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殿下中毒,危在旦夕,府中无人主事可不行,你赶紧去把皇子妃请过来拿主意。”
丁卯下意识看向床榻上昏迷不醒的五皇子。皇子妃正在禁足中,若违令放出来,主子醒后必定追究。可现在情况危急,府中必须有人主事,以将军府的人脉,或许能找到解药救下主子!
早知主子也会因此中毒,他就该事先准备好解药。可现在,他到哪里去找解药?毒药是主子从秘密渠道获得,原本就是为了害人性命,自然不可能准备解药,如今悔之晚矣!
蘅芜苑。
元昊姝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书。
身旁站着画戟,“陪嫁里少的凤尾簪被五皇子拿去送进丞相府,落在了魏曦的手中。”
元昊姝眼神毫无波澜的继续看着书,好似没有听见。
画戟毫不掩饰眼里对五皇子的厌恶,忍不住抱怨:“这些年,但凡主子有的好东西,几乎都送于他,如今府内库房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他偏偏动您嫁妆拿去送给其他女子!”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画戟立即收敛情绪,快步往外走,刚走到内室入口处,房门被人推开,丁卯神色匆匆走了进来。
“公公。”画戟率先打了声招呼。
丁卯无视她从旁快速走过,径直来到元昊姝的面前,红着眼眶行礼,“皇子妃,主子身中剧毒昏迷不醒,您快去瞧瞧。”
元昊姝放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往外走,“殿下如何中的毒?何人胆敢谋害他的性命?”
丁卯紧随其后,咬牙切齿的告状,“是素缨那个贱婢!借着服侍的机会往汤药中下毒。人赃并获关进私牢,只待皇子妃审问查明真相。”
元昊姝脚步一顿瞥了他一眼,“据我所知,她爱慕殿下许久,怎会是她下毒谋害殿下?”
丁卯心虚的低下头,“奴才不知。”得赶紧派人去私牢毒哑了素缨!免得供出他!
亲自把扔送进上林苑,丁卯想要趁机脱身派人去下毒。
“丁公公,殿下中毒危在旦夕,你不在旁伺候想去何处?”跟随而来的画戟,死死的盯着丁卯。
丁卯:“想去一趟茅厕。”
“正好同去。”画戟见他站着不动,出声催促:“公公?”
丁卯笑眯眯的质问:“画戟姑娘何意?”
画戟:“近日来只有你贴身伺候殿下,他却中毒昏迷不醒,素缨有下毒的嫌疑,你也洗脱不了干系。”
该死的贱婢!丁卯瞬间明白画戟是在报复他上次怀疑她是细作这件事。无法抽身派人去毒哑素缨,只能暂时作罢,进了屋。
王大夫对着元昊姝重新复述:“老夫特制的解毒丸暂时压制殿下体内的毒性,但要尽快找出下毒之人,获取解药,否则一旦毒发,殿下性命危矣。”
元昊姝闻言微微颔首,扭头看向进屋的丁卯,“你在此伺候殿下,不可离开半步,我先去看望追星,再去私牢审问素缨。”
画戟并未跟着离去,而是留在了原地。
私牢。
“进去!”
侍卫猛地一推,素缨跟管家双双摔进了牢房。
“哎呦!”素缨摔在地上,痛呼一声,爬起身去扶管家,“爹,你没事吧。”
管家借力站起身,没好气的瞪她。
“嘿嘿嘿。”素缨傻笑,眼角余光瞥见侍卫走了,立刻变脸一把甩开管家:“你刚才想做什么?”鼻孔朝天,扬武扬威,“老东西,别想着替我顶罪,我可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早死了,溺死在了五皇子大婚当夜。”
管家瞳孔震慑,神色痛苦。
素缨别开脸不去看他。她死了还能穿回去,管家死了可就真的死了。第一次坐牢,素缨很是新奇,环顾四周,牢房阴暗潮湿,臭味难闻,木头栅栏比她的大腿还粗,防止有人弄断木头逃出去。
角落里摆放着一只臭气熏天的恭桶,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大冬天,外面冷,牢房里更冷。哪怕素缨穿的比一般人多,依旧冷的忍不住搓手、跺脚,在牢房内来回走动。耳边一开始响起呜呜的哭声,素缨假装自己没听见,烦躁的继续踱步。一人做事一人当,五皇子是她毒死的,等会有人来审问她,最好是元昊姝,她承认犯罪事实,求她把管家救出去放了。祈祷千万来的别是丁卯,她可受不了严刑拷打,只想死个痛快,实在不行咬舌自尽?还是撞墙?
谁知管家看她没反应,越哭声音越大,变成了鬼哭狼嚎。配合着阴森森的牢房,渗人的慌。素缨没好气的瞅他,“有什么好哭的?”
管家抽噎着,吼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女儿就要死了,我哭两声怎么了?!”
素缨一噎,这分明是没把她说的话听进去啊,“我都说我不是你女儿了,你哭个屁啊!”
管家被凶,反倒哭的更加伤心。女儿犯了死罪,为了不连累他,要跟他断绝父女关系。“缨儿,是爹爹没用哇!”他没有早一步发现女儿对五皇子因爱生恨。早一些发现,他会想尽法子把她送出五皇子府,送得远远地,让她再也不能回京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即便他想要替罪,丁卯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素缨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冲着他吼:“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女儿了!”眼角余光看到两名侍卫走了过来,拿出钥匙打开了锁,走了进来。
管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冲上前,“要杀要剐冲我来!”女儿娇生惯养,如何能承受得住酷刑?!
“别理这个老东西,他就是想找死。”素缨骂了一句,配合的主动往外走。
管家妄图阻拦,被侍卫一掌推倒,眼睁睁看着素缨被带走。
刑具室内的墙壁上、木架子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刑具,血迹斑斑,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旁边的火炉上烧红的烙铁,老虎凳、滚钉板、十字形架素缨看得直吞口水,这些可怕的刑具不会全用在她身上吧?她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位侍卫,“侍卫大哥,无论你们问什么我都招,只求速死!”
两名侍卫:“”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厉喝:“老实点!”
素缨:“我还不够老实吗?”
“进去!”侍卫打开一个铁笼子,呵斥素缨钻进去。
素缨仔细一瞧,铁笼子下面能烧火。囚犯一旦进入,伴随着烧红的铁丝,人会不由自主跳起来,有人为此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足尖舞,顾名思义,为了尽量接触烧红的铁丝,囚犯会尽可能的踮起脚尖,在笼子里跳来跳去,最终倒下,变成一具焦尸。
“我不进去!”素缨扭头跑向行刑架,却被侍卫一把抓住,她拼命挣扎,像是过年挨宰难按的猪,两名侍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弄进去,关上笼门。
素缨气得破口大骂,“老娘都说了,什么都招!为什么还要用酷刑?!我艹你祖宗@#¥%&*#¥%!”
