过,可是看起来颜路的实力也不差啊?而且这剑还这么特别”
“呵呵,是没赢过。”楚南公侧目看了一眼公孙玲珑,含笑回道,“可是,也没输过啊!”
“啊?”公孙玲珑一听傻眼了。
这是什么操作?
既不赢,也不输,那岂不是说
“专打和局的吗?”
“或许,颜路就是一位绝无仅有的平局圣手吧。”楚南公闻言轻笑着回应道。
场上的胜七听到这话却是肝火大动。
自他执掌号称天下至尊的巨阙以来,就一直挑战天下各大高手,愈挫愈勇,遇强则强!
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平局,只有胜利,以及下一场胜利!
当然,这不是说胜七没输过。
他当然败过,而且远不止一次,只是每一次失败都会被他当作一次磨练,来让自己更强大,并在之后重新尝试打败自己的对手,直至真正超越对方。
比如说当年他被盖聂击败关入噬牙狱,现在就一心想找盖聂翻盘,所以才会死盯着他不放。
因此,对胜七来说,只有当时的胜利,暂时的失败以及未来的胜利,绝不存在平局!
他也不会接受不输不赢的结局!
念头及此,胜七浑身发力,怒喝一声,赤红色的真气自周身升腾而起,宽厚的巨阙剑刃之上萦绕起殷红的剑气。
接着,胜七立刻反手一剑抡向颜路,动作之迅疾,比之前还要再快上三分。
颜路见状,不再一味躲闪,一挥手中含光主动迎了上去,身体在半空中画出一个灵巧的弧线避开巨阙剑风,接着无形之刃划向胜七咽喉。
胜七眼眸圆睁,先是向后一仰躲开含光,随后抽剑横砍。
颜路向前一俯身,让开巨阙的锋芒,手中含光顺势反向再次划向胜七面门。
胜七一晃躲开,手上发力改变了大剑轨迹,垂直砸向颜路。
颜路向后一个侧翻让开,同时手中含光若隐若现的透明剑刃突然消散,紧接着复又在剑柄另一端延伸出来,持剑姿态无形中由正手变反手,削向因为抡剑姿势而背对着他的胜七。
无形之刃从胜七腰间绑缚的锁链之上滑过,擦出一串火花后,随着颜路落地无功而返。
胜七趁势反手一提巨阙,挺剑直刺前方的颜路。
颜路见状向后一下腰,同时抬起手中含光,另一只手架在剑身末端,以剑为支架,架住攻向自己的巨阙,接着一发力,将巨阙剑身偏移向身侧。
胜七垫步上前,顺势旋转一周,再度反手一剑劈向颜路。
颜路当即侧向翻身,一跃而起,恰到好处的躲开这一剑,手中含光剑直接脱手甩出,盘旋着飞向胜七,光影交织之中隐约可见剑柄双向皆有剑刃。
胜七急忙向后下腰躲开飞旋而来的含光剑。
颜路最后飘然踮脚落地,同时抬手接住打旋飞回来的含光。
两人这一轮交手,到此暂且停止。
颜路持剑挺立,含笑看着胜七。
胜七揉了揉自己不断挥剑的右肩,面无表情的盯着颜路。
几个呼吸之后,中场休息结束,二人再次动手。
不过这一次,先出手主动进攻的却是颜路。
只见他一个垫步前冲,反握含光,光照之下隐约可见剔透的无形剑刃,俯身杀奔胜七。
胜七见状抬手一架巨阙,将其竖挡在自己身前,拦在含光剑的必经之路上。
然而当颜路杀至,含光剑身即将和巨阙碰撞之际,那近乎无形无相的剑刃突然如泡影般消散了。
空握一个剑柄的颜路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身位便越过了巨阙。
胜七心道不妙,第一时间变招,朝着颜路一挥手中大剑。
颜路屈膝低头一躲,让开剑锋,同时手中含光的剑刃再次出现,不过已经变幻到了另一边,由反手转为正手,直接挥臂一记横斩削向胜七。
胜七立刻向后一个小撤步躲开攻击。
未等他做出反击,只见颜路手掌一抖,手中含光再次浮现出双头剑影,接着人就贴了上来。
两人再次开始了近身缠斗。
使出了双头剑的颜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攻击性,双手并用,含光剑在他掌间不断盘旋流转,无形之刃裹挟着无形剑气,不断游走在胜七的周遭。
面对颜路的连环进攻,胜七却也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只在最开始短暂的落入被动挨打的状态中,很快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厚重朴实的巨阙再次压制住了含光。
不过颜路也还是和之前一样,虽落下风,却无败迹。
转眼间,二人又是十几招过手。
最终,胜七舞动巨阙,一记上撩,挑向颜路。
颜路却直接踮脚一踩巨阙厚重的剑脊,借力翻身向后一跃。
胜七此时把握好时机,迅速变招,挺剑直刺追击颜路。
一眨眼后,颜路收剑落地,而胜七的巨阙剑锋也抵在了他的咽喉部位,只要再进分毫就能取其性命。
李斯见状,立刻向扶苏揖手说道:
“巨阙再进分毫即可取人性命,看来胜负已分。”
李斯话落,颜路面色不变,嘴角挂着温和的微笑,收起了含光剑柄。
对面的胜七依旧面无表情,冷着脸也收回了顶着颜路咽喉要害的巨阙,扛在肩头。
这时有眼尖的儒家弟子指着两人之间的地面窃窃私语道:
“哎!你们看,是一个‘仁’字诶!”
