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明见玄冥子并未威逼,倒是放下了担心,见玄冥子一路向北,本想看看他去往何处,但玄冥子另有要事,不愿他跟随,挥手命他不必跟随,只是平时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番适才相劝的言语,若是有朝一日想通了,随时可来天龙教投靠。
望着玄冥子迅捷的背影,东方未明若有所思,其实玄冥子所言并无大错,人活一世并非是为让人交口称赞,其实任凭你如何事事求全,到头来仍是免不得恶谤丛生,倒不如率性而为,在江湖上闯出一番作为,令人不敢小觑,譬如如今若是自己扬名立万,那杨柳山庄再如何怀疑猜忌,也不敢来寻晦气,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只是这些言语,他不敢在无瑕子面前说,更不敢在谷月轩之前提,荆棘嘛,虽然并不古板,可对天龙教只怕也是憎恶者多,亲近者少,只因此刻东方未明孤身一人,难免越想越偏,其实也不是他想的偏了,而是人性本是自私凉薄,欺软怕硬,以功成而论是非,以实力而定对错,自古便是使然。
不然又哪里来的殷纣昏君,唐宗流芳,但要他承认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却又与无瑕子所言相悖,不由得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忽然蹿出了一头野猪,东方未明手执铁棒,一棒便将野猪打倒在地,那野猪一个打滚,却又猱身而上,东方未明第二棒对准野猪天灵盖击下,登时将野猪打死。
他腹中本就有些饥饿,此刻送上门的美食,如何肯再放过,只是他身边没带火折子,想是从忘忧谷中离去之时太急,随身物件都落在棋叟家中了,反复思量,也只能钻木取火,好在当地盛产松油硫磺,再加枯枝枯叶,用不上一顿饭时分,便有了火种。
至于野猪也用不着开膛破肚,从腰间拔下盘月剑,斩落野猪一只猪腿,褪毛架火烤熟,已然吃不下这许多,旁的也就不去动弹。
忽然想起,若是自己身无本事,譬如一年多之前,见到这头野猪,只有仓惶逃生的份儿,而此刻却能将之分而食用,难道“弱肉强食”四字,真是世间的不易至理,口中嚼着猪肉,心中着实迷茫。
他想到此处,忆起杨柳山庄的柳若枫,不由得甚是恼恨,此人误会自己倒也罢了,但却在江湖上胡言乱语,毁坏自己名声,还勾结一众旁门左道,去跟逍遥谷为难,甚至还劫持沈湘芸,凭自己眼下的功夫,酒鬼的“醉棍”功夫,加上师叔新传的“九阴龙爪功”,还有大师兄的“卸劲护元”,二师兄的“会心一击”,师父的“逍遥游步”,未必便逊于这群不知好歹的家伙,倒不如找上前去,先是以武功将其折服,说明原委厉害,若是当真冥顽不灵…
当真冥顽不灵,难道就能如师叔一般,将杨柳山庄尽数屠戮?可若非如此,此事又该怎么了结,想到此处不由得又是一阵烦恼。
可好在这件事情,跟魔教瓜葛太深,东方未明深以为愤,对于玄冥子的所谓邀请,更是心生反感,用过一餐之后,东方未明精神一振,只是密林之中,不知通往何方,竟是越走越是不知所踪。
不过好在这一遭,东方未明虽然晦气,但还是碰上了往来乡民,一提忘忧谷之名,对于神医的医术,无不交口称赞,因此指点东方未明路径,倒甚是真诚,甚至亲自领路,将东方未明送上官道。
事有凑巧,路过不知哪里的商队,见东方未明孤身一人,竟然大胆邀请同行,东方未明并无马匹,因此也毫不客气,上去之后才知道,原来这一行乃是长虹镖局的分号,是从漠北归来的,此行正是回归总号交接。