像素缨这种嘴臭的囚犯,侍卫们见多了,一旦用过刑,一个个卑微的求死。
门外传来脚步声,两名侍卫立即转身对着来人行礼,“皇子妃。”
女主来了!素缨蹲在笼子里,看到元昊姝顿时眼前一亮,瞥见她的身后跟着承影。
元昊姝走到铁笼之前,淡淡的瞥了一眼素缨,“其他人一块带上来。”
“是!”两名侍卫应声,很快又带上来一名中年男子绑在了吊环上。
素缨扒在笼子里看了半天,辨认出对方的身份,好像是大厨房里的厨子,平日里都是春芽常去大厨房,她很少踏足,所以无法确定。
男子并不老实,拼命挣扎,嘴里不停喊着冤枉。双脚几乎离地,只剩下脚尖擦着地面,整个身体特别是两条胳膊吊的直直的,哪怕不用刑,就这般吊着,常人都难以忍受,时间长了,胳膊都得吊断。
绑好了人,两名侍卫立刻退下。
承影立即走到男子的面前,手法利落的卸掉了男子的下巴,整个刑讯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素缨感同身受,下意识双手捂住自己的下巴。
两名侍卫,一个往木桶里加水,一个往木桶里撒盐,再用木棍搅拌。
两人再次退下,承影走上前从木桶里捞出一根湿漉漉的鞭子,从关在笼子里的素缨面前走过。
“嘶~。”鞭子上竟然都是倒刺!素缨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打在人身上,片刻就会令人皮开肉绽,撕下一层皮!
承影手中的鞭子挥舞的猎猎作响,几鞭子下去,男子衣裳破碎,皮开肉绽,有的衣服碎片直接潜进了皮肉中,再看男子一脸痛苦的张大嘴巴却无法惨叫出声,因为他的下巴已经被承影卸掉了。
看小说是一会儿,亲眼见证是另外一回事,素缨看的心惊胆战,刑讯逼供为的就是逼供,可卸掉下巴,男子就算是想要招供也说不出来,这分明是虐杀!
素缨环顾四周,看着铁丝笼,试着用脑袋撞了几下,这怕是撞不死,要不然咬舌自尽?自杀总比虐杀强多了。
站在一旁静静观看的元昊姝,眼角余光淡淡瞥了一眼笼子里的素缨,瞧见她急的尝试各种自杀的方式,嘴角微微勾起。
中年男子被活活打晕,承影随手扔掉鞭子,拿起旁边烧红的烙铁对准男子的额头狠狠的按了上去,皮肉烧焦的味道顿时弥漫开。
素缨根本就没敢看,在承影动手之前,她就已经把头埋进双腿之间,当个缩头乌龟。心里掐算着时间,这才抬头看去,中年男子痛的醒了过来又晕了过去。
承影随手把烙铁扔回火炉上,走向铁笼。
素缨吓得立马往后缩,大叫出声:“别动手!我什么都招!”
承影目不斜视的从铁笼旁边走过,拎起了之前泡鞭子的那桶盐水,目不斜视的从素缨的面前走过。
素缨:“”太丢人了。
一桶盐水全部泼在男子的身上,令其从昏迷中再次清醒过来。
承影随手扔掉木桶,随手取出一把匕首,逼近男子。
两个人靠的太近,承影又是背对着素缨,导致素缨根本看不到承影做了什么,脑中不停模拟着,承影拿刀在男子的身上切肉?画画?还是在他身上捅窟窿眼?
不知道承影做了什么,男子疯狂的哀求,承影帮他把卸掉的下巴按了回去,男子疯狂的招供,“一年前,奴才奉太子命令入府昨日接到命令,毒杀五皇子嫁祸给三皇子。奴才都招了,求您,给我一个痛快。”
承影二话不说,徒手再次卸掉他的下巴,避免他自杀。
“带上他,进宫面圣!”元昊姝一声令下,承影立刻解下男子,带着他离开。
牢房内只剩下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一人回过神赶紧追上去询问:“皇子妃,管家跟素缨还要审问吗?”
“下毒之人已经抓到,放了他们。”
“是。”
侍卫走到笼子面前,拿出钥匙打开笼子,眼神鄙视的看着素缨,“出来吧。”平日里嚣张跋扈,打骂他人,刚才看他人行刑差点吓破她的胆,没做过的事都想抢着招供,软骨头!
素缨一脸懵逼的从笼子里钻了出来,跟着侍卫去接管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管家抓着栏杆哭的撕心裂肺,不停地嘶吼着:“还我女儿,还我女儿,哇啊!”
素缨完好无损的走到他的面前,隔着栅栏与他对望。
鼻涕横流的管家:“你没受伤?你已经变成鬼了吗?呜呜呜呜!天杀的!下手也太狠了!这么快就把我如花似玉的女儿给杀了啊!哇哇哇哇!”
两名侍卫走到素缨的身后,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管家:“”
从牢房中走出来的管家,激动的立马冲到素缨的面前,双手抓住她的胳膊,“缨儿,他们没对你用刑?”
“下毒另有其人,是一个厨子。”素缨解释了几句:“皇子妃带着他进宫面圣,为殿下讨回公道。”
父女两个进来时是被押送进不来的,被恭送着出去。
出了私牢,走到无人处,管家一把抓住素缨带到角落里,压低厉声质问:“缨儿,你老实告诉为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素缨想了想,干脆不在瞒着他,免得下次被她牵连,于是实话实说:“我对殿下一片痴心,殿下却想要我的性命所以我在药里下毒,他也中了毒,谁知太子派人也在汤药里下了毒,皇子妃先行审问了那个厨子,厨子招供成了替死鬼。”
管家早已猜的七七八八,听她亲口承认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手指头猛戳她的额头,“你糊涂!你个孽障!你以为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就行了?毒杀皇子,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全府都得跟着你陪葬!你个孽子!!”
眼看着管家一巴掌呼来,素缨拔腿就跑,“爹!爹!我错了!别打!别打!!”以后她一定让五皇子死的像意外,再也不会用毒杀这种办法了!
遇见下人,管家收手不再追着素缨打,免得节外生枝。强制性把素缨送回落梅院,不准她踏出去一步,转身离去。
“姑娘!”管家一走,春芽立马扑上来抱着素缨大哭。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素缨了。
“我没事。”素缨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你先别哭,告诉我,殿下死了没?”
