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恨我?”
景千华的问题问的看似很没有道理,却是整个荆州地区不解的秘密之一,为什么身为荆州人的虎子威会恨景千华,如果说景千华是那种十恶不赦的恶人也就罢了,可景千华本人却是那种亲民王爷。在荆州,从老翁乃至幼童都知道楚平王向来以理服人,大秦初期荆州悍匪无数,基本只要是个山头就会有一窝山匪,那时候的荆州有着“山中有匪,悍比恶鬼”的俗语。
甚至在荆扬二州还流传着“荆州山匪,扬州水鬼,水鬼有忌,遇匪难悔!”之类的俏皮话,当然这里的水鬼可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而是因为扬州近海多湖泽,在那个混乱的年代,各种水寨扎距,说是绿林豪杰其实干的就是杀人放火的勾当,而水匪作案多利用水中浮尸,将身体藏在浮尸群中,等待过路船只避讳减速之时突袭。久而久之,扬州人称呼水匪为水鬼,而荆州山匪多穷凶极恶,杀人从不言语,只要是盯上的猎物,就绝没有逃脱的可能,只要看见了他们,就绝没有后悔的可能。
可当景千华受封荆州之后则大大的不同,不说扬州,单荆州地界,不消三年,山匪荡然无存,唯一存在的便是二龙山。景千华能如此快速的消灭山匪,并非仅是派兵攻打,更多用的则是驱散和收编,对于那些落草为寇的还以公道,送其下山,对于那些穷凶极恶的一律收编加以管教,像二龙山这般既不肯下山又不肯收编的只能直接剿灭。三年之内,荆州大小匪首被收拾个便,自然总结出了几种情况的不同。
比如那些落草为寇的,是不得已上山为匪,景千华肯还一个公道自然是满心欢喜,安然下山,那些被收编的多是杀人如麻不能再行于世间的恶人,留在军营总好过去往地狱,所以也能接受,而那些负隅顽抗的,原因便多了去,有前朝旧城占山为王的,有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山头拱手让人的,更多的则是出于旧怨,与景家有些渊源的,大体上来说就是跟景千华有深仇大恨的这一类。
虎子威属于第三类,自然应该与景千华有着深仇大恨,只不过景千华、整个楚军乃至整个荆州都不知道,虎子威为什么恨楚王,这也是景千华迫切想知道的。
“楚王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虎子威死死地盯着景千华,双目赤红似乎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想要杀人一般,“楚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景千华一愣,心道是自己要是知道还问你干什么,只不过看着虎子威的模样,怕真是这么说对方肯定会发飙离去,只好小心的说,“我……忘了什么吗?”
“十年前,楚王做了什么事该不会忘记了吧?”虎子威眼皮直跳,毕竟势必人弱山上的弟兄已经坚持不了多少天,而那个韩公子……只好忍着怒气说道,“楚王十年前做了什么,不会这就忘记了?”
“十年前?”景千华歪着头回想着十年前发生的事,十年前的景千华还只是一个权贵,还不是当今的楚平王,确切的说还没有受封楚平王的封号,那时候他游玩至豫州与当地的地方豪强许家的家主许有墨相识甚欢,更是举荐和鼓励了许有墨,才有了后面的豫州州府以及许家的事情,若要说十年前景千华的大事情,也只有这一件,难道虎子威与许家有所关联?
“你与存才兄……”景千华犹豫了一下问道,“就是有墨兄,是什么关系?”
“楚王想起来了?”虎子威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说道,“当年楚王极力推崇许有墨当官,可曾想过许家灭门之祸?”
“我……”景千华脸色微微暗了下来,“存才兄志存高远是济世良才,我那时一心想着不能放弃一个如此的好官,便……”说着说着,景千华的眼角微微湿润,“却没曾想害了存才兄一家人的性命!”
“事情已经发生,楚王又何必假慈悲?在我这扮演什么好人?若你真有心又为何在他遇难只是伸手相助,不能救他们一家?为什么?”虎子威毛发倒竖而起,桌上的虎头刀嗡嗡作响,“为什么!你倒是说啊!”
“我做不到!”景千华看都没看虎子威一眼,只是望着头上的白帐,那天也是如此吧……景千华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千华兄,许某不才,治理不了这江河,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千华有愧啊!”回忆中的许有墨正披头散发的看着自己,身上的囚衣在刚才的劫狱中被撕碎,破碎的囚服之下满是伤口,“你若是真有心就想办法找到一个可以治理水患的人吧,若是水患得治,许某死而不悔!”
