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赵研都开口求助了,赵陌身为一个实诚、善良的侄儿,虽然跟叔叔关系不算很好,也不忍心看到他仓惶无助的模样,便答应了要帮他一点忙。
然后赵陌就把身边的一个心腹婆子借给了赵研,让他带回辽王府去,在他的院子里住上一晚,观察赵研身边的丫头里,有没有行踪可疑、很可能被赵砡收买了的人。
这婆子十分精明能干,眼神贼好,就一晚上,她便发现了赵研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两个相互争夺赵研的宠爱,整天沾酸吃醋,彼此陷害,一个手脚不大干净,还有一个跟赵研的长随有私情。其中要数那个手脚不大干净的最可疑,因为她平日交好的一个小丫头私下曾经跟赵砡院子里的婆子来往,对方还给这小丫头塞了东西,后者将东西带回来,交给了那大丫头,被她藏在了床底下。
赵研一听婆子回报,便立刻下令,封锁院门,不许任何人出去,然后带着那婆子,并两名有力气的壮婢,开始搜查丫头们住的屋子。这一搜查,果然收获颇丰。
那两个争闲斗气的丫头,一人藏了插满针的诅咒小人,另一人藏了有助兴作用的香丸,并春|宫册子等物;跟赵研长随有私情那个,箱子里还有些男人的衣物、鞋袜、玉佩并银钱,赵研记得都是自己赏给长随的东西;至于那位手脚不干净的,则是查出一大包来历不明的金银财物,还有赵研以为丢失了的几个玉佩、扇坠,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赵研已经看得脸都黑成了锅底。
两个被他收用的丫头,当着他的面那般温顺可人,私底下居然还搞巫蛊事?还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用在了他的身上?!怪不得呢,他明明觉得那丫头并无甚姿色,自己怎么就糊里糊涂地收用了她,还三番五次被她勾搭上
这倒罢了,不过是两个收了房的丫头,好生教训一顿,叫她们以后不要再犯就是。只要她们把他侍候好了,他也没功夫理会她们这些拈酸吃醋的小事。但是那个与他长随私通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一般富贵人家里头,少爷身边的丫头配给长随,是常见的。那丫头原也生得只是清秀而已,并不入赵研的眼,长随也一向能干,颇得他青眼。倘若是双方好生来求,遇上他心情好时,他说不定随口就成全了他们,也未可知。可他们瞒着他私通,这就让人生气了!他不发话,他屋里的丫头就都是他的,怎么能勾引别人?!更可恨的是,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长随是个老实忠心的,万万没想到,这老实人心里也会有藏奸的时候!
赵研立刻就决定了,要把这丫头与长随一并撵出辽王府,再不许他们进府当差!这已是轻饶了,若不是他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决不会如此便宜了他们!
赵研所谓更重要的事,自然是审问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大丫头了,还有那为她传话递东西的小丫头。前者倒是嘴紧,知道事关重大,除了承认自己贪小便宜,暗暗昧下了赵研几个小饰品以外,对其他罪名一概不认——她显然清楚赵研的性情,贪财一点儿,并不是什么大罪名,只要能把他侍候得舒服就行了,但是背主他能直接把人打死,绝不会饶恕!因此,她绝对不能承认。
然而,大丫头嘴紧,不代表小丫头也能稳得住。传话的小丫头被吓唬几句,很容易就招了,赵砡院子里的婆子确实来找过那个大丫头,让后者帮忙监视赵研的行踪言行,作为回报,赵砡每次都会给她一荷包赏钱,还答应将她的弟弟调到身边做小厮——等到赵砡做了世子,这就是个极令人艳羡的差事了。
赵研火冒三丈,早前的猜测成为了事实,他身边的人里果真有背主的,这丫头还是他素日信任、倚重,特地从辽东带到京城来的大丫头!他抬脚就把人踢得飞出去,又往小丫头脸上踩了一脚,若不是赵陌派来的婆子及时上前拦住了他,他说不定当场就要把这两个丫头活生生打死。
但那婆子的话让他冷静下来:“若是闹出了人命,太后寿辰在即,听说后一定会生气的!三爷,您如今还不能失去太后的怜惜!”
赵研深呼吸了几口气,便把桌面上的东西狠狠甩到了地上,碎了一地:“都给我滚出去!”
丫头婆子们狼狈地滚了,赵陌派来的婆子静静地侍立在门边,没有多说一句话。
赵研黑着脸在椅子上坐了两刻钟,方才撑着桌沿站起身来:“我这院里其他人是不是都查过了?没问题吧?那就把这四个大丫头都撵出去,换别人来侍候!”
撵人换人,他院子里瞬间鸡飞狗跳,一片混乱,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哭着喊着求他饶过自己的,他正心烦,也懒得理会,带着赵陌的婆子,便直出院门,往王府大门走去。
途中他迎面遇上了兄长赵砡,赵砡也不知是不是听说了什么,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地歪头问他:“三弟,我听说你的院子今儿很热闹呀,难不成是有什么新乐子么?”