春芽吓得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转身跑到窗口伸长脖子朝外瞧,没见到有人进院,这才转身哀怨的看着素缨,小声的禀告:“王大夫用特制的解毒丸救下殿下,暂时无碍,仍旧昏迷中。”
居然没死!素缨气愤又庆幸。气愤男主的命就是硬。庆幸没被毒死,否则连累管家他们一起丧命。
春芽忽然再次落泪,“殿下无碍,公子也被王大夫救了回来,可是追星却没了。”
什么?!素缨跌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
男主跟反派都没死,追星却死了?!该死的剧情,难道真的无法更改吗?!她明明已经提前告知了元昊姝,让她派人暗中保护追星,追星怎么就死了呢?!
“我不信。”素缨摇头喃喃自语,猛地站起身大吼一声就往外冲,“我不相信!”
“姑娘!”春芽连忙追了出去。
古代死人举办丧礼,一般情况下,冬季七日,夏季三日,可作为下人是没有丧礼,命好的主子赏一口薄棺材下葬,命差的,尸体用铺盖一卷扔乱葬岗,甚至死无全尸。
追星身为皇子府的奴婢更不可能有丧葬礼,所以素缨赶到时侍卫们正准备盖上棺木,连夜下葬。
“让开!”素缨大喝一声冲了过去,她不相信追星真的死了,棺材里一定没人,是空的!
侍卫们停下盖棺木,退到一旁。
素缨畅通无阻的冲到棺材的面前,俯身去看。
精致妆容的少女穿着一身寿衣,静静地躺在棺材里,神色安详,像是睡着了。
素缨不死心,伸手去探少女的鼻息,触碰她的脸颊,整个人踉跄的倒退两步,人,死了!真的死了!
“追星,呜呜呜呜!”好不容易停止哭泣的铁锤,见到这一幕,再次冲了过来,扒着棺木哭得撕心裂肺。
承影面无表情的走近,一把抓住铁锤拖到一边,眼神示意侍卫继续盖上棺木。
追星是元昊姝的贴身婢女,跟府中的下人不是很熟悉,所以送葬的队伍只有承影、铁锤,如今又多了素缨跟春芽。
没有锣鼓开道,没有亲人送葬,只有承影手里提着红灯笼开路,几名侍卫抬着棺木静悄悄的出了城,准备抬上山安葬。
半路上,有个侍卫体力不支,走走歇歇。
哭哭啼啼的铁锤立即顶上。
春芽扶着浑浑噩噩的素缨走在最后。
半夜三更,黑灯瞎火,上山的路不好走,抬棺材的几名侍卫又是五皇子的人,本身就不喜欢这份晦气的差事,随意扔下棺材,坑也不挖就走了。
“你们回来呀!”春芽见他们扔下棺材离去,气得跺脚想把他们叫回来,她喊得越大声,几人走的越快,眨眼间没了身影。
铁锤哭哭啼啼拿起铁锹挖坑,春芽捡起另一把铁锹帮忙挖坑,可山上的泥土很硬,除了石块还有树根,一铁锹下去,用力的脸都涨红了,却只挖了浅浅的一小块。春芽垂头丧气的看向铁锤,一铁锹下去一大块泥土被她挖了起来抛在附近。
“我来。”承影走到春芽的旁边,拿过她手里的铁锹帮忙挖坑。
春芽站在旁边干看了一会,走到棺材边守着棺材。眼神时不时的落在素缨的身上,见她像是失了魂似的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地上的影子拖得长长的。
虽然铁锤跟承影都是女儿身,可一个天生神力,一个武功高强,一个时辰后大坑挖好。
“侍卫都走了,没人怎么抬进坑里?”春芽愁容满面,“我下山去叫村民上来帮忙?”
“我一人足矣。”铁锤丢掉铁锹,走到棺材前,挽起了袖子。
“你一人怎么行?”春芽吃惊的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承影拽住。
“喝!”铁锤抱住棺材大喝一声,在春芽震惊的眼神中,棺材竟然缓缓离地,渐渐升高。
“天啊!”春芽惊叫出声,满脸崇拜的看着铁锤,看着她把沉重的棺材抗在肩膀上,一步步走近大坑,放入深坑中。
挖坑时难,填坑却很容易,很快,深坑被掩埋,原地多了一座新坟。
铁锤跪在坟墓前,哭哭啼啼的烧纸钱。
春芽站在一旁,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痛哭流涕的模样,完全无法跟双手托起棺材的大力士联系在一起。
承影则拿起酒壶,倒了三杯酒洒在坟墓前,一把拽起了铁锤,“我们该回去了,主子还需要吾等。”
铁锤抹着眼泪,瞄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素缨,扭头询问承影,“她怎么像丢了魂似的?”
承影冷漠的瞥了一眼素缨,“进了一回私牢,吓着了。”
下山时,天已经亮了,不需要红灯笼。
春芽熄灭了灯火,留在了坟头上。
一阵狂风吹过,红灯笼滚到了地上,突然,被人踩在了脚下。
一身黑衣的万石,拿起铁锹飞快的挖掘,一刻钟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泥土覆盖在棺材上。
砰地一声!
棺材盖突然飞起摔在了旁边的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追星从棺材内站了起来,仰头看向万石,朝他伸出手,“拉我上去。”
万石明知她会轻功,却还是伸出手把她拽了上来。
追星借着力道趁机撞进他的怀中,死死的搂住他不松手。
万石被勒的差点断了气,却还是强忍着,“生气了?”
追星见他脸色都变了,却依旧没有挣扎,这才松开手,捶了他几下,“明明你心悦之人是我,也不知是哪个小人四处散播谣言,说你心悦主子!”
万石不在乎自己的胸膛被锤痛,伸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柔声细语:“有人暗中挑拨五皇子跟主子的关系,你心知,莫要中计。”
“我哪有中计?”追星瞪了他一眼,“我就是心里不痛快。”
万石静静地抱着她不说话,追星重伤昏迷不醒时他吓坏了,恨不得贴身守着形影不离,承影却告诉他,追星根本没有受伤,这一切都是元昊姝的计谋,目的是为了引出幕后主使者。哪怕知晓,可听闻追星中毒身亡,亲眼看到她躺在棺材里的样子,他还是无法抑制的心疼、恐慌,怕一切成真。
相拥了一会,万石松开追星的手,拿起铁锹重新把泥土填回去,堆成坟墓。
追星立即帮忙。
万石却阻止,“你赶紧回去禀告主子,铁锤她们埋葬你时,夏远却躲在暗处观察,直到亲眼见证你被埋进坟墓方才离去。”
夏远是夏国安的侄儿,皆是五皇子的心腹。
追星立即下山。
上林苑主卧内。
夏远低头站在丁卯的面前,“放入棺木时,我亲自探查了尸体,确认已死。送上山后按照您的吩咐,弃棺下山,折返后躲在暗处,亲眼看到铁锤她们挖坑埋葬。”
丁卯满意的微微颔首,他随五皇子一样生性多疑,故意命令侍卫弃棺下山,若追星没死,铁锤她们一定会打开棺木把她弄出来,可据侍卫回禀,铁锤她们花费大力气挖坑埋葬,确认无疑。
侍卫抬头看了一眼丁卯,“公公,有一事很奇怪。缨姑娘待人刻薄,绝不会送葬,可她却一路送上山。”
诓骗素缨毒杀追星一事,连五皇子都不知晓,侍卫更是一无所知。丁卯随口敷衍了一句,“她行事向来乖张,不必理会。”起初,他以为素缨办事不利,根本没有毒杀追星,反倒害了主子,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谁知真凶另有其人。皇子妃带着下毒的细作进宫面圣为主子讨回公道,如今天已大亮,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府邸。
在他眼中,皇子妃除了性子不够温柔,哪哪都比丞相府的嫡女魏曦强,可五皇子却不认同。
大婚之前对皇子妃深情不悔,一朝得知错认救命恩人,转头就爱上了魏曦不可自拔,却对皇子妃恨之入骨,连洞房都找人替代。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
他是一个太监,永远也无法体会到情情爱爱,也实在不明白爱上一个人,怎能说变就变了。
皇子妃对主子一心一意,可那个魏曦,对主子冷淡至极,多次前往丞相府不得见,却频繁前往太子府拜访,暗地里跟三皇子交往密切,这般女子,如何能比得上皇子妃?
