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翰紧握双拳,面对连襟汉子的压力,不得不把功力提到最高。
此刻,萧翰能感受到从对方那里涌过来的气息,这气息里包含了无穷的自信,似乎天地万物都不能让它改变分毫。
萧翰暗惊,一个人的自信达到这种程度,就算是技不如人,也会力拼到底。何况,萧翰竟发现对方还没有用尽全力,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虽然没有加大,但对方却如一个不可测的深潭,里面蕴藏着无尽的力量。渐渐的,萧翰身前防御的气墙被压得缓缓后退。对方灼热的气息把萧翰冰冷的气息逐渐同化。
萧翰知道不妙,若是这样下去的话,不用出招自己就将一败涂地了。萧翰赶紧用右手一圈,在身前形成一个如漩涡般的气流。就在对方突然失去着力点时,身形一跃,双拳疾如车轮般攻向连襟汉子的脸门。
连襟汉子冷哼一声。
右拳高举迎向萧翰,左掌如毒蛇般切入萧翰胸前。
速度之快,让萧翰脸色大变。急忙一顿身形,右拳向下横劈。
左拳则继续迎着这平生劲敌的强力一拳击去,在拳头交接前的刹那,两人的真气先重重硬拚一记,岂知敌人灼热的劲气竟势如破竹般沿着手臂而来,而自己只能在对方真气侵上心脉前勉强化去,立时血气翻腾,使不出力。
闷哼一声,两人各自跃开。
以连襟汉子之能,亦是接连后退了三步。
萧翰更惨,退了五步才拿住身形,从对方手上传来的力道击得胸口隐隐作痛,灼热得让萧翰差点叫出声来。
萧翰喝了一声,“烈焰五毒掌。”心里已然明白对方是何人。
连襟汉子赞许道,“不错,朋友竟能从一招中便识破本人的招数,难得难得。”
萧翰冷然道,“不知城主如此对待本人究竟是何意?”
普天之下,以烈焰五毒掌称雄的只有一个,威名赫赫的凤阳城城主天一飞。
没错,此人便是天一飞。
天一飞也为萧翰的两拳感到吃惊,十多年来,能逼的自己后退的只有萧翰一人,他的拳上的气息与自己相反——冷。在冷热交接时自己也只能用后退方能化去对方的余力。看来此人便是自己寻觅多时之人了。
天一飞看着萧翰,语气如前一般的坚定,“我不会看错人的,只有你能辅佐我完成大业。”
萧翰见他依然那样,冷冷道,“那就见个真章吧。”
双拳猛击,朝着隔了近一丈远的天一飞攻去。
四周的空气受不住寒气,如冻结一般停止流动。在旁人看来,便似在虚空中突然出现一面反光的薄镜,在渐渐西去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天一飞大喝一声,左拳右掌,性质相反的掌劲瞬时化开寒气,直冲萧翰。
同时,右腿极隐秘的攻向萧翰。
萧翰一撤双拳,反身后纵。
双脚刚一接地,立时前跃,上身弓起,双腿成剪状出现在天一飞面前。
天一飞从没见过这样的招式,一时被攻个措手不及。不过天一飞毕竟是天一飞,在躲避之余右掌与萧翰狠击了一下。
萧翰顿感左臂一麻,随后钻心的痛苦让他不得不收住势子。
天一飞已被激怒,狂喝一声,揉身进来狂攻萧翰。
萧翰原地后退几步,右手已拔出缠在腰间的软剑。
软剑如秋水一弘,扫向天一飞。
天一飞不肯示弱,并不后退。真气暴涨,以肉眼难见的速度击向剑背。
萧翰一撤,眼角余光却发现天一飞隐在右拳下的左掌已悄然攻至。无奈之余,只好剑交左手,右手成拳,用尽全力与天一飞对了一招。
这些都是在瞬间完成的,以白衣人的实力都看不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双方到底过了多少招。
此时见两人都静立着,也不敢发话打扰。
天清地明,在两人间出现一个大坑,周围的草木被连根拔起,远远的铺击在别的草木上,一派萧索。
已是暮秋的寒风吹得两人衣服飒飒舞动,都不说话。
良久,萧翰开口道,“我败了。”
骆韵和水月茗从惊愕中醒来,看到萧翰嘴角溢血,心里大惊。也不管其他,快步跑到萧翰身边,担心的神色在脸上一览无余。
萧翰轻拍两女,表示自己没事。向天一飞说道,“城主确实高明,在下出尽全力仍然只得一败。”
天一飞望着萧翰,眼含惜重之意,道,“你也不用沮丧,你那一拳让我吃了不少苦头。很少有人能够让我如此。我在你这个年纪还远未达到你的程度。再过几年,你的实力将不比我差。”
又道,“我能从你的眼中看出来,你是不甘平淡之人,你的眼神中的坚毅无情都告诉我你是这一类人。不甘寂寞,必要抗争。”
萧翰沉默良久,对天一飞道,“能与你共事,让我甚是期待,不过在下还有苦衷,不能答应城主的厚爱,还望城主见谅。”
天一飞沉吟一会,道,“你是否还有事没有了结?”