“糊涂!”景千华看着许有墨凄惨的模样,泪流满面的说道,“水患是天灾,又非人为,更不是你的责任!若你没有治理,受这一遭,愚弟也无话可说,但兄长治理水患有目共睹,若不是兄台治理得当,怕是早已洪水横流,尸骸遍地了!许兄何必自谦?”
“治理水灾本就是下官之职,水灾未得治陛下拿我也无可厚非,千华兄莫要再说!”许有墨叹了口气说道,“可万不能因为我连累千华兄才好!”
“连累什么!我家王爷巴不得我来救你!”柳倾城黑衣蒙面,玲珑的身段藏在了一袭黑袍之下,只有一柄大刀背在身后,看着威武莫名。“要是不能把你救出来,我怕回去要被烦死!”
“哪能啊!”景千华见王妃安然无恙,脸上的惆怅也褪去不少,“有夫人在,还有什么办不到的!嘿嘿嘿……嘿嘿嘿!”
“少贫嘴!”柳倾城瞪了景千华一眼,竟吓得景千华缩到了许有墨的身后,“许大人这次得以幸免,有何打算?”
“打算?”许有墨再叹一声,施礼说道,“王妃莫非认为许某是贪生怕死之人?”
“许大人不想跟我们走?”柳倾城诧异的看着许有墨,才看见他满身伤口,有些地方流出血来,却一声不吭,“我听相公提及,说他结拜兄弟许有墨是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一个铁骨铮铮的文人,我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王爷谬赞了!”许有墨欠身施礼,这一欠身伤口再一次崩裂开,许有墨额角冷汗直冒却只是咬着牙说道,“许某认为,天地自有公理,若是这么一走了之,非但不能解脱许某的罪孽,还会连累你们……”
“存才兄,你这是何苦!”景千华拍着额头很不理解,“你要是死了,这豫州的百姓又如何?没有根治的水患又如何?莫非你真的认为,只要你死了,水患就可以根除吗?”
“天下之大,聪慧在我之上着不知几何,国师的预言若是真的,那许某与百姓相比不值一提!国师的预言若为假,许某的死可以让陛下看清他,也是好事!”许有墨慷慨激昂的说道,“还请楚王给罪臣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国师的事交给我!”柳倾城柳眉一挑,“我加老头子两个人面对国师也有一战之力!只要国师不能做什么,但凭千华也能与绝哥斡旋!到时候你一家老小的命不就得以存活?”
“算了!”景千华背着身,不敢看身后的许有墨,“存才兄一心证道,你我不必强求,存才兄!若有什么未了之愿,但说无妨!“
“好!”许有墨大吼一声,欣喜不已,“千华,你一直称许某为兄,今天许某就放肆一把!愚兄心愿有三,忘贤弟谨记!”
“但说无妨!”景千华举手指天,“大哥之言,粉身碎骨亦当完成!”
“好!可惜无酒,否则愚兄定与贤弟同饮三杯!”许有墨每说一句便吼一声,“某望江山稳固!”
“景某不死,江山无忧!”
“某望百姓安宁!”
“景某在位,国无奸佞!”
“某望河患得治,灾民得保!”
“寻良问策,不治不休!”
“好!好!好!有弟及此,某又何求!”许有墨一转身向景千华拜了三拜,就不再看二人,竟自向外走去!
“存才兄浩然正气,其女不能受辱!还请夫人想个办法弄走,就安排在乔家!”景千华泪流满面,未有一声啼哭。
“这是自然!”柳倾城亦是脸色动容点头答应。
景千华擦了一下眼角,瞪到发红的眼眶里满是水雾,他似乎在看着虎子威,又像是看着某个人,故事的结局正如虎子威知道的那样,许有墨身死,一家老小难逃!唯有独女流离在外,不知所踪。
“你是存才兄的?”景千华偏过头看了看虎子威,“确实是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你的故事似乎与我知道的不一样!”虎子威眉头拧在了一起,却没有回答景千华的问题,“我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你大概是听韩家那小子说的吧?”景千华不以为然的说道,“这就是我的第二个问题,你与韩家究竟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