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一个奴才能置噱的。
他还是多想想,等主子醒来,他如何交代才能逃过责罚。
丁卯左思右想,决定隐瞒下自己私做主张吩咐素缨毒杀追星之事。主子不知,他也就不用受罚了。反正追星已死,功劳归于自身。主子中毒,自有皇子妃面圣讨回公道。
府中所有人都在静静的等待元昊姝从宫中归来。
晚膳后被抓进私牢,亲眼看了一场酷刑,放出来后又步行送追星上山埋葬,一夜未睡,素缨又累又困,可她怎么也不肯回房休息。追星死了,元昊姝带着下毒细作进了宫,不知情况如何,即便回房她也睡不着。
于是她就跟铁锤她们几个待在蘅芜苑等着元昊姝从宫中归来。
已到用早膳的时辰。面对着桌上的吃食,素缨一点胃口也没有。
承影坐在对面,静静地喝着白粥。
画戟不在,听闻依旧守在上林苑。
素缨扭头看向坐在旁边哭哭啼啼的铁锤,她的眼泪好似怎么也哭不干,从昨晚上哭到现在几乎没怎么停过。抱着比脸盆还大一些的木盆,拿着一把大木勺,舀一勺子白粥放进嘴里不哭了,勺子空了继续哭,舀粥放进嘴里哭声又停了,喝完粥哭声准时响起,如此反反复复。
连一小碗白粥都无法下咽的素缨,眼睁睁看着一大木盆的白粥全部落进铁锤的肚子里。
吃完,她哭着打了个饱嗝,红肿的双眼落在素缨面前没有动过的白粥上,“你不吃吗?”
素缨:“嗯。”
铁锤伸手拿起素缨面前的白粥,一饮而尽,放下空碗,又哭了起来,“追星的胃口跟你一样小,我最喜欢跟她一起用饭了,可现在,呜呜呜我再也见不到她了,呜呜呜呜。”
素缨看着她,默默的想说一句,伤心成如此模样都能吃下一大盆,这要是不伤心,还不得吃下一头牛。
承影安静的站起身,收拾碗筷放入食盒中,提了出去。
站在一旁的春芽不敢跟承影同桌而食,单独用完早膳后瞧见素缨什么也没吃,默默去了小厨房,准备做一道自己最拿手的小吃。
铁锤喝着茶,时不时哭几声。
素缨听着她的哭声很催眠,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惊得素缨立马坐直身体看过去。
“姑娘!”春芽快步走近,“皇子妃归府了!”
“主子回来了?”铁锤猛地站起身,冲到春芽面前,前后扒拉着她,好似元昊姝藏在了她的身上,“主子人呢?被你藏哪了?”
春芽:“我如何藏的了皇子妃?她从宫中带回了御医,已前往上林苑看望殿下。”她见素缨没有胃口,回落梅院准备做点心,恰好撞见皇子妃带人归府。
铁锤力气太大,春芽一个大活人被她摆弄的像个洋娃娃,毫无反抗之力。素缨走上前拽了一下铁锤,没拽动,“你别扒拉春芽了,走,我们去上林苑。”
“我不去!”铁锤撅起小嘴,幽怨的抱怨,“细作是冲着五皇子去的,却害死了追星,我就在这里等主子回房。”
铁锤性子冲动耿直,容易坏事,她待在蘅芜苑反倒更合素缨的心意,带着春芽快步离去。
结果刚出院子,就被哑巴拦住了去路,手上不停比划着。
素缨根本看不懂,扭头看向春芽,心中钦佩春芽没学过哑语,却能跟哑巴正常交流,这也是本事。
春芽看懂了哑巴的手势,一把抓住了素缨,生怕她跑了,“管家有令,让您回落梅院,不许乱跑。”
素缨像个犯人似的,被二人的看管下回到落梅院,哪怕回到房内,哑巴也没走,像个门神似的杵在大门扣守着,防止她跑出去。
素缨一头黑线,管家这是吃亏吃得太多,拿她当贼防啊!
“姑娘消消气,管家忙完必会来给您一个解释。”春芽连忙安慰沉默不语的素缨,“您歇着,奴婢去做些吃食。”
“没胃口。”
春芽根本不听,快步往外走,路过哑巴身边时特意交代:“姑娘性情狡诈如狐,你寸步不离的守着,屎尿也憋着等我来换你。”
哑巴老实巴交的点头。
听得一清二楚的素缨:“声音小点,当我聋了?”
春芽低着头快步冲了出去。
素缨又累又困,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思考着。
女主自从宫里带回了御医,管家何必这般谨慎,竟然不让靠近上林苑,所以除了御医之外怕是皇帝也来了!没有大张旗鼓,必是轻便出行。皇帝亲临,一是探查女主所言是否属实,二是怕五皇子中毒生死救不过来,见他最后一面。
等皇帝回宫,必会严惩太子。
好端端的,太子为什么会毒杀五皇子嫁祸给三皇子?
素缨左思右想,脑中浮现一个大胆的猜测。
之前,书房失火,刺客口供等罪证丢失,她怀疑是三皇子派人所为。
可现在看来,太子既然能在五皇子府内安插细作,必然也在三皇子府内同样安插了细作。太子早就知晓刺客口供的存在,可是五皇子不但没有上交口供,反倒拿去威胁三皇子。太子怀疑二人联手对付他,于是怀恨在心,干脆命刺客毒杀五皇子嫁祸给三皇子,一箭双雕,报仇雪恨。
手指敲击在桌面,声声作响。素缨目露凶光,五皇子活该中毒!按照书中原剧情,女主嫁进府内后接管掌家大权,很快找出府内细作一一清除。
五皇子利用刺客口供,威胁三皇子杀了太子后,他又揭穿三皇子这个凶手,一举除掉二人,从而,前途一片坦荡无人阻他上位。
虽然除掉了太子跟三皇子,可二皇子、四皇子平王、六皇子都还活着!