萧翰点头应是。
天一飞不说话,他没有问萧翰是什么事。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要是萧翰肯告诉他的话不用他自己开口也早就知道了;要是萧翰不肯说,问也是白费。
萧翰注视着天一飞,道,“城主是个真英雄。”
天一飞笑了,笑的不屑。道,“什么是英雄?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活着便得做出一番事业。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光明的,卑鄙的,只要你能成就自己的事业,那就不用管别人怎么说。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只有在你做了以后才能明白。”
萧翰眼光闪动,道,“如果这样的话,那这人将善恶不分。即使成就大事,也将被后人耻笑。”
天一飞哈哈大笑,“小兄弟你是那种人吗?你不用骗我,张洪等七人的死亡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萧翰刚听到时,脸色微变,不过想到对方是一城之主,要查到这事并非没有可能,便没有话说。
天一飞又道,“善与恶的区别并不大,善的本质是有恶的支持,而恶,也只是所谓的善的反面。但是,善恶的标准是什么呢?如果你觉得你做的是善,那么它便是善,别人怎么说也没用。一个人,不能活在别人的意志里。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考虑,自己该做什么,要如何去做,采用什么手段,只有他本人才有资格决定。”
萧翰默然,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凭自己的喜怒而为,慷慨而来,潇洒而去,不论成败,不计后果,为的只是任意而行。但是却又知道,人活着总是要受到各种各样的束缚,不可能完全屏开来。他自己一直处于两难中,有时认为该按自己的想法,按自己的方式生存。有时却又觉得该依照世俗定律,按照世俗的约定去做。他心里很矛盾,在杀了张洪等人后,心中压抑的暴怨顿时失去控制,只想着怎样以自己的原始的意志去做,在这种情况下,小媚便惨遭毒手。
天一飞道,“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你几时想通了,便可来找我。我知道,你这种人跟我一样,只要你能够让自己从束缚中解脱出来,那么,天地将任你遨游。”
期待的望着萧翰。
萧翰心里非常矛盾,道,“我会考虑的。”
天一飞爽快的应道,“随时欢迎,我们就此告辞。”领着白上使首先离开了废院。
萧翰亦带着两女随后离开。
用尽全力与天一飞对拼一掌后,萧翰感到全身的经脉奇痛无比。此时他急切需要找个地方好好运功疗养。但是两女在旁,实在脱不开去寻觅静地。万般无奈下,只得领着两女回客栈。两女不知是被刚才两人的拼斗吓呆了还是看到萧翰此时脸色不好,一句不说,只是紧紧靠着萧翰朝客栈走去。
强忍着痛楚回到客栈,已是掌灯时分。三人在房中草草吃罢,萧翰实在是忍受不住,便吩咐两女在房中不许打扰,坐在床上开始运功。
骆韵虽然心里奇怪,但是见到萧翰脸色阴沉,便不敢多问。她出身于武学世家,虽然自己不会一丝武功,但是眼光却是非常厉害。萧翰与天一飞在废院的争斗,虽然萧翰当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在天一飞走后,脸色马上变得极为难看。骆韵那时便已知道萧翰一定是受了内伤,不过并不知道伤的有多重,直到萧翰实在忍不住要运功时,她才明白一定伤的很重,否则萧翰不会这么急着疗伤,但她没有办法帮助萧翰,只有跟水月茗在一旁忧心的静候着。