赵研冷笑一声,一句话也不说便越过他走了。那婆子匆匆向赵砡行了个礼,紧跟上去,赵砡也不在意。他哪里记得王府里每个婆子的长相?况且这里又不是他住惯的辽东辽王府,见着生面孔,也不以为意。
还是他身边的丫头提醒他:“二爷,妈妈们原本收买了三爷院里的丫头,想要探听三爷的消息,如今被发现了”
赵砡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哪里是收买三弟的丫头去探听他的消息?分明就是担心弟弟的身体,让人找他的丫头多打听几句罢了。给的银子也是赏钱,闹到父王母妃面前,也是我占理。不必放在心上。三弟也就是发个脾气罢了,成不了气候。”
知弟莫若兄。赵砡这话没说错,赵研再去找赵陌提起此事时,也忿忿不平地道:“这种事闹到父王母妃跟前,他们也不会为我责怪赵砡,说不定反会说我不知体会兄长的好意,是个不懂事的弟弟。其实说白了,不过是因为他们如今指望着赵砡能继承辽王之位,你老子不得父王欢心,我则是个瘸子,谁都没法跟赵砡比罢了!”
赵陌问他:“那三叔打算怎么办?”
赵研愣了一愣,表情有些茫然:“我能怎么办?除了防着他,还能做什么?”
赵陌却摇头道:“今日只是查了你院里的人罢了。二叔暂时只是收买了你的一个大丫头,而那个大丫头又使唤了一个心腹的小丫头,但这不代表其他人就不会受二叔引诱了。只是探查你的消息,只要收买一两个丫头便足够了,若是想要做得更多,兴许他收买的,就不会只有一两个丫头。还有,这只是三叔院子里的人,可三叔每日饮食,都不是自己院里做的吧?你吃的饭菜点心,喝的茶水,都能担保无恙么?只要二叔有心算计你,用什么法子不行?不一定非得让你身边的人动手。”
赵研顿时警惕起来:“不错,这事儿不能大意!就算我如今没法跟他斗,也不能粗心大意,叫他算计了去!”他如今已经认定,同胞兄长知道自己记恨对方,还有望治好腿伤,定会再次对自己下黑手。若不然,赵砡为什么要收买他身边的丫头呢?那还是侍候他饮食起居的丫头,想要在他的日常饮食里做点手脚,再简单不过了
赵研这回寻了个借口,把赵陌手下的那名婆子再借回王府里头,住了两日。这两日功夫,那婆子便为赵研打听到了更多的情报,一是王府内厨房的饭食是干净的,管事的嬷嬷诚实可靠,据说是辽王的人手;二是茶房里一个副管事与赵砡来往密切,他还娶了赵砡屋里从前侍候的一个二等丫头;三是这副管事手下的一个小厮,近日手头忽然变得阔绰起来,据说是得了贵人的赏识,但究竟是哪位贵人,那小厮却不肯说;四是王府里负责日常采买的管事,前几天刚刚换了人选,换上了赵砡的奶兄,此人刚走马上任,便特地为赵砡搜罗了许多古董玩器,赵砡声称,是为了准备献给太后、太子与太子妃的寿礼。赵砡的这位奶兄,与茶房副总管关系不错,后者把一个妹子给了前者做妾,这些天正得宠呢。
赵研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到了茶房上头。他好歹做了十几年受宠的嫡王子,在辽王府里还是有点儿人脉的,很容易就打听到,茶房副管事与小厮确实有些可疑,似乎赵砡还吩咐了副管事去做什么事,而这名副管事,刚刚给他的院子里送来了两包贡品茶叶。他觉得那种茶叶味道不错,平日里常喝
赵研脸色铁青地带着两包茶叶去寻赵陌,赵陌闻言也肃然,立刻请了位可靠的大夫来检验,证实了那茶叶里头确实掺了药粉,这药会使人体弱无力,疲倦嗜睡赵砡这是想让弟弟老实些,不要总吵得他不得清静?
但药物危险性不大的事实,却并未让赵研冷静。他只知道,他的同胞兄长,真的在暗中给他下药!就算这一回的药没有大碍,以后呢?真的不会发展成毒|药么?
赵陌其实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赵砡真的打算对弟弟下手,不过他还是冷静地劝赵研:“这事儿三叔闹出来也无用,倒不如寻个理由,把茶房那两个人堵住嘴打一顿撵出去完事,只当是出气了。但千万不要出人命,否则二叔定会拿来做文章。王妃只会觉得三叔你不懂事,而宫里的太后一旦恼了你,你这辈子就真的只能看二叔的脸色了”
赵研颓然:“难不成,我就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赵陌安慰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叔如此行事,怎么可能做得了世子?如今王妃护着他,三叔只当是为了孝道,暂避他锋芒。日后有机会,再向他讨还公道就是了。”
“孝道?公道?”赵研冷笑一声,双眼闪过一道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