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拂过院子里的海棠树,掠过廊下的鸟笼,笼里的鸟儿吱喳跳得正欢,屋里蓝棠正和叶妈妈等人商量着冬衣的样式。
院子里,黎浅浅正在舞剑,黎漱坐在廊下太师椅中,聚精会神的看着,直到她收功才起身过去点拨,刘二进来时,见他们师徒说得正欢,便垂手恭立一旁,等到黎漱说的告一个段落,才上前来禀报。
“大长老回来了。”刘二很是郑重的道,不料却换来兜头一盆冷水。
“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好说的?”黎漱没好气的道。“怎么?他一回来就寻上门找麻烦了?”
刘二摇头,“负责守城门的鸽卫说,大长老一直待在车里没出来,去迎接的韩修等人的脸色很是难看。”
“他年纪大了,又接连遭逢变故,不变才怪!”黎漱冷哼,“韩家这些油水捞得够足了,他要真敢找上门来,我就能让他们一家子全都喝西北风去。”
大教主啊!这样不太好吧?刘二悄悄的朝黎浅浅使了个眼色,黎浅浅却别过头去视而不见。
不能怪她啊!那天她跟谨一和刘二透了底,打算要把大长老一家清出去,也不知谨一回去是怎么跟她表舅说的,总之他就怒了,只要一提到大长老,表舅就像吃了爆炭似的,火爆得很。
找谨一打听,谨一却难得闭口不语,不过他不肯说,黎浅浅也能猜出黎漱到底在生什么气,无非就是气恼没能早发现大长老他们中饱私囊的作为呗!
其实也不怪他们,因为大长老的表面功夫做得不错,又管着公中的帐,他若下死令不许将帐上数据外泄,底下人如何敢把帐外露?
上报的账目连年赤字,莫怪黎漱要积极寻求生财之道,结果好不容易让他得了个好路子,谨一这时才告诉他,那连年的赤字都是假的,因大长老他们贪墨才造成赤字的情况,这叫黎漱怎么不生气?
不过若是他早些年,就老实打理教务,也不至于让事情演变至此。
现在表舅正憋着气呢!她又不是傻子,才不去触这个楣头。
“师父不去探望,还说得过去,我不去探望一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按说大长老回来,应该是他先来拜见新教主,不过大长老年长且病弱,她年幼又是新上任,她去看望他,可以说是敬老。
“我要不去,你不怕韩家人群起围攻你一个?”
黎浅浅笑,“我傻的啊?当然不是自己一个去,而是要摆足了教主的派头,带一堆人同去探望,才能表现出我这个教主,对大长老的礼敬嘛!”
说做就做,当日就领着新上任的众商号掌柜及管事们一同去看望大长老。
虽然前一晚特意在城外的小镇休息,但从小镇到莲城的路程,仍是把大长老累得够呛,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只觉得越近莲城,自己就越发虚弱,若不是近身侍候的,全是自己的亲信和心腹,他几乎要怀疑长子对自己动手脚了。
大长老夫人眼见丈夫日复一日的虚弱下去,心里焦急不已,但也无计可施,因为担心丈夫,所以她完全没发现,他们进门时,韩见夫人并未出现。
重回匆匆离开的家,大长老夫人觉得恍若隔世。
把丈夫安顿好,她便让人去打听之前侍候她的人,得知她们不是死就是被发卖,大长老夫人气红了眼。
大长老拨过来侍候她的几个仆妇,不免要劝慰一二,大长老夫人也知此时不是闹腾的时候,便强压下怒气,将心神全放在如何让丈夫快些恢复元气上。
韩见早知道家里发生何事,也没发火,而是板着脸,问儿子们有何打算。
这一问,韩纬几个有些愣怔,倒是韩修抢了先,“儿想将那些商号拿回来,还有就是请祖父为儿主持公道,要教主交出伤害我儿的凶手来。”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韩林的伤是谁下的手,韩修这是明摆着要和教主杠上啊!
韩见微眯着眼看着长子良久,“刚儿带着他母亲和妻小离家了?”
“是。”韩修不以为意,“那个孽子就是不懂事,家里正是多事之秋,他不跟大家一起共渡难关,只会计较那些小事,父亲放心,等家里的事毕,儿就去接他们回来,到时候定会好好的惩罚他,给家里人一个交代。”
韩纬轻咳了一声,韩漳与韩伦则别过头去,三兄弟都不对此发表意见,他们三个不说话,站在他们身后的儿子也不作声,倒是坐在韩修身后的韩林露出兴奋之情,他几个庶兄弟们全都有志一同的悄悄退后一步,彷佛是要跟他和韩修划清界线。
韩修和韩林没发现他们的动作,但韩纬等人及坐在上首的韩见却都看得一清二楚。
韩见暗叹口气,当着其他儿孙的面前,实在不是教训长子的好时机,压着怒转移话题,问起重新开幕的商号,这些天来的收益如何。
韩修立刻指名韩纬,“二弟他们这几天都守在城里,要知道那些商号的生意如何,问他们最清楚不过。”
绝口不提自己这些天,都守在家里,安抚美妾和儿子。
韩见暗摇头,长子这个德性,叫他如何放心,将大长老的位置传给他呢?又想到自己和韩素之间的争斗,再看自家这四个儿子,韩见不免要忧心,日后儿子们也会为此争斗不休。
“咱们那位新教主是玩了什么花招,让这几家商号的生意这么好?”