东方未明不愿提起曾施恩惠,以及与关伟的交情,只说些赞扬长虹镖局的言语,分号的趟子手听在耳中,却也极为受用,车行一路回到了洛阳城中,按照规矩他们这一行人,进入城中,势必要总号派人引荐。
东方未明不愿与关伟相见,倒不是他瞧不上开镖局的人,而是开镖局的最喜结交朋友,这么一来,势必又要给人家添麻烦,到时候再拒绝,未免面子上下不来,因此在城门前便岔路而行,在城门左近一处亭子中歇息。
这队镖局车马倒是全无异处,但无意中一撇之下,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利空法王,本来东方未明听了荆棘的言语,对利空法王和江瑜的勾当全无兴致,可事到如今,要想置身事外,只怕说不过去,当下便俏没声的跟在法王身后。
只见利空法王从北门进城,鬼鬼祟祟的贴着墙根走,生怕被人发觉似的,东方未明跟在其后,不敢跟的太近,见他一路向西,忽而转北,径直奔白马寺而去。
白马寺本来向来不禁人参拜,不知为何,今日却是不许外人参观,看守甚是严密,可这些沙弥挡得住当地百姓,如何抵挡利空法王,利空法王不欲声张,斜刺里从香烛店房顶越过,轻轻巧巧的落在白马寺中。
东方未明瞧得仔细,他这一手轻功,确实比自己高明,又恐为人发觉,不敢立时依样葫芦,过了一盏茶时分,才从屋顶一跃而过,可进了白马寺,里面静悄悄的,不知利空法王跑到哪儿去了。
好在寺门核查甚严,寺中却是空荡荡的,东方未明不必太过谨细,哪里走走看看,忽然耳中一阵怪响,大雄宝殿之中,似乎有什么重物挪动之声。
东方未明听闻此声,不敢疾行快走,缓缓而行,躲在偏殿的侧门之外,侧耳倾听,似乎是利空法王,正在偷窃什么财宝,这等事情,以东方未明侠义心肠,势必要将贼首擒获,但常言道得好,捉贼见赃,此刻连赃物是什么也说不清,就算将之擒获,到时候他抵死不认,或是说并非寺中之物,反而倒打一耙,岂不糟糕至极。
倾听良久,却始终不得要领,但听利空法王,似乎兴奋之中,带了颇多失望,更是摸不着头脑。
不想这时候,竟然有一浑厚的声音低声道:“法王大驾光临洛阳,何以不知会在下。”听声音正是江天雄。
更有一个高亢的声音道:“是啊,法王既与晚辈约定,怎的抢先一步,莫不是有何不良企图。”
利空法王狞笑道:“江瑜,你死乞白赖跟老衲学习梵语,老衲便留上了心,一早就探明原来你们父子,原来心心念念意图染指‘四十二章经’中的无上神功,其实嘛,咱们所谋并无不同,何必分那彼此,贤父子先行一步,待白马寺风头过得两三日,老衲携同宝经造访尊府,那时一同参详也就是了。”
江天雄淡淡一笑,江瑜却道:“法王言之欠当,经书是你带走了,要是一走了之,我们父子去哪儿寻你,若是定要一同探究秘密,不妨经书先交给我爹爹,我们江府有家有业,决计难以逃走,岂非两全其美。”
利空法王道:“你们父子在洛阳根深蒂固,万一事后反悔,意图私吞‘四十二章经’,老衲虽然不甘,却是无法可想了,这件事本就是见不得光之事,你们更是算准了,我不敢告上官府,让我吃这个哑巴亏,却是不公道的很啊。”
江瑜道:“今日我父子二人,对你一个,若非诚心相邀,就是将你擒获,也不是难事儿,还是依晚辈之意,将经书交了出来吧。”他这番话虽然甚是谦卑,但语意大是威胁,别说利空法王心中恼怒,连东方未明听在耳中,也是满不是味。
利空法王摇头道:“你们父子虽然了得,老衲确实不是对手,可正面相斗不敌,我要逃走,你们却也拦我不住,一旦为人发觉,我是西域之人,名声二字只当是狗屁,可你们父子潜入宝刹,就算你们再能狡辩,势必也要累计名声,两位仔细思量,到底值不值得。”
江天雄冷笑道:“江某在江湖上名声如何,大师怎会不知,我拿住了你,说一句见义勇为,江湖上的朋友,多半还是信之不疑的,更何况我河洛大侠,精研家传拳脚功夫,尚且学艺不精,怎会去拿白马寺的绝学,大师这话不太也危言耸听了吗?”