萧翰运起独门心法,丹田内一股冷冽的气流顿时沿着筋络开始游走。他的心法与别的不用,别的内家功法在运起的时候都是暖暖的,在脉络中如沐春风般的行走。而萧翰的“冰魄寒冥功”则不同,冷冽的气流在脉络里不停游走的时候,身旁四周的空气也开始变冷。功力深的话,可以让周围空气里的水气凝固,直至结成冰。此时在骆韵和水月茗看来,萧翰的周围已开始出现白晃晃的薄冰,萧翰被这些薄冰团团的护在里面。让两女大感惊讶,她们从没见过如此奇观。
随着功力的运行,受损的经脉被一点一点的修复,身上的痛楚减了不少,但受到的内伤却没有完全恢复,只留下平时的八成左右。萧翰心里并不急,他一遍一遍的控制着气流在经脉中不停游走,在运行了五遍以后,内伤已好的七七八八了。他一时兴起,催动着气流游向平时从没有试过的筋络,刚开始还很顺利,不过很快便收到阻塞,用力一冲,心头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萧翰赶忙停下来,引导着这股气流回到丹田。
丹田里的内力似乎有些变化,变得比以往更加纯厚,也比以前更加活跃,让萧翰暗自奇怪,苦思不得解。
骆韵见萧翰周围的薄冰渐渐消散开来,知他已经运功完毕,小心的靠向萧翰。萧翰一睁眼便看见两女俏脸,骆韵脸上一副如释重负后的轻松,而水月茗则还是一脸担忧。两女见萧翰睁开眼,脸上霎时充满喜悦之色,拥向萧翰。
萧翰对两人笑笑,他知道两女都很担心自己,猿臂轻舒,搂住两女,在两女如花的面颊上各吻了一下。
骆韵靠在萧翰胸前,此时她没以前那么对萧翰小心翼翼,她道,“下午那个是凤阳城的城主吗?”
萧翰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应是。
骆韵又道,“他是不是很赏识你,要你帮他做事?”
萧翰觉得今天骆韵的表现跟以前很不一样,竟会问起自己的事情来。不忍拂她心意,道,“正是,他许我一个高位,但我不知是否要答应他。”
骆韵悠悠道,“有这样的机会还是不要放过,要是加入凤阳城,以后你就有可能名扬天下。”
萧翰怪异的望着骆韵,冷然道,“你怎么管起我的事情来了?”
骆韵见萧翰射过来的眼神冰冷,心里害怕,垂下头来,缩在萧翰怀里,嘴里却道,“我一个女子不懂你们男人怎么想的,不是我有什么野心,以前我经常听爹爹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他经常说我不是男儿,否则就算我不喜欢练武他也要强迫我的,我想爹爹的话应该有道理。”话中的语气无疑是肯定了她父亲的看法。
萧翰默然,心里咀嚼着骆韵的这几句话。在他心里,以前只想着怎样去报仇,现在仇人已授首,顿时失去目标。以前非常仇恨那些轻看过他们父子的人,但自下山后经历的人事多了,知道世人多是势力之辈。对于不如他们的人,从骨子里便会充满鄙视感。对那些成就高于他们的,便百般讨好。对他父亲如此,对其他人也是如此。萧翰心里看得清楚,那些怨恨便逐渐淡去。这段时间以来,他也在考虑要做什么事。恰在这个时候,天一飞的招揽让他怦然心动,然他却不喜处于人下,顾一时难以决定。
听了骆韵的话,忽然发觉要想不处于人下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看来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自己还没这个能力。
此时他已经对加入凤阳城有些意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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