眼见五皇子势不可挡,却遭人下毒,危在旦夕。
是元昊姝以身试药,让御医跟王大夫在她身上做实验研制出解药,最终救了五皇子一命。
元昊姝以身试药,内力全失,因此毁容。五皇子获救后没有半点感激之情,反倒对她更加厌恶,声称看见她的脸就食不下咽。
素缨半眯起美眸。
有她在,她绝对不允许元昊姝以身试药。
五皇子这个人渣,等死吧!
素缨重拾信心,顿感腹中饥饿,对着门外的哑巴叫喊:“喂,告诉春芽,让她多弄点好吃的,我饿了。”
哑巴:“”
半个时辰后,吃食上桌,大概是饿过头了,素缨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春芽见她多少用了一些,心里放心了下来,剩下的吃食全部给了哑巴,哄着素缨洗漱,上榻歇息,“管家来时我必叫醒你。”
得到承诺的素缨,眼一闭,沉沉的睡去。
上林苑内侍卫仆从跪了一地。
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站在一旁,目光锐利的盯着老态龙钟的院首坐在床榻前为五皇子诊治。
元昊姝静静地站在院首的背后。
其他人等全部跪在地上,丁卯也跪在地上,看着地面心情复杂极了。元昊姝雷厉风行,不但抓住了下毒的细作,进宫面圣后竟然真的把皇帝请来了。等皇帝回宫,必会严惩太子为五皇子讨回公道。得此良妃,夫复何求?丞相府的魏曦做了什么?五皇子府失火,不见她派人上门关心,五皇子病卧床榻的消息传了出去,也不见她上门拜访。相较之下,高下立见。
院首把脉的时间越长,皇帝的心越往下沉。
得知书房失火,五皇子遭人偷袭后故意装病,他只派了宫中太监前来探望。
元昊姝进宫求见,他以为五皇子又在装病,谁知这一次竟然是真的中了毒。
三皇子烧他的府邸,太子下毒置他于死地嫁祸给三皇子。
二皇子平庸,心却比天高,暗地里谋反以为他一无所知!
六皇子好色成性,糟践民女,引起民愤。
皇帝想到这些糟心的事就头疼。
全国各处雪灾严重,百姓死伤无数,流离失所。边关战事频发,民心不稳,国库空虚,他一个皇帝都开始节衣缩食,赈济灾民,安抚民心,挑灯处理政事,可他的儿子们在做什么?!无法为他分忧国事也就罢了,反倒惹是生非,不堪大用!他真担心百年归去后江山不稳,愧对列祖列宗。
唯一封王的四皇子因为他不喜,镇守边关,多年未归。当他年老力衰,怕是只能召平王回京继承皇位。
就在皇帝快要站不住时,院首把脉终于结束,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元昊姝立马上前一步搀扶着他向皇帝行礼,“圣上,五皇子身中剧毒,老夫不知毒药,无法配置解药。幸好体内的毒性被暂时压制住,只要在毒发前研制出解药,无性命之忧,否则毒发之时无力回天。”
皇帝沉默了一瞬,“辛苦院首,朕现在派人送你回府?”
院首摇头拒绝,“五皇子所中之毒实乃罕见,老夫决定暂居府中,看能否研制出解药。”
“多谢院首。”元昊姝立即道歉,命画戟搀扶着院首下去歇息,亲自送走了皇帝。
落梅院。
管家站在床榻边静静地看了素缨好一会,她都没有醒,管家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交代,“照顾好姑娘,等她醒来让她来见我。”
春芽屈膝行礼,“是。”
管家离去后并未有回房,径直前往蘅芜苑。
画戟站在走廊上,身后的房门紧闭。
已近午时,元昊姝坐在桌前却在用早膳,昨夜进宫后她被拦在了宫门外,天亮时禁卫军才放行得已进宫面圣,带着皇帝跟御医回府,等御医诊治完,又亲自送皇帝离府。
回房后又安抚嗷嗷大哭的铁锤,直到承影现身拽走了铁锤,她才得以歇息片刻,用上吃食。
房梁上忽然落下一道身影,黑衣人站在元昊姝的身后,“主子,万石声称夏远暗中监视奴婢下葬,他是夏国安的侄子,夏国安却是五皇子的心腹。”幕后主使者竟然是五皇子!主子予他金钱,助他重获皇帝宠信上位,为他挡刀,他竟然这般畜生!
当初大婚之夜离去的只有偃月,元昊姝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声称偃月带着追星一同离去,实则留下了追星暗中监视一切。素缨明目张胆的暗示偃月会在归府途中出事,明面上派出了承影跟铁锤,暗地里还有追星前往接应。所以偃月才会身受重伤,送回老家养伤,追星毫发无伤,却假装昏迷不醒被承影跟铁锤带回府中。
“主子。”蒙着面的追星秀梅皱起,“这五皇子也太难杀了。”中了细作的毒外加素缨下的毒,两种毒都没能毒死他!按照主子的谋划,太子得知刺客口供后命细作毒杀五皇子嫁祸给三皇子,谁知中间出了岔子。
元昊姝放下筷子,“留他一命,亦是留全府上下一命。”她是有意为之,让王大夫保五皇子一命,否则即便皇帝知晓是太子派人毒杀的五皇子,她是将军府的人,不会有事,但伺候五皇子的下人通通都要陪葬。
追星:“这素缨可真有趣,她特意跑来提醒您保护奴婢,防止有人对奴婢下毒,谁知丁卯却吩咐她亲自下毒,她转头却对五皇子下毒,可真是不怕死。”若不是有主子相护,素缨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不怕死吗?元昊姝想起素缨关在牢笼中拼命大喊要招供的模样,确实有趣极了。
咚咚咚,房门被人敲响,门外传来画戟的声音,“主子,管家求见。”
追星纵身一跃跳上房梁瞬间消失。
元昊姝:“进来。”
吱嘎一声,房门被人推开。管家大步走了进来,站在元昊姝的面前行礼,“皇子妃,奴才有要事请示,其一,书房跟附近的房屋是否需要重建?其二,殿下中毒昏迷之前曾命令小女搭棚施粥,是否继续为之?”
