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塞北的胡马,西凉的蕃;南海的土蛮,东海的倭,”一句话描尽了数百载以来,在大唐治下的各族藩属和归化人种的基本生态。
兖州境内,后世的鲁西南平原上,一场临时遭遇的战斗方才进入尾声
随着几声炮击的震响,那些胡马儿就像是被惊散的鸟群一般的,头也不回的四散远遁而去。只留下几十具血肉狼藉的人马尸体,以及尤在地上蠕动的伤员。
“直娘贼的跑得真是于脆利落……”
“最初还能摞下一批不知好歹……”
“现在只能检几个死剩的凑数了……”
“其中那个肯定有前几次死剩的老胡马子……”
而在参战的铳手队列中,则有人一边做如此抱怨着,一边挺起刺刀上前去将这些敌人不论死活,一一割取下首级,挂在马后权作某种战利品。
按照军功赏条例,好歹也能在日常的配给外换些罐头、毯子什么。
“陈司薄,劳烦清点记下来啊……”
有些震撼中的陈渊,这才赶忙上前去,忍着呛人的血腥味,去一一辨认和清点这些血淋淋的战获。
这是他跟随鹏举哥哥,在全新的身份和阵营下,第一次出阵的日子,然后就不出意外的被这种战斗模式所震撼了
虽然只是那么一个临时凑成的战团,左右不过数百名铳手,一千多名战兵和辅卒,外加两组小炮和掷弹手一火,却可以在平地依靠结阵,硬悍和驱逐那些明显占有数量优势的胡马儿。
而这些胡马儿也很不争气的,看见他们的旗帜之后,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聚拢起来,仅仅稍作接触和受挫,就逃得远远去了,根本不像是某种诱敌和疑兵的手段。
这还是那些年年的边塞大患,穷凶恶级肆虐无算的胡马子么,陈渊不由陷入了某种深深体制思的状态中。
而在另一端,
“前面就是承县境内的要冲,前兰陵镇的所在了,”
骑在马上的辅军第四大队的都尉,有些客气对着鹏举兄道的道。
作为主战营的部将,在阶级上自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势。而辅军大队的前程和提拔,就是被选入主战营的资序,因此倒是自然都会尽量与协同作战的将官,各种打好关系。
只是,这位的情形似乎有些特殊而已。
“若无意外的话……”
“我们日后就要在这里建垒立寨……”
“长驻歇息上好一阵……”
对此,鹏举只能在心中微微苦笑着,做出某种淡然点头应承的姿态来。
对于他这种半路并入军中的野路子,能够被军帅大人格外看中,而直接辍拔进主战营团的资序,既是某种激励和运气,亦是某种压力和鞭策,
特别是对于他这个,被打散了熟悉的旧部,而去重新面对一群颇为陌生,却又资格颇老部下,的新任二营四团的部将团官来说,就更像是一种考验和磨砺了。
也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更不知道那些梁山的旧属,是如何羡慕和向往他的际遇,起码从登封起兵争取活路以来,他就不是那种会向现实轻易认输的人。
而他们这次专门发兵前来,却是为了兖州境内的煤矿而打前哨,兼作某种武力侦查和摸底。
如今,在青州境内直接军管之下,就有十数万人口,分作若于各大营,再加上梁山陆续迁徙过来的人口,虽然住所和饮食还可以勉强凑合,但是维持整个冬季取暖的燃料,就有些不敷所用了。
而如果光靠出动人力,砍伐野外的树木和拆除城里的建筑来维持,未免就有些泽鱼而竭了。
因此,从未雨绸缪的长久计打算,就只能是对于自古出产石炭,的兖州境内着手想法子了,虽然直接烧煤的烟气甚大,但是相比得上各种慢性呼吸道疾病的所谓概率,总好过被冻死冻伤的后果。
而对我最直观的影响就是,无疑是来自黑白老电影《铁道游击队》里的描述,那与煤矿相关而铁路沿线,繁盛起来的大量产业集群。
