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揽了一番吴长平后,柳禾风又顺手从摊子上买了一些对联,这才继续往前走。
其实过年年货的大头,都是由家中的婆子和丫头备好,柳荷香只管列单子就行。
所以今日柳荷香带着秦时秋来东市,主要是来感受一下年前的气氛的。
“娘,你看前面的糖人,我能不能也买一个”,秦时秋指着不远处的卖糖人的小摊子,两眼闪烁着欣喜与期待。
柳荷香也不想好不容易出来了,还破坏秦时秋的好心情。
她便拉着秦时秋的手,来到了摊位面前,“大爷,糖人多少钱?”
只见那正搅和着糖料的大爷伸出一只手,竖起了四根手指头,“一个四文钱。”
柳荷香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投向秦时秋,“你想要个什么的糖人?”
“大老虎”,秦时秋高声说道。
秦时秋说着的时候,卖糖人的大爷也刚好搅拌完糖料。
他听见了一个童音说了要大老虎,只是这声音一听就是女童的,大爷还有些不确定。
他把头探了过去,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摊子旁,还不及摊子高的秦时秋。
看来一眼,大爷缩回了身子,嘴中还称奇地说道:“还真是个女娃,听声音是个女娃,但是又是要的大老虎,就不确定地看了一眼,小丫头,再问一句,是要大老虎吗?”
这时,秦时秋也踮起了脚尖,扒着摊子说道:“爷爷,是要大老虎。”
“好好好,喜欢大老虎就给你做”,卖糖人的老爷爷笑着说道。
站在一旁的柳荷香,一边赶紧拉着秦时秋站好,一边又有些无奈地笑道:“这孩子打小就是这样,来了荔县跟她舅舅呆久了,更是没个正形。”
听到柳荷香的话,秦时秋又有些不开心,刚想开口反驳,又想到了今天早上的时候舅舅与她说的话,她还是忍下了。
只低着头,悄悄翻了好几个白眼。
“大姐,秋姐儿这样不是挺好的”,在后面站着的柳禾风听到了柳荷香的话,又看见低着头不言不语的秦时秋,便多说了两句。
柳禾风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柳荷香对秦时秋的管束会这么严格。
按照柳禾风想的,秦时秋这个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非得一板一眼地约束着,孩子也累。
但是,她大姐就是听不下这些话,结果就是柳荷香和秦时秋的关系愈发紧张。
看着低头撇嘴的秦时秋,柳禾风走上了前,轻轻揉搓了一下她的脑袋。
“孩子,你的大老虎做好了,快来接着”,做糖人的大爷举着一个大老虎,递到了秦时秋的面前。
“哎,谢谢爷爷”,秦时秋抬起头,伸出手接过了糖人,对着大爷笑着说道。
秦时秋还是小孩子,一个糖人拿到手上,心情就又好了。
但是,柳荷香却因为柳禾风的那句话,拉下了脸。
后面逛街买年货的时候,她也就没那么积极了。
本就是甩手掌柜的柳禾风见此情景,也只能草草买一些东西便回去了。
到了县衙后宅,柳荷香直接便下了马车,留下了秦时秋和柳禾风面面相觑。
“舅舅,娘怎么又不开心了,我都不想回去了,她总是这样”,秦时秋嘟着嘴,诉说着不满。
柳禾风摸了摸秦时秋的头发,说道:“秋姐儿,要不今日就到舅舅那里去住吧,我与你娘去聊一聊,如何?”
见秦时秋点头后,她便将秦时秋的手交到了刚刚赶来的崔棠手上,“崔棠,你带着小小姐先回去歇着,就去东厢房。”
“是,少爷”,崔棠应下后,便牵着秦时秋走了。
待两人走后,柳禾风则是去了柳荷香的院子,她觉得她应该跟柳荷香好好聊一聊了。
进了屋子,柳禾风便看见坐在榻上的柳荷香。
“大姐,今天在外面你也不能直接就下了秋姐儿的面子啊”,柳禾风走上前,开口说道。
听到柳禾风的这话,柳荷香蹙眉抬眸,“我只是提醒她,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她一个姑娘,要是不从小教这些,长大了也改不过来怎么办!”
柳禾风叹了一口气,“她还小,这么苛责她也不好,再说了,就是长大了随性一些又能如何?”
听到这话,柳荷香眉头锁得更紧,“又能如何?这般随性自然,如何能在以后说个好人家,若是像我这样...”
说到这儿,柳荷香陡然停了下来。
她闭上了眼睛,胸腔剧烈得起伏着,她拼命压抑着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总之,我是她亲娘,我难道还能害她”,柳荷香逼退眼泪后,沉声说道。
在桌子另一旁坐着的柳禾风垂着眼眸,始终一言不发。
她可以理解柳荷香作为一个母亲,因为自己的和离过,所以拼命希望秦时秋可以不要重走她的老路。
但是,她大姐却没有想过,并不是自己温良贤淑便可以获得一个好的姻缘的。
“可是大姐,你会和秦观鹿和离,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柳禾风抬眸看向柳荷香,轻声说道。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柳荷香,她目光开始涣散。
良久,她才缓缓说道:“每日夜里,我总想着,若是我的脾气能再好一些,兴许也就走不到和离那一步了,我不希望秋姐儿日后会后悔。”
“后悔”,柳禾风拔高了声量,“大姐,你居然会为了和离后悔,秦观鹿那样的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
柳荷香缓缓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秦观鹿,只是...你看荔县的大部分人,不管家中是个什么情况,都没有和离的,我便总想着,是不是曾经的我太过偏激了?”
说完,柳荷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番话,也让柳禾风陷入了沉思。
她突然意识到了,在这个时代,压迫着她们的,不仅仅是权贵宗族,还有千千万万同样深陷痛苦,却麻木着的女性。
在扬州城的时候,繁华与包容,将这一切巧妙地掩盖住了。
可是,一旦来到了荔县,来到了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现实便会被剥开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大姐,错的不是你,你也不用担心秋姐儿,若是在这里不开心了,还可以回扬州”,柳禾风轻声说道。
许久,柳荷香才轻笑了一声,“我再想一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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