画戟紧跟其后走了进来,见到元昊姝已用完膳,立即上前收拾桌子。
元昊姝看向管家,“殿下留着烧毁的书房就是给宫里那位看的,今日来府看过,再留已无价值,自然得重新修葺。殿下一向爱民如子,搭棚施粥是他中毒昏迷前就已吩咐下去的事,自然得帮他办好。”
管家一脸的为难,“可账上的纹银所剩无几。”
画戟收拾好了碗筷放入食盒中,正提起紫砂壶往青花瓷杯中倒茶,双手端起放到元昊姝的面前,听见吧管家的话,讥讽一声:“殿下没有银子,难不成让主子用嫁妆贴补不成?”
管家:“”可从前一直都是元昊姝贴补的。
元昊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下去。”
管家只得躬身退下。
画戟拎着食盒跟在他的身后出了门,突然加快脚步超过管家时忽然开口:“殿下私库里多的是好东西,账上没有银子,随意卖几样便是。”
管家愣在了原地,仔细琢磨。私库里全是稀世珍宝,几乎一大半都是元昊姝所赠,殿下不喜,放在库中落灰,还不如拿去变卖,用来重建房屋,搭棚施粥救济百姓。
殿下醒来,也只会夸他办事得利。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管家也忧心五皇子醒后私做主张,又跑去找丁卯,“殿下中毒昏迷前吩咐搭棚施粥,书房也需重建,可账户上无银。”
确认五皇子暂时性命无忧,一宿未睡,又累又困的丁卯坐在床榻上正准备宽衣就寝,看着找来的管家有些不耐烦,“你才是管家,府内琐事一向是你主事,问杂家作甚?再不济,你去找皇子妃,府里的事何时轮到杂家做过主?”五皇子中毒昏迷前禁了元昊姝的足,还吩咐饿她三日。她不计前嫌为五皇子讨回公道,怕是也不愿拿出嫁妆继续贴补。账上无银,管家却跑来找他,分明是怕殿下醒后追责,想让他背锅!
管家一脸正色,“皇子妃送走圣上后自请回院继续禁足,府内无人主事,你一向最得殿下信任,我找你相商错了?”
这话丁卯可不敢接,心中暗恨管家没事找事,非得拖他下水。仔细思索,书房失火必须重建,否则今后府内举办宴会,或是有朝中大臣上门瞧见,成何体统?至于搭棚施粥是殿下谋划了好些年的计策,目的就是为了掏空将军府的财力,壮大自身的名声跟势力,今年雪灾严重,各州官员都在努力赈灾救济百姓,若是五皇子府放弃,多年谋划毁之一旦,五皇子醒来得知,还不得砍了他们的脑袋。
可无论是重建房屋还是搭棚施粥都需要银子,偏偏书房失火,丢失了大量的金银,如今账上无银。
他一个太监,这些年跟着五皇子沾了皇子妃的光,私下里确实攒下不少金银,可论起私银,谁手里没有?总不能让他自掏腰包吧?!
“书房必须重建,搭棚施粥不是交予缨姑娘去做?你们父女齐心合力,必能让殿下满意。”
管家忽然往地上一趟,震惊丁卯万年,“你作甚?!”
管家:“哎呦,我头晕眼花,浑身不舒坦。”
丁卯这才注意到管家头上还缠着棉布,想起殿下迁怒于人砸伤了他。
“老奴身子不适,有负殿下所托,无法继续主事。”管家一脸欣赏的看着丁卯,“公公从小伺候在殿下身边,最为得利,这两件事交予公公去办,殿下醒来必会重赏公公。”
丁卯:“”他算是看出来了,老不羞不拖他下水不罢休。他又不能放任不管,助五皇子上位,他就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管家到时却无用了,甚至为了灭口,五皇子还会杀了他。
权衡利弊后丁卯终于从床榻上站起身,快步走到管家的面前扶起他,“这些年,府内大小事务主子全交给您全权处理,比起信任,杂家如何能比得过您在主子心目中的地位?即便是缨姑娘,主子也宠她如亲妹。书房重建是您分内之事,搭棚施粥殿下已交由缨姑娘负责,杂家怎好夺权?主子醒来怕是要责罚杂家。账上无银,咱们一起想想法子就是。”你个老不死的东西,终于把杂家拖下水了,你满意了!
管家满目哀愁,“想啥法子?这可不是一大笔银子啊!”
丁卯也愁,两笔费用加起来至少得上万两,到哪去弄?自从相识了元昊姝,他跟主子再也没有为银子发过愁。遥想当年刚被赶出宫,府邸破烂,杂草丛生,主子身边只有他一个奴才伺候,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现在的府邸是元昊姝第一次上门拜访后,亲自请来大批工匠重建的。
丁卯的目光落在靠墙的百宝架,上面的珍稀古玩皆是将军府送来的。每个月,元昊姝都会亲自上门拜访,带来一些奇珍异宝布置府邸,她的五弟元昊安也会按时送来大量的银票,才有了如今金碧辉煌的五皇子府。
管家见到丁卯的目光落在百宝架上,立马上前一步拿起一尊青花瓷瓶,“公公是想卖掉这些换来纹银?”
趁着丁卯一脸懵逼的模样,管家大喜过望,“好主意!公公真是奇思妙想!等殿下醒来必会重重有赏!”
丁卯被迫高高架起,笑容尴尬,他何时说过卖掉这些置换金银?!
管家放回青花瓷瓶,又拿起一块玉璧,“殿下一向不喜这些俗物,如今正好解燃眉之急。”
几番思考过后,丁卯没有出声反对。这些东西本就出自将军府,如今置换成金银也好办大事。等主子醒来向皇子妃服个软,府邸重新布置一番,免得他都看腻了。
管家见丁卯没有出声反对,不给他反悔的机会,对着外面高声叫喊:“来人啊!”指点下人搬空了博古架上所有的珍稀古玩。
避免落下口舌,回屋后吩咐哑巴收起所有的珍稀古玩,打算一并卖出。
余晖撒在大地上,松软的积雪渐渐融化,天气反倒越发的寒冷。
眼看着临近傍晚,已到用晚膳的时辰,素缨还在呼呼大睡,春芽想起她早膳用了少许,午膳未用,担心她半夜醒来饿坏了身子,于是强行把她推醒。
素缨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缩在被子里不愿起,外面太冷了,哪有被窝里暖和。
“姑娘,快些起塌,该用晚膳了。”春芽知她怕冷,特意烧了一盆炭火取暖,“若是不够,奴婢再去烧一盆。”
素缨看了一眼,摇头拒绝,起榻穿衣,“不关门窗,白烧炭。紧闭门窗烧炭会中毒而死,一盆就够了。”
春芽半知半解,“管家来看过您,特意交代,等您醒了就去寻他。您是先用晚膳还是先去寻他?”