利空法王怒道:“伪君子,假道学。”
江瑜怒道:“番僧无礼,我爹爹好言相劝,偏偏冥顽不灵,可别怪我父子心狠手辣。”说着便挥拳攻了上去。
东方未明偷目一瞧,见江瑜拳法好生了得,单他一人,已足以与法王相抗,再加一个江天雄,今天这什么法王,决计讨不得好去。
果然利空法王节节败退,一面与江瑜缠斗,一面还要防备江天雄偷袭,江天雄生怕他趁机撕碎经书,挥掌也夹攻了上去,利空法王顿感不支,可他轻身功夫不俗,边斗边跑,江瑜身轻体健,只比他逊了半步,江天雄长袍马褂,加上平时养尊处优,少了轻功上的习练,倒是被远远甩在后面。
东方未明见他们自相争斗,知他们双方均不是好人,都是想要夺白马寺的玩意儿,本想两不相助,可利空法王出手毒辣,拼着手中经书碎裂,以此诱惑江瑜上当,江瑜吃亏在临敌阅历甚浅,虽然将经书抢回,却不知中了法王的什么毒手,竟然跌倒在地。
利空法王眼见良机,也顾不得经书,转身便逃,江天雄目眦欲裂,解下长袍,系于腰间,从白马寺侧面围墙一跃而出,一先一后,竟是相追而去。
东方未明见江瑜疼的死去活来,虽然对他之行径,心生鄙夷,可江湖同道,如何能袖手旁观,走上前去给他推拿按摩。
江瑜这一下,只是被法王弹中了腿上麻筋,其实并未受伤,见到东方未明吃了一惊,说道:“想不到东方兄也来洛阳了,怎的没先到兄弟府上,反而来了这里。”
东方未明知道此人精明无比,决计骗不得他,说道:“适才之事,我都瞧得清清楚楚,这经书再如何紧要,终究是白马寺之物,我也不会说什么大道理,只盼你莫要愈陷愈深,跟那番僧一般行径,岂不是堕了门楣?”
江瑜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咦,利空法王你”说着手指后方,脸上更满是焦急惶恐的神态。
东方未明转头一望,却觉后背被人抵住,反手一架,见是一把匕首,额上冷汗涔涔而下,要不是棋叟前辈的这件背心,自己只怕当场便要见阎王,怒道:“江瑜,我好言劝你莫堕邪路,你却暗算于我,简直比江湖上下三滥还不如。”
江瑜不再答话,挥拳便往东方未明腰间中打来,他右手中一把匕首,也是腾挪窜刺,招数更是精妙无伦,东方未明想不到他家传拳法,竟然还能有这么厉害的旁门杂学,铁棒一时来不及抽出来,便以新学的“九阴龙爪功”应敌。
这“九阴龙爪功”威力果非泛泛,虽然东方未明初学乍练,但威力已是颇为凶悍,江瑜被打得连连后退,手中的匕首已然递不出去,想要夺门而逃,又恐东方未明发射暗器,只能尽力周旋,再图谋划。
东方未明每斗一分,于这龙爪手上的功夫,便多一分体会,起初他甚是贪胜,生怕栽在江瑜拳下,随着数十招拆解下来,反而盼望江瑜能另有奇招,能和自己多斗片刻才好。
二人这番打斗,却惊动了看守的沙弥,江瑜见大事不好,只能将经书往东方未明怀中一抛,说道:“我听你的话,经书给你了。”
东方未明吃了一惊,见几个沙弥走了过来,心中愈添恼怒,毕竟江瑜这招“移祸江东”大是毒辣,东方未明百口莫辩,不过好在三个沙弥虽然愚钝,却并未将东方未明也当成是夺书之贼,好言好语将他让进了大雄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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