韩纬摇头,“儿子们没进去过,所以并不知具体的方法,不过听说,每家铺子的伙计都识字。”
“识字?她倒是舍得!一口气砸下这么多钱。”韩见也以为,黎浅浅请来的伙计本就识字。
韩纬三兄弟虽觉似乎那里不太对,却又说不上来。
韩修是根本不曾关心,韩见看韩纬兄弟的脸色不太对,想要仔细问问,就听到小厮来报,道是黎教主亲自来探望大长老了!
“来就来,难不成还要咱们出去迎接她啊?”韩修想到韩林的伤,气就不打一处来,闻言就冲小厮怒吼。
韩见大皱其眉,这个儿子实在太冲动了,而且还很自以为是,想到他方才的要求,韩见就摇头,黎浅浅就算还是个孩子,但她是教主,韩林袭击她已是不该,被反将一军也只有自认倒霉的份,亏他想得出来,要他祖父去替他儿子讨公道。
他以为自己才刚回来,对莲城的事都不清楚吗?想要唬弄自己?
现在冲小厮发什么火,明知教主他们就在外头,他这是仗着他祖父的势,趁机给教主下马威?
韩修吼完小厮,暗暗有些得意,教主,教主又怎样?祖父一回来,她就上门来了,这表示什么?表示那死丫头若想要坐稳教主的位置,还是得对祖父服软的。
想到苦日子就要结束,韩修忍不住眉飞色舞起来。
韩见起身冷冷的看长子一眼,就越过他出去,韩纬等人也紧跟在后,韩修被父亲那一眼看蒙了,现在是怎样?什么情况?
韩林也不懂,转头想要问兄弟们,才发现兄弟们早跟着祖父身后走了。
“爹,咱们快出去吧?可别让叔叔他们占了好处。”韩修连忙招呼小厮们抬着韩林跟出去。
他们出来得慢,又因要抬韩林,等他们来到外头已经不见人影,韩修拦了个修剪花草的婆子问,“人呢?”
“谁?”婆子似有重听,怯怯的跟他福了福,问。
“我爹他们呢?”
“谁?”婆子还是没听清,又问一次。
韩修已无耐性跟她耗下去,让小厮放下韩林,散开去打听。
婆子见他不再问自己问题,便又低着头慢悠悠的拿起竹剪修剪花草。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小厮回来,“大老爷领着教主他们去了大长老那里。”
是了!教主是来探望祖父的,当然就是往祖父的院子去嘛!韩修暗恼自己怎么这么笨,没有立时想明白,等小厮们都回来了,忙让他们抬起韩林的椅子,跟着自己去祖父那里。
黎浅浅这是第一次进入大长老的住处,大长老屋里摆的全是好东西,光是墙角摆的半人高彩绘花鸟大花瓶,大概就值五百两银子,就更别说这一水儿的黑檀家具,墙边多宝格上摆的更是金碧辉煌,满满的金器,还有数盆珠宝盆栽,光是那石榴盆栽上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红玉石榴,就足以叫人咋舌。
看来大长老夫妻两,并不崇尚低调的奢华,满屋子张扬的摆饰,生怕人不知道他家有钱呢!
再细瞧,墙上挂的全是名画,不过黎浅浅有点怀疑,这些名家的画和书法来源为何?
她隐约记得,左边墙上那幅幽涧日出,似是之前得蓝海救治的某世家,去年送来的年礼啊!这不是应该归在公中,收在教中库房的吗?怎么会挂在大长老家里呢?
韩见看黎浅浅进屋后,不断打量屋里的摆设,心里略有些得意,他记得这位教主是个乡下土包子,见到他爹屋里的好东西,看不来了吧!
等他发现黎浅浅的视线停留在左墙那幅画上头时,心里才咯噔了下,那幅画,他印象很深刻,因为这幅画送来时,妻子就想讨去送给大舅子,继母便闹着她想要,两个女人闹得不可开交。
父亲大发雷霆,她们两才老实下来,后来父亲就命人收到库房去,不想他老婆竟叫人从库房偷出来,送回娘家去,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大舅子好显摆,竟叫父亲发现了。
他被痛骂一顿后,陪着妻子回娘家把画取回来,自此这幅画就被挂在这里。
韩见对画没研究,只知这幅画很值钱,看黎浅浅目不转睛盯着看,不免觉得奇怪,这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