“晚膳做好没?”素缨下榻穿上棉鞋,上面绣着芙蓉花,是春芽的手艺。
春芽拿着火钳拨弄着炭火,烧的更旺一些,“大厨房那边还未做好。”她准备了两道小菜,只等大厨房那边做好了她才会动手,免得做好的饭菜凉了。
“那我先去见我爹。”素缨坐到梳妆台前坐前,春芽立即放下火钳,走上前拿起梳子帮她梳头。
春芽手脚麻利灵活,很快梳出一个凌云髻,哪怕不佩戴发饰也很美。
素缨一边照镜子,一边不住的夸赞,“你的手也太巧了。”不像她,怎么学也学不会。
“姑娘总是夸赞我。”春芽有些害羞。以前她做事只会招来打骂,如今却只有赞美。走到屏风前,拿起披风披在素缨的身上。姑娘最怕冷,出门披风少不了。
素缨果然很怕冷,还未出门就先把兜帽给戴上了。
刚走进管家的院子,瞧见哑巴正往外搬东西放入走廊上的箱笼中。
素缨走近后看了几眼,全是房内小型摆件,抬脚跨进了门槛喊了一声:“爹。”原本古朴奢华的房间,变得空空荡荡,墙壁上挂着的字画没了,博古架上空了,只剩下隔断用的屏风,一套桌椅板凳,再无他物。
管家正卧床休息,听见素缨的声音,披上外衣往外走,绕过屏风看见了素缨,走到桌前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顺手也倒了一杯放到旁边的桌面上。
素缨走过去正好坐下,双手捧着茶杯取暖,环顾四周询问:“屋子里怎么空了?”
管家瞥了一眼站在走廊上正在忙碌的哑巴,收回目光落在素缨的脸上,“书房需要重建,搭棚施粥需要银子,我们的月俸也该发了,可账上没银子。”
素缨看了一眼门外的箱笼瞬间秒懂,“你打算卖掉这些换银子?”点头称赞,“解了燃眉之急,做得好。”府中的一草一木都是女主置办的,都卖了才好呢!可想到五皇子醒来后气急败坏的模样,眼神担忧的看着管家的人头,“五皇子醒来看到空空荡荡的府邸,还不得砍了您的脑袋?”
管家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热茶,浑身暖洋洋的,放下茶盏开口:“丁公公也同意了。”
原来找了丁卯一同背黑锅,素缨顿时不担心了。丁卯在五皇子心目中的地位很特殊,大结局,女主惨死在军营,五皇子疯魔后杀了所有人,却把丁卯留在最后弄死,可见一斑。
素缨忽然凑近了管家几分,压低声音:“您早上不让我去上林苑,是不是宫里那位来了?”
管家看了一眼门外,谨慎的点头,也凑过去窃窃私语:“不但亲临,还带了古稀之年的院首替殿下诊治。那位离去时脸色不佳,为父斗胆揣测,太子要倒大霉。院首并未离去,留在府中研制解药。”
素缨一听五皇子院首还能研制出解药救五皇子,小脸顿时垮了下来。
管家忽然低喝一声:“死丫头!跪下!”
素缨:“我不跪,您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又翻旧账。”
“跪下!”管家气得拍桌子,“此次若不是皇子妃为你遮掩,全府都得陪葬!”
素缨站起身,一副随时准备逃跑的模样赔笑,“爹,事情都过去了,别提了,隔墙有耳,小心被别人听去砍了你我的脑袋。”
管家气得伸出手指猛戳她的脑门,“你的脑袋不要也罢!反正你也不珍惜!”
额头被戳的生疼,素缨一把抓住他的手,“爹,追根究底真的不怪女儿,是丁卯那个坏东西的主意。他想毒杀追星,自己不去,却让我动手,想让我当替死鬼。”
管家悲愤交加。
他就知晓是丁卯私做主张!
毒杀人这种大事,五皇子怎么可能交代没脑子的缨儿去做?只会偷鸡不成舍把米。丁卯怕毒杀追星后被皇子妃知晓,自身难保,所以才找了缨儿去当替死鬼,可恨的丁卯!
悲哀的是缨儿这个没脑子的玩意,竟然将计就计毒杀五皇子。幸亏这一次有个太子派来的细作毒杀五皇子,才让他们父女得已逃脱,要是再有下一次,怕是死无全尸!
突然拿起桌子上的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素缨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爹,你作甚?”
管家悲愤欲绝的威胁:“你想做事就跟爹说,爹帮你去办,再有下次私做主张,爹就死在你面前!”
素缨:“您威胁我没用,您忘了吗?我不是你女儿。”
“你个孽女!爹都不认了是吧?!”管家暴跳如雷,扔掉剪刀抄起屁股下的椅子朝着素缨砸过去。
早有防备的素缨拔腿就跑,“别追我!别打我呀!我认!我认!您是我亲爹!亲爹啊!”
哑巴干着活,看着管家举着椅子追着素缨满院子跑,累了拖着椅子继续追,直到累得气喘吁吁,扔掉椅子对着素缨破口大骂:“不孝女!想累死你亲爹!”
素缨朝他做鬼脸,“不跑等着被你打死呀?你不追不就不累了?我饿了,回房用饭。”
“孽女!”管家瞪着她的背影,骂了一句,扭头看向哑巴,“你立即带人去她的房中,但凡值点银子的家具摆设全部搬走,一起卖掉!”
素缨回去后,春芽立即把饭菜摆上桌。
二人相对而坐,欢欢喜喜的享用着饭菜,刚吃了没几口,一群人闯了进来。
春芽吓得放下筷子站起身,“这是姑娘的闺房,你们怎么能随意闯进来?”来的下人几乎都是粗使的男仆,为首的竟然是哑巴,她连忙走过去询问:“哑巴大哥,他们来做什么?”
素缨心大的很,依旧坐在桌子前吃吃喝喝,眼睛却紧盯着来人的一举一动,见他们二话不说,摘下墙壁上的字画卷起来,搬走博古架上的珍稀古玩,合力抬头墙角的大花瓶。
哑巴用手比划着:管家的吩咐。
“管家?”春芽半信半疑的回到素缨的身边,“难道是管家觉得姑娘屋内摆设陈旧,想给您换新的?”
素缨翻个白眼,“书房重建需要银子,搭棚施粥需要银子,养活整个府的下人也需要银子,可账上没有银子,丁公公出主意,让我爹变卖府中的家具摆设换银子。”真是亲爹,不卖上林苑内的东西,先卖她房中的!看到下人们搬走博古架上的珍奇异宝,她一点也不心疼,原本就是女主的东西,又不是她的。她反倒很期待五皇子醒后,面对空荡荡的府邸震怒的表情。
其他下人听见素缨的话,心思各异。
“啊?哦。”春芽听明白了,乖乖的重新坐回椅子上,刚拿起筷子准备重新吃饭,见到哑巴指挥下人们搬走梳妆台,急的放下筷子跑过去阻止,“梳妆台搬走,姑娘日后如何梳妆?不能般!这是管家买给姑娘的!里面还有姑娘的首饰!”
