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无异常,便连悄声落下的涎水也尽了,安静的像已死。
众人已各自方式安眠,却仍有戒心,一夜无事,只有不安不静的心绪在夜中徘徊,演义鬼祟不明的预兆。天明时,干燥的石块上有一滩水渍,水渍并无异味,如同伤口血尽以后的黄白痕迹。
这水渍不由生物留下——众人之中,有剑客与九不在帐篷中歇息,且不论九,剑客虽于篝火前冥想,但心智清明若镜、洞若观火,若有异常,他定然知晓且反击,这时仅有水渍却不见剑客有所反馈,夜中亦无声响,这仅能是秽怪未以肉身干扰,用某未知手段窥探惊扰众人。
不见施乌有所惊诧,他与众人收拾行装后继续前行。
今日不见涎水下落,但泥潭当真是这秽怪的本体,在施乌解读碑石、剑客晤见秽怪以后,不知渴水而死的水生生物大量出现在泥潭之中,几乎毫无落脚之地,于黑泞中蠕动的黄白之上,众人拔步急行。这时顾不得如何防备偷袭,他们已知这泥潭便是秽怪,这时异相不沾身,自然急行以离。
泥潭并未阻拦他们离去,被解读的碑石亦未曾转移位置,再度现身于众人眼前。一切似乎一如无所威胁的平常,除去愈来愈多的死尸。
鱼、虾、水母、蟹、近乎于人的水生生物,种种带来死后丑恶的水生生物随他们的迈步而增多,此后几乎淹没了所有的泥土,众人不得不踏步于上,感受足踏其上的糯软触感与飞溅而上的蛆虫与黄白物质。
于氤氲腐尸之上的反胃恶臭之中,即便是感觉最迟钝之人也知此地不可久留,一行人中并无凡类,全数行进之中,那飞溅的汁水少有飞溅于身。
即便如此,众人亦不曾见这泥潭以任何破坏肉身的姿态攻击他们,亦不曾听闻那不能直视的铃声响起,种种声讯只在令人晦恶的表象中证明一件事——这秽怪已然苏醒。
于尸体的腐臭中,众人竟然离开了那尸潮的泥潭。
施乌看向身后,那些斑驳胀臭的尸体堆却在身后,不曾向他们这时置身的土地蔓延半分,可是施乌不能相信,从未有如此轻易便被摆脱的秽怪,可这确是事实,腥臭虽仍可被嗅见,但尸体确不曾追逐他们。
“不要再想了,有秽怪来了。”何以全道。
施乌转身看向前方。泥潭以后是一片干燥土地,热气在晴日的炙烤中仿佛自红壤的荒漠中发出,与身后阴冷腐臭的泥潭判若赤道与极点。于炙热之境中,一片若有若无的阴影不明不显地挪来。
“不要和它斗,我们避开它。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后面那块泥潭应该没有这么容易就放我们过去,铃声也没有响起,先避开,免得腹背受敌。”
他们欲避开迎来的秽怪,秽怪却不想避开他们。
施乌见过这些秽怪:
它们肌肤质里似巨石,背生四翅,两翅遮掩身躯,从它们似挪似行的移动来看,恐怕其下的肢体丑恶脏眼。它们身上生发无数绒毛,从身尾至头颅渐长渐密,至面部时毛已长似头发,遮掩五官。从中略能窥见它有如人一般的五官,其器官却不像人一样排列,龅突牙齿狭黄流涎水,三眼似肿痘肿胀而不规则排布,脓一般的液体从中流出,鼻约在额头位置,像是一分为二,又像伤而未好,细看其中,像有细长蠕动之虫在肉间穿梭。
早期跟随余归宁行走倒像都市时,他见过这些秽怪,那时他们一行人在余归宁的领导中避开这些秽怪,这时却避无可避,现在想来,若是那时这些秽怪的目标是他们,说不定他们也避无可避。
不待它们接近,铁心已从施乌手中拿到了那把朴刀似的长剑,它问道:“怎么说?”
“先发制敌,不能让战斗的节奏落在它们手里,让它们发挥自己的实力以后,我们说不定会有伤亡,在保全自己的情况下动手。”
陆扫晴向铁心问道:“你不是不能打架,所以把手给施乌了吗?”
“我没说过我不能打架,只是经过了这些年,我的部件已经老化,电池的续航更是可悲,所以这种事情我必然不能堪当主力,况且,和你们同行也得有些付出,不是吗?”
“没有啊,你看它就没有。”陆扫晴指向秽子。
施乌将注意从陆铁二人身上转移,专注向袭来的秽怪群。那时见它们是灰暗阴沉的倒像都市,不曾细细观察,这时自己秽量提升、幻惑之眼加持,它们又行于晴空之下,它们的面目毕显无疑。
这些秽怪不像健康正常的生物,反而如同患病而任由其发展的野兽,那黄白恶臭的涎水正是它们罹病的证明。
不待施乌为所思所想有所落实,有一人已攻向这群秽怪。
剑客并未施以剑一剑二,如此的秽怪并不值得他使如此的招式,只在一个翻转之中,他落入秽怪群中。不曾将剑收入鞘中,亦不见他如何的积蓄,剑客除去剑之一诀,不会其他,但仅此一技已足以杀灭秽怪。
仿如迅雷,疾似闪电,剑客不曾报出任何名号,因为这本便不是招式,这仅是剑客随手一斩,但仅是这随手一剑中,众多秽怪已伏身倒地,被一剑作两块。一剑得手,剑客一闪而逝,不在此妨碍他人行事。
施乌走入其中,任凭这些秽怪如涉水爬行的长发女人般缓缓愈合,他见剑客这一斩,忽然想起以前的剑术来。他的第一任师傅应该是陆善仙,她应当随着桃酥的死亡而离去,不知是被世界排斥还是一同死亡。施乌曾问及她的招式,她言下之意是,这里并无驱动这些招式的力量源,即便是陆善仙亦只能以外力驱动。施乌并未被她说服,所谓融会贯通,他需见到不同的招式以精进,即使仅有架势而无实力。
这时他已想到,驱动剑式的仅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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