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前不是认识吗?”洛天星拿起一个苹果边啃边说,“我特地将你们两个人留在那里,就是为了让你们两个叙叙旧啊。”
闻人照夜解释道:“好几年前,闻人秀秀与我是同一个拳术老师,后来她被潇湘阁的长老带走,就没有联系了。”
洛天星随意道:“我又不是打探你们关系......”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咬苹果的动作突然停下了,仰起脸问他,“她手上那个金环,你不会没帮她解开吧?”
闻人照夜摇了摇头。
洛天星崩溃的一拍脑门。
闻人秀秀和闻人苏苏是《仙魔劫》中一对姐妹花女配。
长姐闻人秀秀性情孤傲,长相冷艳,是族中不少男弟子心中可望而不可即的女神,她却唯独对不能修炼的闻人照夜青眼有加。
原因很简单,从前两个人在同一位拳术老师手下学习,她原本一直瞧不上闻人照夜,直到拳术老师让两人在不用灵气的前提下,以最纯粹的拳术功夫对打了一场。
闻人秀秀输的一败涂地。
这还是闻人秀秀头一次被同龄人击败,她从此看闻人照夜就有种说不出的特别。不过没多久她被收入了潇湘阁,更加明白“仙凡有别”这四个字的意义,这一丝少年时的好感也渐渐被遗忘在时光里。
在闻人照夜能够修炼之后,回族探亲的闻人秀秀再一次为他所展露出的天赋而惊艳,又在一次意外中被他救下,从此芳心暗许,觉得只有闻人照夜才是配得上她的男人。
后来闻人照夜一路打到了虹光帝国皇室副本,闻人秀秀作为潇湘阁的首席弟子再度登场,没少出物出力为他游走周旋。
洛天星刚刚的举动无疑已经惹恼了闻人秀秀,两人多半会因此而结怨。
她不后悔招惹了那对不讲理的母子,只是没有想到闻人秀秀登门的时候闻人照夜会在场,将他莫名其妙的牵扯进了这件事。
洛天星特地率先转身离开,就是顺水推舟的给他们二人一个台阶,让闻人照夜在她走后为闻人秀秀解开金环,刷一波闻人秀秀的好感度,以防她就此记恨上闻人照夜,将后面的剧情都弄没了。
谁知道闻人照夜这木头就这么直愣愣的将门一关,跟着她回来了!
闻人照夜愈发迷茫,“我为何要帮她解开?”
洛天星:“......”
洛天星不说话了,抓着苹果咔嚓咔嚓一顿猛啃。
闻人照夜虽然不太明白,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我做错了,你踢我吧。”
洛天星哭笑不得道:“好端端的我踢你做什么......罢了,这件事是我想当然了,本以为以你们之间的交情会帮她一把的,没解就没解,到了时间那金环自己也会打开的。”
闻人照夜不解,“你觉得我会向着她?”
“不是谁向着谁的问题,”洛天星斟酌着说道:“无论怎么样,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仇怨。把你牵扯进来,平白坏了交情......没有必要。”
闻人照夜听她说完后愣了一下,他将手放下什么都不比划了,闷头等水烧开。洛天星看了眼他的表情,此时他眉毛低垂下来,看起来有点伤心,又有点委屈。
洛天星一时有些恍惚。
两人刚相识的时候洛天星一度以为闻人照夜是木头成的精,还是刚修成人形不久,灵智未开的那种,让他办点什么干活倒是利索,可除此之外一点儿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两个人相处了许久,他才渐渐有了喜怒哀乐,表情也生动了不少,有时候还会主动跟她表达些什么。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一副空荡荡的骨架长出了血肉,神魂也渐渐苏醒,让他黑色的眼眸中终于透出了点光芒,有了少年人的样子。
现在的闻人照夜不仅会主动找她,有时候一着急手语比划的和结印一样,说的又快又多,洛天星都很难跟上他的速度。
最让洛天星匪夷所思的是,他现在情绪都丰沛到她不知道他在生哪门子的气了!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因为她没踢他?
要放在以前,洛天星肯定要故意板起脸装凶着说一句“闻人照夜,你现在都敢跟我使脸色了?”,再然后好好没事儿找事一番的。而如今她想起了剧情,是万万不敢再这么闹了。
两人沉默下去,屋内唯有水烧开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闻人照夜有些烦躁,自从少女说完“没有必要”这四个字,他的心里就一直堵着。但是洛天星刚刚那番话明明是为了他好,他也不知道心中为何会如此难受。
少年向来感情淡薄,极少为外物牵动心神。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以洛天星的好恶为好恶,以洛天星的喜怒哀乐为喜怒哀乐,甚至会不自觉将两人看做一体,而洛天星刚刚字字句句虽然符合情理,却无异于将两个人的立场剥离开来,自然让他难以接受。
他想不通,也不知道该表达什么,只是沉默的将茶冲好,又将房内打扫了打扫就离开院子。
第二日洛天星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窗外黄鹂叽叽喳喳,一阵挟着花香的暖风吹入屋中,阳光和煦,日丽风清。
她揉了揉眼睛,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于是毛毛躁躁的从床上走下去,东倒西歪的开了门。
门外围了许多人,对着门口处的一位青衣小童指指点点,小童身侧还站着一位手牵男童的妇人,她一手掐腰,正唾沫横飞的咒骂着什么,正是昨天遇见的那对母子。
而被她指着鼻子骂的青衣小童始终面不改色,不发一言。
洛天星开门后,四周瞬间静了。
那青衣小童见到洛天星走出来,向前走了半步,俯身行礼道:“洛姑娘,大长老请您去长老居一趟。”
“知道了,”洛天星目光扫过围在门口的众人,“怎么这么热闹?”