其他弟子闻声立刻看向地面,发现确实如此,地上被剑痕划出了一个篆体的‘仁’字。
“真的诶,真的有!”
胜七闻声,低头看了眼地面,先是两眼一瞪,旋即脸色阴沉下来。
他现在明白最后一波交手颜路为何那么主动了,原来是诱导他以巨阙画出这个仁字。
不过真正让胜七恼火的并不是自己被诱导着刻下了这个仁,而是这场战斗的结果。
他所追求的一向是彻底压倒对手的胜利,而非假借巨阙的威势压制对方一时。
在这样一场比武之中,他甚至没有迫使敌人全力以赴,让对方还有余裕做出这种操作没有赢,对他来说就是输!
李斯见状急忙说话:
“论剑比试,重在结果!”
“以目前的结果而言,公子,这第二场比试”
李斯这是想坐实胜七胜出这一结局,以免再生意外。
虽说在结果上确实是胜七赢了,但是古寻之前对于胜七的一番高度评价让李斯心中很警惕,担心他拉偏架。
尽管这一局最多也就判个双方平手,但之前已经让张良取巧平了一局,若是再平,场面就未免有些难看了。
最重要的当然是第三局的胜负,可不论第三局晓梦赢的有多漂亮,她也是扶苏亲自请来的高人,而前两场上场的可都是罗网的人,是他李相国的人。
李大人,那也是个体面人啊!
怎么能让这么不体面的事情发生呢!
面对李斯的问询,扶苏沉吟片刻后说道:
“两位都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实力难分伯仲,实在令人大开眼界。”
“至于这一局究竟谁是胜出者老师,您的看法呢?”扶苏选择了询问古寻。
古寻一耸肩,直接把皮球踢了回去:
“这件事你说了算,伱决定。”
“不过从这一局的表现来看,判谁负都合理。”
扶苏闻言后又沉吟良久,环视堂下众人,做出了最后宣判:
“方才论剑开始之前,我曾强调过比武要点到为止。”
“刚才生死相搏之际,胜七也如实做到了点到即止,以此而言算是他略胜一筹。”
“诸位意下如何?”
判胜七赢了李斯当然没有二话。
伏念也无异议,垂首一礼回应道,“公子点评公允有据,小圣贤庄信服。”
有了结果,胜七无意继续在小圣贤庄逗留,扛起巨阙直接朝剑道馆外走去,迈出两步之后又突然顿住,扭头侧目瞥向颜路,冷声说道:
“在我的修炼中,失败过很多次,但每一次我都会变得更强!”
“下一次,你我之间的胜负只有生死!”
说完,胜七便径直离开了。
而颜路对此也并无任何争辩的意思,朝着胜七远去的背影揖手一礼,很有礼貌的回道:
“在下受教了。”
桑海郊外,噬牙狱内。
盗跖看着朝着他们流淌过来的海水,嗅了嗅鼻子,随后脸色僵硬的说道:
“海水所以这噬牙狱还真是泡在水里的吗?”
“章邯竟然用水淹我们!?”
“这跟屁虫还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盗跖被押进来的时候视线是被遮挡住的,所以并不知道噬牙狱的具体位置,不过人是清醒着的,所以其他感觉还是能收集到一些信息。
这让他确定了噬牙狱的位置靠海。
盖聂在心中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立刻提醒道:
“离下一次涨潮的时间已经很近,快走!”
盗跖闻言立刻回应道,“我知道出口的位置,跟我来!”
说完顺便叮嘱了旁边的庖丁一声,“跑快点啊!”
话落,整个人立刻窜了出去,盖聂卫庄快步疾驰,紧随其后,庖丁速度最慢,吭哧吭哧的落在最后。
听着身后不断迫近增大的流水声,不断落后的庖丁心理压力也随之不断增强,最后在强压之下,他大吼一声,也是豁出去了,憋住一口气死死咬住不松,死命的抡动自己那两条粗短腿。
压榨潜能之下,一时间还真让他跟住了盗跖等人,朝着出口位置一路狂奔。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甩不开紧追不舍的汹涌水流。
一开始,水流只是铺满他们的鞋底,接着一点点漫过鞋子,再之后淹没了脚踝,到最后已经没过了半截小腿,并且还在持续升高。
好在此时距离出口已经不远。
盗跖直接在两侧墙壁之间来回腾跃,几个眨眼的功夫就灵巧翻过了几截楼梯,来到了一处狭长甬道。
甬道末端可见一团耀眼的白光,让人看不清那里的情形,看起来是外界照射进来的太阳光。
盗跖一直那白光,“那就是出口!”一笔阁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