最起码根据我的依稀记忆里,山东半岛好歹可是后世全国文明的煤产区之一。
而位于兖州煤田带,在后世可是全国八大煤炭基地之一,而且煤质为低磷、低硫、低灰份、高发热值的优质气煤和炼焦配煤,亦可作为锅炉的动力煤。
因此,具体到当地石炭开采的渊源,甚至都可以上溯到战国七雄时的齐国,就连铸铁业十分发达的赵国邯郸,亦是需要东这里输入的。
此外,在兖州西北部的任城,也就是后世济宁市的附近,亦有一个特大的铁矿群,虽然也不是什么直接开采的露天矿,而是需要掘穴挖取的中浅层矿场。
好在这个时代,已经有比较原始的深隧开采和木架支撑技术,再加上相对低廉的人力劳役。
因此从唐武德年间开始,兖州境内就设有专门的盐铁官和钱监,以管理着铁冶十三,有铜冶十八、铜坑四;以及铜矿伴生的锡提炼;因此,可以定期为朝廷提供足够数量的铜钱铸造。
如今虽然是乱世,但是作为本地藩镇——青徐镇的一大重要收入来源,各种矿治的规模和产量,比起前朝来只能说是有增无减,只是因为这几年的大灾和大饥荒,外加战火绵连的缘故,绝大多数都被荒废了。
如今这只北地人为主要成分的特遣战团前来,就是为了控制和掌握,位于微山湖东岸的承县和藤县一带的几个中小矿山。
相比于那些被胡马子荼毒烧掠成,一片白地或是瓦砾的村镇城邑,位于沂州交界的这几处比较偏僻的采煤矿场,却是保持的相对完好,只有有些日久失修的老化情景。
显然他们对于这些不能吃又不值钱的矿山矿石,基本毫无兴趣,因此,
待到他们这些前哨营地建立起来,并成功在胡马儿的袭扰中站稳脚跟后,大队的俘虏和民夫组成的挖掘队,就会马上跟进抵达这里,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基本生产和输送资源。
而在河南之地,杨可世仍旧在收复失地,一个接一个人的将那些城邑,重新占领下来。
他们一路穿过许州、汝州、豫州,几入无人之境,事实上这只军马就是在无人之境中孤独的穿行着。
因此他们的占领,就只是在空荡荡的城池和关塞上,重新插上北朝的旗帜,然后在被躲藏的残余民众给收罗出来,发给武器权做日常的维持而已。
而在行路的野外,
只有零星游荡的胡马儿,却根本对他们造不成什么威胁,往往见到如此大队的人马之后,就跑得远远不见了。
仍由他们充满象征性的,接管了一座又一座被肆虐过后,满地残败的城邑。因为冬日的煎熬,大多数活跃的胡马子,以及成建制的塞外诸侯军队,都自发奔向了相对空虚,也更加温暖富饶的淮河以南地区。
只可惜,刚刚收复的都亟道四塞关要的洛都朝堂,也无心顾及其他了。
因此杨可世一路南下,一直走到了淮水之畔,才在那些盘踞桥头的不明武装,探头探脑的窥视下,大队折转向西
当这些盘踞桥头的敌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未想当夜就骤生惊变,这些北军在夜幕的掩映下突然去而复还,一鼓作气强袭攻破了驻留桥头的营寨,到处放火和砍杀起来
顿时将那些纷乱炸营的敌军,给慌不择路的驱赶到淮水脆弱的冰面上,然后再此起彼伏破裂的脆响声中,绝望的沉进冰冷的河水里。
而照亮这些沉浮挣扎在破碎冰面和河水之中身影的,则是淮水浮桥被放火焚烧时的明亮火光,
对岸的后援,得到消息火速沿桥杀将过来,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见这些高举火把汇聚成长龙的后援兵马,在摧折的浮桥剧烈晃动之间,不得不争相跳下了冻结的冰面。
然后随着剧烈晃动的火把一起,骤然熄灭后沉入淮水的黑暗汹涌之中。
数日之间,从新息到下蔡,四座浮桥皆被这只孤军夺还,又当即毁坏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