青衣小童有些无奈,他还未说什么,那妇人率先说道:“我还道你不敢出来呢?昨日我就说让你等着瞧,我们现在就去大长老那里,让他老人家评一评到底是谁占理。”
洛天星眼神不耐,“那你骂这小孩儿做什么?”
那青衣小童似乎没想到洛天星会为了他出头,不由得一愣。
妇人冷笑道:“你是不知道,他奉长老的命令传话,却在你家门口止步不前,一直不愿意叩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想特地包庇你呢。”
青衣小童委屈道:“大长老叮嘱,不可打扰洛姑娘休息,要等醒了才能叩门拜访。”
那妇人脸色铁青,冷笑连连,“这么小的年纪倒是先学会编瞎话了?”
洛天星快被这对母子烦死了,在妇人又要开腔前摆了摆手,说道:“你还是留着力气去长老面前嚎几句吧,赶紧把这事儿解决了......咱们走。”
她最后三个字是对着青衣小童说的,语气也温柔下来。那青衣小童感激的点了点头,为她带路,妇人和男童脸色不善,跟在最后。
长老居内竹海苍苍,外环潺潺流水,一架竹桥通往一座古色古香的屋舍。
到了竹林门口,青衣小童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向一直跟在身后的母子二人说道:“大长老没请你们俩,你们不能进去。”
洛天星抬手算了算日子,恍然大悟。
她本就纳闷大长老怎么连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要管,现在才明白,他让她来一趟长老居八成根本不是为了这个,而是云家给她的信到了。
云家寄到闻人家的家书,每月一封,雷打不动。每一封信件都是由家主云无梦亲自书写,其中内容除了她和洛天星以外没人知道。
妇人一愣,正要掐腰骂上几句,再搬出她那身为八长老的夫君,却见青衣小童看她的目光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悯,简直如看将死之人一般。
她身旁的男童可没有想那么多,听见不让他进入这片竹海,便挣脱了妇人的手,一头冲了进去。
“凭什么不让进?我爹带我来过这,我自己就——”
他刚迈入竹海半步,就感到全身好像如遭雷殛,动弹不得,紧接着胸口巨痛,好似被人狠狠踢一脚,直接从竹林飞了出去。
这一脚可不比洛天星那天收着劲儿的一脚,那男童重重摔在地上,口鼻溢血,他像是被打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哇哇哭出来,这次哭不是为了吸引母亲的注意,而是实打实的感觉到疼了。
妇人惊叫一声,脸被吓得煞白。
洛天星摇了摇头,她不再搭理这出闹剧,走入竹海之中。
刚才男童挣脱妇人手的时候,妇人明明已经反应过来,本有机会将他拉住,却仍是放任这孩子跑过去,无非想借着这个由头进入竹林罢了,只算是是自讨苦果。
风过山林,竹声如涛,小桥流水潺潺,入目一片诗情画意的景色。
当洛天星穿过竹林,走过木桥,却发现屋舍前等候之人并非大长老,而是一位身材挺拔的中年汉子。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武袍,头戴斗笠,肩背宽阔,面相虽然看起来极为温和,可仅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声的压迫感。
见到洛天星向他走来,汉子目光温暖,唤道:“小姐。”
洛天星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随后尖叫一声,飞速跑到那男人身前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背上。
“麟哥!”
云麟点了点头,微笑道:“是我,小姐。”
云麟正是云家那场染血的宴席上牵着朱衣女童的中年男子,洛天星来到闻人家已有八年,一直是由他来回奔波送信为两边传递消息。但是这八年间,他向来是只留下信就匆匆离开,未曾和洛天星见过一面。
从前在云家的时候,他是洛天星的贴身侍卫之一,比之两人分别时,他续起了胡须,面容看起来更加沉稳,不复从前总是笑吟吟抱剑站在阴影处的青年样子。
洛天星又惊又喜,“麟哥,你怎么来看我了?家中一切可好,我大姐二姐最近过的如何?还有你和珠儿......”
云麟背着她,笑着说道:“回小姐的话,家主和娴小姐一切都好,珠儿长大了不少,今年已有八岁,你若是见了她一定很喜欢。唯有我,这八年风里来雨里去,沧桑了不止一点半点,小姐能第一眼就认出我,真叫我受宠若惊。”
洛天星嘻嘻哈哈的,爬在他背上不肯下来。云麟也就由着她,面上带着一贯的笑意。
洛天星摸了摸他的下巴,说道:“怎么想起来蓄胡子了?”
“从前总被人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便变想着变得沉稳些。现在带着一个孩子,蓄上胡子显得威严,要不然指定不听我的。”
云麟笑道,“小姐不喜欢?”
洛天星实话实说道:“有点怪。”
云麟痛快道:“那我一会儿便都去剃了。”
“算了,我可不管你这些。”洛天星从他身上跳下来,“刚刚还没回答,你怎么愿意现身来看我了?”
云麟笑吟吟道:“我若说以后都不走了呢?”
洛天星一怔:“什么意思,你要留在闻人家?”
云麟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她,目光之中似乎带着几分深意和怜惜。
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开玩笑似的说道:“我走之前,家主原话说‘我这妹妹是个耗子扛枪窝里横的,对着熟人怎么闹都行,但是对上外人就太好说话,容易招人欺负。’那时我心想,小姐可是咱们云家的掌上明珠,谁敢欺负了去?现下才明白是我太想当然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掉到人间,也有些不长眼的敢当做镜子磋磨一番,实在可笑......”
洛天星后面的没太听清,光听见个‘耗子扛枪窝里横’,正要勃然大怒一番,竹林中缓缓走出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那位年纪稍长,手持竹杖,走的颤颤巍巍的,正是大长老。
而他身后那位男人则年轻许多,他脸色苍白,一身紫衫,见到二人还未言语,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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