哑巴拉开春芽,快速的用手比划着:管家让搬走所有值钱的摆设,梳妆台不能留。
素缨在府中作威作福,其他下人忍气吞声,这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打压她,还是管家亲自下的命令,立即上前推开她,合力抬起梳妆台往外搬。
春芽急的跑回素缨的身边,跺脚,“姑娘!这是管家买给您的!不能卖!”伸手夺下素缨手中的筷子,“您别吃了,快去找管家!”
素缨夺回筷子,“我不去,刚才去找他,差点没被他打死。梳妆台没了就没了。”她又不是原主,对梳妆台可有可无。
春芽愣了一下,上下打量着完好无损的素缨。管家怎会舍得对她动手?姑娘又逗她。
见到素缨坐着不动如山,春芽气得只好追出门,“梳妆台搬走就搬走,可你们不能拿走姑娘的首饰!不然我告诉管家,你们欺负姑娘!”
这一次没有下人敢阻止,任由春芽打开抽屉拿走里面的东西。
房内很快被搬空,椅子被搬走,就连吃饭的桌子都不放过。
饭菜摆在地上,素缨只能蹲在地上吃。
春芽气得眼泪差点流出来,“好歹留下桌子啊!”
可没人听她的,众人搬走了房内所有的东西,最后只剩下一张床榻跟靠墙的衣柜。
春芽只好端起地上的饭菜招呼素缨,“姑娘,我们去小厨房用饭。”
素缨帮忙端起饭菜去了小厨房。
好在小厨房内的桌椅板凳并未搬走,饭菜摆上桌还能吃饭。
动静闹得太大,隔壁的秋霜跑了出来,看到一群下人不停的往外搬东西,连素缨最爱的梳妆台都搬走了,她走上前拽着一个下人,柔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下人告诉她是管家的吩咐。
秋霜半信半疑的进了院子,看到屋内的东西堆积在院子里,下人们快速的往外搬,房内一下子空的,什么都没了。没瞧见素缨跟春芽,寻找一番后发现她们在小厨房,于是找了过去,见二人围着小桌子还要吃饭,嗤笑一声,“房内的东西都让人搬空了,怎么还有胃口吃得下?”
素缨放下筷子,慢悠悠的解下荷包拿出一张欠条在她的面前扬了扬,“其他东西没了,但是你写的欠条还在,何时还银子?”
幸灾乐祸的秋霜面色骤变,头也不回的跑了。
“切,不堪一击。”素缨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春芽见她不受任何影响,这才放下心来。
用过晚膳,春芽洗碗,素缨拿出随身携带的医书站在旁边看着,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春芽。这些日子,只要她有空闲就会拿出医书看一会,积少成多,春芽教会她认识了很多字,她一个现代大学生终于不再是文盲了。
“啊!你们干什么?!出去!都出去!”
隔壁传来秋霜的尖叫声。
“我出去散个步!”素缨站起身把医书揣进怀中就往外冲。
春芽愣了一下,望着快速消失的她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分明是想去瞧热闹。秋霜的尖叫声不停的从隔壁传了过来,春芽快速洗完最后一个碗,也赶紧过去瞧瞧。
“不许搬!不许搬!”
素缨刚踏进院子,瞧见下人们正在往外搬东西,秋霜怀里抱着一只紫砂壶,另一只手抢夺下人手里的椅子。全双难敌四手,她一个女子哪里是哪些粗使下人的对手?很快屋内就被搬空。
秋霜坐在台阶上嚎啕大哭,“你们太欺负人了!等殿下醒来,我定要去告状,让殿下治你们的罪!”
素缨走到她的面前,幸灾乐祸的瞧着。
秋霜气急的站起身,“是不是你向管家告状,让他苛责公子?!”
素缨举起拳头挥了挥,“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秋霜想起上次被打的经历,花容失色闭上小嘴。
看完戏,素缨转身就往外走,迎面撞见春芽走了进来,招呼春芽回房。
春芽却没有走,而是径直走向满脸泪水的秋霜,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账上无银,书房重建,搭棚施粥都需要银两所以管家只得变卖府中陈设换些银子,暂渡难关。”伸手拉了一下秋霜,“你别哭了,姑娘房中的陈设也都变卖了,你刚才不是瞧见了吗?”
秋霜拿帕子擦掉眼泪,倔强的撅起小嘴,“只要不是故意苛责公子,东西没了就没了。”搂进怀中的紫砂壶,至少保住了公子最喜爱的茶壶。
春芽环顾四周无人,凑到秋霜的耳边窃窃私语:“缨姑娘面冷心善,你去跟公子解释,莫要误会了缨姑娘。”“她哪里心善了?!”秋霜一边反驳,一边往屋内走,站在床榻边上,把手中的紫砂壶放到隗卿的枕头边上。
隗卿看了一眼,好言相劝:“此乃身外之物,你刚才不该跟他们争抢的,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秋霜抿了抿唇,沉默一会才开口:“刚才误会素缨了,我原以为她是向管家告状,故意苛责公子。原来是账上无银,需要变卖府中陈设换取银子。”府中一切开支靠着将军府,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实。如今皇子妃再次被禁足不管事,殿下中毒昏迷不醒,账上无银,管家才出此下策。
她若是五皇子,有着皇子妃这么个财神爷,恨不得供着,哪里会得罪她?这下好了,府中要靠变卖陈设度日,公子也跟着受苦,幸好公子的病已好大半,在修养几日即可痊愈。
隗卿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刚才只有她误会素缨,他劝诫的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若是素缨她们再次出府搭棚施粥,你也跟着去帮忙。”
秋霜连连点头,“公子放心吧,下次我一定跟着去。”以前公子负责搭棚施粥,她常去帮忙。
回到房中,素缨继续看医书,天色渐暗,点燃蜡烛继续翻看着。
她读书向来聪慧,记忆力惊人,看过一遍就能记住大概,再看一遍,就能牢牢记住。
春芽烧好热水端进屋内,“姑娘,别看了,伤眼睛,该洗漱就寝了。”
大冬天,素缨最喜欢泡脚,利用泡脚的功夫她又看了好一会,这才合上书,洗完脚上榻。
被窝里暖烘烘的,不似往日冰冷。
春芽提前往被子里塞了一个汤婆子,素缨伸脚触碰嫌太烫踢到一边,等春芽吹灭蜡烛上榻立即紧挨着她。
“姑娘,明日还去施粥吗?”春芽忽然开口询问。
“昨日答应百姓,今日本该去的,耽误了。”素缨闭着眼睛,打着哈欠:“明日一定要去,你醒了叫我,我帮你。”话还没说完,竟然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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